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泠:
“珞哥兒。”韋菀心疼地握住了兒子的手。
許珞臉色微微一變,背上那血紅的“鬼臉”變得更紅,像是要滴出血來,又似是活了般,呼之欲出。
他有些不耐煩地推開了韋菀,一激動,原本如金童般完美的五官就有些猙獰,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又像極了背上的惡鬼。
韋嬌娘自認膽大,也不免也倒抽了一口氣,汗毛倒豎。
“顧二姑娘,不知小兒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撞了邪?”韋菀一臉忐忑地看著顧燕飛。
顧燕飛面不改色,垂眸靜靜地盯著男童背上那鬼臉般的血紅瘢痕,良久沒說話。
韋菀的心登時提了起來,幾乎屏住了呼吸,想問,又不敢打擾顧燕飛。
端詳了片刻后,顧燕飛就收回了視線,示意乳娘可以為許珞穿好衣裳。
顧燕飛再次盯著許珞的臉看了一會兒,道:“我得看看他的八字。”
這涉及八字,那果然是撞了邪。
衛國公夫人與韋菀互看了一眼。
左右這里沒外人,韋菀就如實把長子的八字說了。
顧燕飛隨意地掐指算了一番,來回看了看許珞與韋菀,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侯夫人,令嬡的生辰可是小了一個時辰?”
“對對。”韋菀雖不知道顧燕飛為何問起了女兒,但還是點頭答了。
顧燕飛又道:“這孩子在三個月前皮膚忽然出現了紅印,起初是胸口,漸漸蔓延到背部,顏色加深,變成這血色的瘢痕,直到半個月前形成了‘鬼面’。”
“他的性子最近也越來越急躁了吧?”
“確實。”韋菀連連點頭,滿臉冀望地看著顧燕飛,對她又信服了三分。
全對了,顧二姑娘說得字字句句都對了。
兒子這病太過邪門了。
過去這兩個月,吉安侯府已經用盡了各種方法,不管是太醫大夫,還是道士和尚,醫婆巫師,侯府都已經找過了,就連無量觀的上清真人,她都慕名請了,亂七八糟的藥啊,符啊,拿了一堆,她也試著給兒子內服外敷地試過了,可完全沒用。
許珞身上的血色“鬼臉”越來大,像是被什么邪祟纏上似的,幾乎占據身體三分之一的皮膚,從前性情很好的一個孩子近來也因此性格大變,連對她這個母親還有妹妹許瑤也經常發脾氣,把府里上下都愁壞了。
韋菀神情鄭重地問道:“顧二姑娘,可有辦法為小兒化解這邪祟?”
顧燕飛恍若未聞地盯著許珞背上血紅色的“鬼面”看了片刻,半晌,才收回了目光,幽幽道:“今天之內,必須把這孩子送走。”
“不然,貴府今日必出人命!”
三人皆是愕然,一頭霧水地面面相覷。
“我不要!”許珞霎時變了臉色,氣急敗壞地跺著腳,激動地喊道,“我不要走!”
“娘,不許送我走!”
韋菀這才回過神來,正想安撫兒子一番,卻聽顧燕飛淡淡地又道:“今日之內,夫人和你的孩子必死無疑。”
什么?!韋菀完全呆住了,到嘴邊的那些話也忘得一干二凈,腦子里一片空白。
屋內靜了一瞬。
“啪!”
韋菀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滿臉怒容,再不見之前的殷切客氣,憤憤地指著顧燕飛的鼻子道:“你胡說八道什么!?”
她簡直就要氣瘋了,那嫻麗的面龐盈滿了滔天的怒意。
她的兒子雖有些不太好,但多半就是撞了邪,平時沒有身子不爽,玩耍、讀書時都好端端的,看了那么多太醫道士,也沒一個人說兒子性命垂危。
她的女兒更是好端端的,什么問題都沒有。
這一雙兒女是她的心頭肉,現在這位顧二姑娘張口就咒他們去死,這讓她這為人母的怎么能忍!
