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四瀆真人等一眾化龍宗的修士,他們根本不在乎余祿是怎樣囂狂,竟然要代表人族和機關道主這種大能談判,眼里只有被余祿一掌停在原地的錦鯉龍女。
“宗主大人!”
四瀆真人萬分焦急的呼喊道,期冀得到錦鯉龍女的回應,可是沒有,這條修長夭躍的金龍雖然仍舊鱗甲閃耀、神圣威嚴,此刻卻仿佛死去了一般,毫無聲息。
其余化龍宗的五境真人也都來到這尊五爪金龍的神話法身旁邊,團團圍繞著。
那個余祿到底施展了詭術,宗主竟然只是挨了一拳就變成了這么一番古怪的狀態!
四瀆真人當即咬著牙就要伸出手探查一番。
別碰我!
冥冥中有悲鳴龍吟響起。
然而為時已晚,四瀆真人的指尖已經觸及到錦鯉龍女的神話真身!
下一刻這尊身長千丈的神武金龍的身體上乍現千萬道森白色鋒芒,緊接著錦鯉龍女那強悍無比的五爪金龍神話真身竟然被分尸成無數塊,落成滿地熱氣騰騰的碎鱗肉塊!
遠處觀望的一眾強者瞬間為之嘩然!
四瀆真人當即僵硬在原地,熾熱的龍血濺了他一身!
他不明白,只是一拳,不,是一爪。
身為四境真君的錦鯉龍女就落得這般下場.....
神話真身雖然遠遠比不上真正的五爪金龍身軀,但也不應該如此脆弱啊!
然而在漫天灑落的龍血、龍鱗、龍肉中,有一道虛弱龍魂飛速遁出,攝來幾塊龍肉迅速變成了一位熟悉的女修。
是宗主大人!
四瀆真人頓時反應過來,連忙探出一只龍爪將錦鯉龍女從血腥中撈了出來!
“快!將本尊的龍尸收斂好,速速送吾回化龍池!”
只見錦鯉龍女面如金紙,臉上纏滿了粘稠的龍血,氣若游絲的說道,哪還有剛剛的傲氣和霸道?
“遵命!”
四瀆真人連忙把她的細碎龍尸收斂完全,領著一眾化龍宗修士灰溜溜的折返宗門。
錦鯉龍女臉上浮現出一抹刻骨銘心的怨毒和恨意,默默念叨這個讓她吃了大虧的名字,并將其牢牢記在心底。
余祿以獅咬裂冠神通撕裂她的神話真身,這是要徹底斷了她的道基!若不能盡快回返化龍池中修復神話真身,她這一身修為都會化做泡影。
而且她能夠清晰感受到那些異常凌厲的鋒芒竟然有著斬滅神魂的效力!
若非此人對四境修士不太了解,自己的元嬰龍魂怕是已經湮滅。
錦鯉龍女后怕萬分,一想起那恐怖的鋒芒,渾身如墜冰窖。
“羅浮宗主停手吧,吾等已經沒有繼續爭斗下去的必要了。”
一位手持玉如意的真君嘆息一聲,手上醞釀的殺招隨之散去。
“合該如此,合該如此!”
千法真君輕吟道,也是緩緩收起了三千大道真形,這般全力以赴饒是他也感到些許疲憊。
說罷,千法真君便抬起頭,看向那座籠罩在云端中的機關城。
“摩柯和尚,你說那小子到底有何底氣,竟然敢以這般平等的姿態去和機關道主進行所謂的談判?”
千法真君扭頭朝一旁俊美無儔的摩柯問道,其實當他想起余祿進入地宮的目的時,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貧僧不知。”
摩柯和尚搖頭笑道,“不過,貧僧認為多半和那位仙秦人皇的傳承有關。”
千法真君默默不語,心中卻感到有些不妙,“姬無神沒能活著走出來,顯然最后的贏家是余祿,他大概率得到了祖龍印璽的一次使用權。”
“壞了!”
“這小子可別把祖龍印璽用在這地方啊!”
余祿說明來意后,便不再多說,仔細打量起這座巨大的機關城。
這座機關城比起他前世高樓聳立的鋼鐵城市也是毫不遜色,甚至因為超凡力量的存在,顯得更加宏偉瑰麗。
這座巨城小到地磚基石,大到通天樓閣,通體都是由機關造物組成,到處鋪滿了機關軌道和氣孔,機關巨城像是一尊蟄伏的神魔,身軀無比廣袤,甚至每一次喘息都會帶來的四季的變化,呼氣處為炎夏,吸氣處為寒冬,竟然導致一座城池中氣候不一。
而當他目光掃到一處百丈高的青銅觀星臺,余祿竟然發現了熟人!
