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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 誘惑


更新時間:2022年08月20日  作者:天泠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天泠 | 滿級醫修重回真假千金文 


小說:、、、、、、、、、、、、

衛國公這趟出京是為了剿匪,回京也沒有勞師動眾,僅僅帶了國公府的人,輕裝簡行。

“啪啪”的揮鞭聲此起彼伏,馬蹄飛揚,踏起一片灰蒙蒙的塵霧。

一個中年男子策馬來到了最前方的衛國公身邊,請示地問道:“國公爺,回京后,您是先回國公府一趟,還是先進宮?”

“進宮。”衛國公毫不猶豫地說道。

他素來是急性子,眼下只想著快些把這件事給解決了,早些絕了后患。

當一行人來到距離城門不足三十丈遠的地方時,一道身著寶藍衣袍的身影猛地從旁邊沖了出來,擋在了官道的正中間。

“舅兄!”許彥高聲大喊著,近乎絕然地擋在了衛國公的正前方,試圖把人攔下。

馬匹口鼻噴出的白氣幾乎噴上了許彥的臉,馬身上的那股子腥臭氣味迎面撲來,令人聞之欲嘔,許彥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即便如此,他還是賠著笑,討好地說道:“舅兄你馬到功成,凱旋歸來,我是特意來為舅兄慶功的。”

以衛國公為首的一行人紛紛拉緊了韁繩,一匹匹駿馬嘶鳴著直起了馬身,前蹄揚得高高。

馬匹停在了與許彥相距僅僅兩三尺的地方。

衛國公騎在一匹高大矯健的黑馬上,風塵仆仆,卻是精神矍鑠,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近在咫尺的許彥。

許彥此刻的樣子實在有點糟。

人瘦了一大圈,面容憔悴,眼窩中一片深深的陰影,形容枯槁,眼底更是難掩忐忑之色。

這才半個多月不見,許彥與他們上一次見面時的樣子已是判若兩人。

那一日,許彥帶著他的嬌妾愛子離開韋家的莊子時,還是一臉的得意張揚,帶著一種衛國公府根本就奈何不了他的傲慢。

的確。

父殺女無過,旁人最多也就是在道義上譴責許彥幾句。

的確。

男人養外室說到外面,也就是一樁風流事。

這個世道對男子最為寬容,對女子卻是吹毛求疵,一旦外室的事傳開了,怕是有不少人不會同情韋菀,反而會覺得是因為韋菀善妒,許彥才不得已把人養在了外頭。

與其讓那些人去私下笑話韋菀管不住男人,容不下人,自己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地來一把狠的。

衛國公銳利的眼眸中閃過一道殺伐果斷的冷芒,冷冷道:“不必。本公還要進宮去復命。”

“讓開!”

衛國公不愿浪費口水,與許彥寒暄。

許彥飛非但沒有讓,反而又朝衛國公走近了一步,眼尾僵硬地壓了壓,但臉上笑得更殷切了,“舅兄,我昨夜聽說瑤姐兒前兩天感染了風寒,我是憂心不已,昨晚徹夜未眠。”

“瑤姐兒自小身子弱,每年換季都容易得風寒,去年高燒了三天三夜,把我和菀兒都擔心壞了。”

“這為人父母,孩子都是從我們身上掉下了一塊肉。”

許彥看著衛國公,一副親親熱熱的樣子,試圖動之以情。

畢竟,他與韋菀還有許瑤這個親生女兒呢,這是斬不斷的血緣關系。

許彥在心里安慰著自己,好聲好氣地又道:“舅兄,我真的知錯了。”

“玉卿,我會妥善處置的,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舅兄,讓菀兒母女和我回去吧。”

許彥將姿態放得極低,簡直要給衛國公跪了。

“你知錯了?”衛國公不冷不熱的聲音自馬背上傳來,逆光下,他面上似是覆著一層陰影。

他胯下的黑馬又急躁地踱了馬蹄,噴了好幾口粗氣。

說句實話,衛國公的態度讓許彥有點琢磨不透,明顯不似從前那般和氣,卻也不像前些日子彈劾他時恨不得用眼刀子殺了他。

按下心頭的千頭萬緒,許彥仰頭望著衛國公,一臉真摯地正色道:“我錯了!”

“菀兒對我一心一意,我不應該養外室,讓她傷心。”

“舅兄,你讓我見一見菀兒吧,我會親自向她賠罪的。”

在許彥看來,定是衛國公夫婦故意攔著,不讓他見韋菀,甚至于韋菀也許根本就不知道他去過。

衛國公:“……”

衛國公定定地看著許彥,眼底水波不興,宛如冰冷無底的深潭,黑幽幽的,心中嘆道:都到了這個地步,許彥竟還以為這僅僅是外室的事?