韋菀越想越氣,豐滿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不已。
她聽大嫂說顧燕飛救了大哥的性命,又聽說她還救過大公主,就真當有幾分本事,原來不過就是夸夸其談。
“大嫂,她剛剛說了什么,您也都聽到了。”韋菀皺起優美的柳眉,當著顧燕飛的面,就對著衛國公夫人抱怨道,“像這樣欺世盜名之輩,您還留著她干嘛?!還是趕緊趕出去了,也免得教壞了我們嬌娘。”
衛國公夫人兩側的太陽穴一陣陣的抽痛。
她這個小姑子因為是公婆的老來女,自幼家里人都讓著她,寵著她,把她養出了一身爆脾氣,也就是吉安侯好脾氣,兩人成婚多年都沒紅過臉。
“十二妹……”衛國公夫人想勸小姑子幾句,讓她跟顧燕飛道個歉,卻被韋嬌娘激動地打斷了。
“姑祖母,你真是不識好人心!”韋嬌娘比顧燕飛還激動,氣得滿臉通紅,瞪著坐在她對面的韋菀道,“是你求上門,燕飛才好心提點你。你怎么還罵起人了!”
“我們燕飛可不是隨便給人算,要不是看在我和祖母的份上,燕飛才懶得看你一眼呢!”
韋嬌娘昂起了脖子,與韋菀對視,氣勢一點也不輸給對方。
她剛剛說的這些話,也都是她的真心話。顧燕飛向來隨遇而安,隨心而為,要不是祖母領著人求到跟前,這回顧燕飛也不見得會管這閑事。
“你……嬌娘,你就是這么跟長輩說話的嗎?!”韋菀羞惱地跺了跺腳,覺得她和大嫂分明是被顧燕飛給迷了心竅了。
韋菀起身拂袖而去,輕蔑地丟下一句話:
“你們就把那個江湖騙子當座上賓好了!”
她帶著兒子,又招呼上了隔壁的女兒許瑤,氣呼呼地走了。
她氣得不輕,那道繡著龍鳳戲珠的門簾被她粗魯地挑起,又重重地甩下,門簾在半空中簌簌地晃動不已。
江湖騙子?顧燕飛不由輕笑出聲。
還從來都沒有人叫她“江湖騙子”,好像還有點意思呢。
衛國公夫人不會懷疑顧燕飛的本事,趕緊安撫她道:“燕飛,你別和我那小姑子計較,她自小就脾氣急,婚后又子嗣艱難,好不容易才得了這一對兒女。”
“大夫說她難產傷了身,以后怕是難再有子嗣了。”
也因為如此,韋菀把這一雙兒女看得比什么都重。
顧燕飛毫無芥蒂地笑了笑,眼眸清澈依舊。
衛國公夫人仔細地審視著顧燕飛的臉色,見她似乎沒放在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氣。
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問道:“燕飛,你剛剛的話是什么意思?”
顧燕飛一手托腮,盯著前方那道錦簾上繡的龍鳳,啟唇道:“這不是龍鳳胎,是一對雙胞胎。”
“有一個女嬰出生不久應該就沒了。”
什么意思?!顧燕飛的兩句話說得衛國公夫人毛骨悚然,頭皮微微發麻。
“真的?!”衛國公夫人忍不住就問道。
顧燕飛點了點頭。
衛國公夫人也望著那道繡著龍鳳戲珠的門簾,喃喃自語著:“怎么會……”
死掉的女嬰怎么會變成了活的兒子?!
衛國公夫人的腦子里有些混亂,一時又想起許珞背上那片如鬼臉般可怖的血色瘢痕,心頭的第一個想法是:莫非是什么邪術?
“我知道了!”韋嬌娘激動地一撫掌,正色道,“許珞不是姑祖母親生的!”
“燕飛說得肯定沒錯!”
韋嬌娘十分肯定地說道,眼眸明亮堅定。
怦!怦!
韋嬌娘的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重重地敲打在衛國公夫人的心臟上。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心里直發顫,連聲音都有些發緊:“杜鵑,你去把阿菀叫回來。”
平日里一向性格強勢的衛國公夫人此時難得露出一絲脆弱。
大丫鬟杜鵑連忙應命,趕緊跑出去追韋菀,一顆心臟也是砰砰亂跳,簡直不敢去深思。
“燕飛,”衛國公夫人死死地盯著顧燕飛,沉聲又道,“那個死去的女嬰會不會……”
她忍不住就去想:許珞背后那詭異的“鬼臉”該不會就是那個女嬰的嬰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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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