赫然是正在爭奪打神鞭仿制品的姬無神和拜魔教邪修。
只見兩方人馬就像是一盤廝殺了許久的黑白棋子,每一步都顯得進退有據,給人一種提前演練好的奇特觀感,比起戰爭廝殺,這更像是一場仙秦貴族的棋盤演武,一切點到為止。
余祿搖頭,他早就想明白了。
這哪是什么仙秦的戰爭禮儀,不過是姬無神為了得到打神鞭掩人耳目的把戲罷了,無論是姬家子弟得到還是拜魔宗邪修得到打神鞭仿制品,最后都會落到姬無神的口袋里。
這也是約定好需要機關道主付出的代價。
“可惜了,姬無神已經死了!”
“姬無神...死了?”
突然一道疑惑的稚嫩童音響起,余祿眼神頓時為之一凝。
來了!
“沒錯,姬無神已經隕落在仙秦人皇的陵墓中了。”
余祿緩緩轉頭,看到一位身高不足三尺的機關赤子正聚精會神的盯著他看,詭異慘白的妝容配合這雙直勾勾的眼睛,不由人讓人感到無比的瘆得慌。
“嘻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千古人龍的傳承可不是他能染指的,有天命也不行啊!”
機關赤子笑道,機關腦袋中似乎響起了水流晃動的聲響。
余祿定眼望去,這機關赤子在吞噬了血肉參果清風童子地仙的本源化身之后,身軀中血肉占據的比例更大了,顯然是又迎來了一波進化。
“敢問機關道主何在?”
“嘻嘻,人家就是呀”
機關赤子笑嘻嘻的說道。
“你就是?”
余祿有些愕然。
“機關道主不是飛升個體,而是集合體飛升,祂的意識也不是單一的,而是無數機關造物的匯聚成的集合意識。”
“所以巨城中每一個機關造物都可以是機關道主,隨時能夠承載道主的總意識。”
機關赤子難得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所以,這位處境不妙的人族少年喲,你找本道主有什么事嗎,若是僅僅只為了脫困而來,吾只能不吝收下你的血肉了。”
機關赤子用仙秦采風詩官的詠嘆腔調說道,惡趣味的想要看到余祿驚慌失措的樣子。
這就是機關道主?
看著機關赤子不著調的樣子,余祿陷入沉思,他原以為機關道主是個冷靜到極致、謀而后動的異類大能,可眼下....
是地仙血肉的影響嗎?
余祿決定不去想那么多,而是繼續展開自己的計劃。
這副怪嬰的模樣也好,至少自己不用因為祂飛升境的實力而太過拘謹。
“我想你應該知道的。”余祿斟酌著話語,緩緩開口道。
“畢竟當你選擇趁著人皇盟約尚未落幕而放手一搏時,你就應該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余祿看著機關赤子臉上僵硬的笑容,觀其沒有失控的跡象,他才接著說道:
“你已經在失控的邊緣了。”
“不可能,一切都在天方算子的演算之中。”
機關赤子一口否定,涂滿白粉的詭異小臉上霎時間充滿嚴肅,那雙赤子瞳孔中仿佛有孕育著一尊沉睡的機關巨人,正屹立于無盡黑暗虛空的中央。
“血肉道路的可不是這么容易就能被你融入到機關一脈中。”
“更何況在你的信念中,你已不再篤信曾經選擇的血肉苦弱,機關飛升道路,你覺得機關一脈的終點只是真仙,而血肉不同,單單其中一個分支的地仙一脈就能吊打你們,一個童子地仙都比你這位道主弱不了多少。”
余祿一番話可謂是殺人誅心,要知道童子地仙和真仙相比可是差遠了,這么說頗為夸張,但兩者之間卻是只有飛升與否的區別,所以倒也不能說是算錯。
“你背叛了機關,機關也將拋棄你,想要將機關和血肉融合就更加不可能了。”
承載著機關道主意識的怪嬰沉默了,看向余祿的眼神逐漸變得嗜血而充滿惡意。
“別急著發火,你是無敵的機關道主,隨時都可以決定我的生死,那么又和何必急于一時呢?何不聽我講完?”
余祿看著機關赤子眼神中的兇光,心中狂跳,看來機關道主的情況比他想的還要嚴重的多,于是連忙出言安撫。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機關一脈的道路為何無法上升,是仙金神鐵的材質限制著你們嗎?”