許彥雙拳握得緊緊,神情中露出悲涼之色,眼圈也是微微發紅,“瑤姐兒她妹妹的事,我藏在心里七年了,一直沒說。”

“那個孩子其實剛生下來就不好了,臉色青紫,無聲無息,穩婆和大夫都說,她在母體內憋得時間太長了,肯定活不下來。”

“我是怕她傷心,才瞞下了這件事。”

“那是我們的骨血,我怎么去傷害那個孩子呢,那天我也是在氣頭上,才會口不擇言……人在氣頭上說的話,都當不得真的。”

許彥努力做出真誠的樣子,心里依然是七上八下的。

在莊子里時,他認定了衛國公不能拿他怎么樣,最壞的結果也就是他與韋菀和離或者義絕罷了。

但是,他沒想到衛國公次日竟然一個字不提外室與許珞,而是彈劾他勾結流匪。

彈劾也沒什么,畢竟他根本沒有勾結流匪,不過是令人假扮了劫匪,他完全可以說是從前被侯府驅逐的護衛懷恨在心,反正抵死不認此事與他相關便是,然而,皇帝竟真讓衛國公去剿匪了。

直到那時起,許彥才有些慌了。

不過是小小的流匪,哪里用得著堂堂衛國公親自率兵去剿,衛國公如此紆尊降貴,必有所圖,十有八九是為了構陷于他,沒有證據,就制造證據!

定是如此!

許彥努力控制著心頭翻騰洶涌的情緒,將恐懼與怨毒的情緒藏于眼底深處。

外室只是小事,京中養外室的勛貴朝臣多的是,不過是風流韻事罷了。

若是勾結流匪被強按在他身上,恐怕吉安侯府的爵位難保!

曾經,他以為玉卿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比一切都重要。

可是,現在……

他看著玉卿時,心底依然有從前的憐惜與歡喜,當他將她攬入懷中時,埋藏心底的那種恐懼很快就會壓過他對她的憐愛。

他怕了,他害怕失去爵位,害怕一無所有,任人唾棄……

他捫心自問,他能為了玉卿,忍受自己成為那種卑微的庶民嗎?!

他不能。

許彥心口戰栗不已,調整著自己的表情與語氣,愈發真摯地認錯道:“舅兄,是我年少糊涂,菀兒走了后,我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頓了一下后,他徐徐地又道:“瑤姐兒不能沒有母女。”

最后這句話他幾乎是一字一頓說的,暗示衛國公,哪怕是韋菀與他和離或者義絕,她也不能帶走許瑤。

這是律法。

就是他允許,許家宗族也不會同意的。

他一會兒哀求,一會兒認錯,一會兒又語含威脅,可謂軟硬兼施。

衛國公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許彥語氣中的威脅,唇角泛起一個冰寒至極的冷笑,不動如山。

他慢條斯理地說道:“是啊,但若是夫家涉嫌謀反,她大義滅親,揭發有功,皇上也會開恩的吧。”

“是吧?”

話音落下的同時,衛國公周身釋放出宛如泰山壓頂般無堅不摧的氣勢,這是一種在尸山血海的戰場中披荊斬棘地拼殺出來的殺伐之氣。

許彥不由打了個寒戰,收斂起了懇求、哀切以及深情的表情,陰鷙的雙眸緊緊地鎖住衛國公的視線。

他面無表情,整個人仿佛又變了一個人似的,用一種極其冷靜理智的語氣說道:“舅兄,我愿意將吉安侯府交給瑤姐兒來繼承,讓瑤姐兒招贅。”

“舅兄以為如何?”

他的語速更緩慢了,帶著一種壯士斷腕的決心,心頭一陣銳痛,被他深深地隱藏在心底。

這是他權衡利弊之下,做出的抉擇。

他不能讓吉安侯府像定遠侯府那樣失去爵位。

許彥此話一出,連衛國公也不由驚住了。

周圍的衛國公府侍衛們也皆是面面相覷,這一瞬,官道上那些嘈雜的聲音似乎都遠去。

衛國公深深地注視著許彥。

今上一向以太祖皇帝為尊,多半是會應的。

太祖皇帝建國之初就曾提出男女平等,女子也有承爵權,但是,這么多年來,那些個宗室勛貴哪怕絕嗣都是寧愿過繼侄子,也沒有人把爵位傳給女兒的。

許彥自然能看出衛國公的動容,又道:“舅兄,衛國公府有爵位給瑤姐兒嗎?”