機關道主聞言眼神恢復些許冷靜,思索片刻后搖頭。
創造祂的墨家先驅們早已熔鑄出一種全新的萬象仙金,機關一脈幾乎不存在被材質限制的可能。
“既然不是形體帶來的限制,那么就只能是修行的過程中出現了問題。”
余祿解釋道。
“血肉之道為何如此繁榮?肉體凡胎的起點可遠比機關造物要低,要脆弱的多,但為什么他們的前路卻要更為光明璀璨?”
“這是因為血肉是最為容易畸變異化的,盡管它也是最容易失控的,最瘋狂的。”
“而你們呢,這些機關造物太理智了,你們不懂得什么是瘋狂和詭異,你們無法借助異化的力量去畸變,去躍遷,去實現質變。”
“這是你們和血肉道路最大的區別,甚至是何所有修行道路都迴異的一點,哪怕是再穩定的修行道路,前路都是有未知的迷霧相伴,他永遠不能無比精準推演出下一步的圖景,但你們能。”
“所以你們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異化是突破極限最有效的方式之一,你們太理智了,你們每一步發展都是完美推演后的結果。而血肉呢?它們每一刻都在畸變異化,雖然并不完美,甚至有著致命缺陷,但這些畸變的血肉卻也發展出了無限的可能性與形態。”
“你們則停留在已有的大道規則內推演,這是有限的,所以你們停滯不前。”
機關道主無話可說,因為余祿說得毫無偏差,祂也明白這點,所以他選擇和拜魔宗合作,獲得地仙一脈的靈蘊讓自己誕生赤子之心。
可這些事情祂自己清楚,哪里需要余祿來撥弄傷疤?
祂看向余祿的目光有些戲謔,“你如果所說的談判是指這種可笑的廢話,那么等待你的將是融毀與湮滅。”
“你太著急了,談判尚未開始。”
余祿聞言搖了搖頭,接著開始步入正題。
“不過你以為你真的正確走在血肉交融機關的路子嗎?”
機關道主默然不語。
“你太自大了,這件事即便是那位地仙之祖都無法做到。”
“此舉只是在加速走向滅亡罷了。”
余祿言語沒有絲毫對這位真仙的敬畏,若不是他神情無比真摯,機關道主只怕會認為他是在無情的嘰嘲。
“但總要去嘗試一番才知道結果。”
機關道主何嘗不知道希望的渺茫,但人皇盟約落下之后,他連眼下的機會都要失去。
“你能說出這么一番話,看來這地仙血肉確實為你打破桎梏提供了一絲可能。”
余祿驚訝的說道,明知不可而為之,這可不是一尊完善的機關造物能夠做出的選擇。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還有另一種從未思考過的可能....”
余祿接著開口循循善誘道,像是天魔在引誘心智不堅的修士墮落,
“你雖然需要一場前所未有的大變動,但不一定需要切身進行,這太過危險了,每一步都將如履薄冰。”
見自己的話成功吸引了機關道主的注意,余祿暗自松了口氣,面上仍不動聲色,“你知道夏啟天朝有多少人口嗎?用于耕種、運輸的牲畜有多少嗎?”
“單單雍州就有上億人,牲口更是不計其數,而除了九座古老大洲之外,天朝治下的其余四十七洲更是不計其數。”
余祿自言自語,給出了答案,然后問到一個看似不相關的問題:
“地仙屠發生時,那木牛流馬和殺戮機關的造價相比如何?”
“專司殺戮的機關造物所需消耗的資源是前者的數百倍。”
機關道主似乎猜到了余祿的想法,集合體意識都有些震蕩起來,但缺乏關鍵信息無法完全解開迷霧。
“再把那些超凡材料換成普通的木石,木牛流馬還能正常運轉嗎?”
“尚可一用,但和尋常凡獸相比還略有不如!”
機關道主小臉皺著,自從吞噬了地仙血肉之后,祂感到自己的腦子越發不好用了。
“那便足夠了。”
余祿松了口氣,心念一動,施展出神通運流載道,指尖當即凝聚出一團璀璨神圣的金色愿力。
這些愿力中包裹著無數凡人的念頭,而且愿力自身堪稱世間可塑性最強的事物,可以增幅法寶,可以轉化成修為,甚至就是增強神魂也能做到!
愿力擁有著最不可思議的神異,擁有著滿足一切期許的力量,能夠發揮出什么樣的逆天效果全憑施展者自身。
“道主前輩可曾了解過神道?”
余祿心念一動,這些愿力就變成了一個個算盤、齒輪、鐵軌,頓時將機關道主的目光深深吸引住。
“不甚了解,略有耳聞。”
機關道主搖頭道。
仙秦天朝是個不語怪力亂神的時代,諸子百家皆是敬鬼神而遠之,其中尤以墨家為甚,機關道主作為墨家先驅的最高結晶,對于神道的了解自然是十分匱乏。
神道大昌是在后續的玄商天朝才發生的大事件。
按照余祿的記憶,夏、商本該是在秦之前的,可在這個世界中前后順序卻完全顛倒了,最為古老的朝代是天唐道國,其次才是煌漢道國、仙秦天朝、玄商天朝和夏啟天朝。
“難怪你只看到了血肉道路的無窮可能,卻忽視了神道那不可思議的愿力。”
余祿輕聲嘆道,機關道主仿佛是一艘仙秦駛來的殘破古船,讓人感到驚嘆宏偉的同時卻又無比惋惜。
機關道主沒有說話,在漫長的征伐歲月中,祂最了解的道路便是與其自身對立的血肉之道,其次是仙秦諸子百家的道路,至于后面才昌盛的神道,祂知之甚少,墨家先驅們也沒有在祂的天方算子中留下相關的知識。
“這類愿力比之血肉畸變如何?”
“穩定而歸于秩序,風險比血肉畸變要小了許多倍,但這神異力量似乎也有著善惡兩面,吾若是沾染愿力,怕是會徹底與人族綁定到一塊,萬一受到人族的憎惡,怕是會當即失控墮落。”
機關道主感受著愿力的奇妙,給出了相當中肯的評價,他終于明白余祿的意圖了。
“可若是不對人族使壞,萬民哪會那般容易就憎恨你呢?”
“這遠比對抗血肉道路上無處不在的瘋狂容易多了。”
余祿輕笑道,選擇徹底捅破這層窗戶紙,開始極具煽動性的描繪起輝煌前景:
“你不需要成為凌駕于萬靈萬物之上的機關造物主,只需要去創造出萬千生靈都渴求的事物,讓他們由衷的需要你、贊頌你。”
“然后統攝眾生愿力,納入己身,在這些無窮無盡的念頭碰撞中能夠誕生出無窮的可能性和新知識。數十億人族的愿力都將成為你機關運算的法則,這些人不自覺的都將是你的微型算子,只要你全心全意的為他們考慮。”
“他們就會回報你一個前所未有得的未來,一個突破至仙王境界的可能性。”
“正所謂,機關算盡,人力無窮。”
余祿逗弄著指尖凝聚的愿力,做出許諾。
“或許救贖之道就在其中。”
機關道主心動了,眼神中的瘋狂頓時褪色,天方算子在其中以人腦不可估量的速度演算著其中的可行性,作為一個活了無數歲月的真仙,祂怎么會如此輕易的被區區一位地仙化身給污染了呢?一切都只是源于祂刻意的放任自流。
“來簽訂新的盟約吧,機關道主。”
余祿一次次的真摯邀請,讓人毫不懷疑他的誠意。
“就像過往你和墨家先驅那樣結盟,雖然會略有不同。”
“這一次,你與人族休戚與共。”
機關道主沒有被余祿的熱情感染,在推算出結果之后,祂緩緩開口了:
“首先你的位格還不夠,和吾命格差距過大,這將是你無法承受的,簽訂盟約之后,你會當場因為命運之線不堪重負當即破裂而死。”
“其次,你在人族的地位不允許我做出與你合作的選擇,天命姬家、神霄洞天和那神秘的谷神宗,似乎都是更好的選擇。”
機關道主瞥了一眼府城中追殺余祿的眾人,低頭說道,眼中閃過冷靜而睿智的藍光,絲毫沒有顧及余祿指點迷津的情面。
這些人當然不被祂放在眼里,但祂卻不得不思考余祿在人族究竟是何等身份。
要知道那些人族勢力可不會愿意讓機關道主把觸手伸入他們的地盤,這需要一個凌駕于雍州所有超凡勢力之上的至高權威發話。
不過余祿對此并不在意,他輕輕釋放出一絲千古人龍道藏的氣息,然后說道:
“以三世人龍的位格如何?”
“兼以夏啟天朝親自冊封的鎮國真君,尊號清源妙道真君,領雍州刺史,并掌管督查雍州諸般事宜的身份,可夠?”
余祿一連串地說出這番話。
感受到那道熟悉的至高道藏氣息,機關道主天方算子瞬間宕機,接著猛然抬起了頭。
不可能!這怎么會是千古人龍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