這是吉安侯能夠付出的最大的一件籌碼了。

就算韋菀帶著女兒大歸,許瑤一個失去父族庇佑又借住在舅父家的姑娘,別說前程,將來怕是連說親都會比人差。

“舅兄意下如何?”許彥趁熱打鐵道,又繼續加大了籌碼,“我還可以保證‘處置’掉玉卿和許珞的,絕不會讓他們再礙菀兒的眼。”

說到“處置”兩字時,他的語氣冰冷無情,沒有喊打喊殺,但任何人都能聽明白他的語外之音,玉卿和許珞母子是活不了了。

“只要舅兄同意,我即刻就進宮,求請皇上為瑤姐兒冊封世子。”

說完后,許彥就不再說話,仰首繼續望著衛國公,等待著對方做出抉擇。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彼此對視著,仿佛在進行著一場無聲的對決。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停滯了下來。

衛國公看著許彥的眼眸越來越幽深,似在考慮,似有疑慮,又似在斟酌權衡利害關系。

沉默半晌后,衛國公瞇了瞇因為年老略顯下垂的眼睛,像是終于做出了決定,開口道:“許彥,你和本公一同進宮。”

許彥聞言,雙眸微張,原本緊繃如弓弦的脊背放松了下來,心里長吐了一口氣。

他做了個手勢,他的小廝便牽著他的坐騎過來了。

許彥趕緊翻身上了馬,若無其事地對著衛國公笑道:“舅兄,我們走吧。”

他的臉上露出了往昔那般和煦的笑容,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有任何的齟齬。

兩人就這么齊頭并進地進了西城門,后方衛國公府的親衛們緊隨其后,乍一看,氣氛還頗為融洽。

茶鋪里的韋嬌娘簡直目瞪口呆,要不是鳳陽在身邊,她恐怕忍不住就想要沖上去了。

韋嬌娘眉頭緊皺,急得快抓耳撓腮了,嘀咕道:“許彥到底跟祖父說了什么?”

她早就不認許彥這姑祖父了,因此不客氣地直呼其名。

韋嬌娘伸長脖子張望著,就這么看著衛國公、許彥一行人在茶鋪邊走過,眼睛幾乎冒出火來。

她帶來的小廝是個機靈的,跑去找衛國公的親衛們打探了一番消息,不一會兒,他就又回了茶鋪,把方才衛國公與許彥的對話大致復述了一遍。

韋嬌娘小嘴微張,感覺像是被雷劈似的,嘴巴張張合合,久久未說出一句話,那表情似在說,祖父他不會同意了吧?!

顧燕飛只輕輕地掃了許彥的頭頂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眼睛平靜無波,自顧自地喝著茶。

“呵。”鳳陽口唇間發出一聲譏誚的低笑。

韋嬌娘眼睛一亮,敏銳地從鳳陽的這一笑瞅出了些許端倪,忙追問道:“您是不是瞧出什么了?”

不待鳳陽回答,她就又道:“祖父應該不會被這區區侯爵所打動吧?”

小姑娘雙眸燦燦地盯著鳳陽。

“區區侯爵?”鳳陽失笑,這一刻,看似慈和的老婦在眼角眉梢間多了些許鋒芒、些許銳氣,連茶鋪里的小二都忍不住往鳳陽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鳳陽放下手里的茶杯,用考教的口吻說道:“我問你,大景朝如今有多少侯爵?”

韋嬌娘想也不想地答道:“太祖皇帝開國時,封四公二十八侯,后又有三……不對,四侯被奪爵。”

說話的同時,韋嬌娘轉頭對著顧燕飛投了一個復雜的眼神,這第四位被奪爵的侯爵就是顧家了。

鳳陽再問道:“這些爵位是怎么來的?”

韋嬌娘好似被先生提問的學生似的,乖乖地答了:“他們都是隨太祖皇帝開國的功臣。”

“第一代濟寧侯藍華云本在我曾曾祖父韋鼎麾下效力,曾曾祖父賞識其,在太祖皇帝跟前舉薦藍華云。藍華云屢戰積功,步步高升,后來北上破祁,平定西北,居功甚偉,得封濟寧侯。”

“第一代吉安侯許炳本是白巾軍領袖之一,可白巾軍陣營中內爭不斷,許炳憤而脫離白巾軍,率十萬大軍轉向太祖皇帝,毅然交出了這十萬兵權,以示忠心。有了他的投效,太祖皇帝才能大敗南陽王,拿下豫州。”

說著這段令人熱血沸騰的歷史,韋嬌娘也是振奮不已。

鳳陽抬手示意韋嬌娘不必再往下說,語聲淡淡地又道:“太祖當年定下了規矩,凡爵非社稷軍功不得封,封號非特旨不得予。”

“區區侯爵?”鳳陽再次重復了這四個字,挑眉看著韋嬌娘。

她的語氣始終不輕不重,相當平靜,卻自然而然地透出了不怒自威的氣勢,令人肅然起敬。

韋嬌娘的神色間露出些許羞愧之色,微微垂下了眸子,不好意思直視鳳陽。

她是衛國公府的嫡女,享受著國公府爵位帶來的榮耀,這話別人可以說,她不能說。

鳳陽語意深長地又道:“爵位才是勛貴立足的根本。”

尤其是女子襲爵,是太祖皇帝一生都想實現,卻沒能實現的主張。

鳳陽的眸底蕩起些許漣漪,又想起了一些很多年前太祖在世時對她說的話。

韋嬌娘微咬櫻唇,心急如焚。

爵位這么重要,祖父不會真妥協了吧?

她伸長脖子,張望著衛國公他們離開的方向,直到前方的人影消失在路人中。

她略有些坐立不安,甚至連鳳陽親自給她倒了茶都沒注意,心不在焉地將杯中的大麥茶一飲而盡。

鳳陽好笑地彎了彎唇,干脆地擊掌兩下。

“啪啪。”

很快,就從旁邊的巷子里走出一個二十五六歲著普通青袍的公主府暗衛,徑直走到了鳳陽身邊待命。

鳳陽簡單地吩咐了一句:“你跟過去,進宮看看。”

暗衛領了命,就騎上一匹棕馬追著衛國公他們離開了。

鳳陽也是看著韋嬌娘長大了,衛國公府與皇室一向走得近,對她來說,韋嬌娘就像楚翊一樣也都是自家小輩。

鳳陽爽朗地笑道:“著什么急,嬌娘,你這急脾氣跟你祖母年輕時一個樣子。”

“也不對,你祖母也就是打你父親、叔父他們兄弟幾個出生后,學會了裝模作樣,有時候,急起來還是你現在這副樣子。”

鳳陽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

顧燕飛也跟著竊笑了起來,她是想起了之前天音閣衛國公夫人風風火火的樣子。

韋嬌娘這時已經收拾好了心情,撒嬌似的說道:“哪有,我爹我娘都說我脾氣比我祖母好多了。”

“聽我祖父說,當年我祖母是把刀架在我祖父脖子上,讓他娶她。”

韋嬌娘笑得樂不可支,這番話把鳳陽逗得更樂,眼角露出幾道深深的皺紋。

“別聽你祖父吹牛了,你祖父年少時,也是個混不吝,文不成武不就的,打架還輸給了你祖母,這不,讓人把刀架他脖子上了。”

說起這些往事,笑意止不住地自鳳陽的眼角溢了出來。

原來祖父是這樣的祖父啊!韋嬌娘聽得津津有味,巴不得鳳陽再多說一點,追問道:“然后呢?”

“問你祖父祖母去。”鳳陽卻不再說這個話題,喝了點茶水潤了潤嗓。

她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意著顧燕飛的表情,見小姑娘始終神情自若,心中暗贊道:雖說這丫頭命運有些坎坷,倒是比嬌娘更機敏。

鳳陽臉上露出親和的笑容,問道:“顧家丫頭,我聽說,你從前曾經跟一個道士學過一些?”

顧燕飛點頭應是,也不多說。

“學道之人,可相信人有魂魄?”鳳陽盯著顧燕飛如寒星般的眸子輕輕問道,一手置于桌上隨意地捏著茶杯,另一手置于桌下。

顧燕飛又點了點頭:“人死后,會入輪回。”

“那會不會有人入不了輪回?”鳳陽繼續追問,聲音略帶上一絲沙啞。

“會。”顧燕飛輕輕吐出一個字,想到了她的親祖母。

頓了一下后,顧燕飛才繼續道:“若是魂魄被禁錮,入不了輪回,天長日久,就會魂飛魄散。”

她的聲音又清又冷,寒如秋水。

韋嬌娘一會兒看看顧燕飛,一會兒又看看鳳陽,不懂她們怎么就聊起了這個話題。

鳳陽一刻不停地再問道:“那么,什么樣的魂魄會被禁錮?”

“像您這樣的……”顧燕飛說話的同時,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是她能看得見。

她看著鳳陽的眼眸通透明亮,仿佛要穿過表里直至她的靈魂深處,又仿佛看透了她的宿命。

鳳陽:“……”

顧燕飛不再說話,心里知道,鳳陽壽元將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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