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禹歷1322年十月初三
龍關郡城,刀劍碰撞發出的聲音無比刺耳,魔教大軍與徐州士卒的拼殺,已經持續了整整兩天兩夜,郡城上空的氣血,肉眼可見已經比兩天前淡薄了許多。
雖說交戰雙方的士卒,都是身體素質遠超尋常人,有修為在身的武者,可接連兩日兩夜不要命的奮戰,放誰來都會吃不消。
不止天上的氣血云團,就連戰場上嘶吼,都明顯要弱了很多,兩方士卒身上的氣血都已所剩無幾,大多僅憑肉身在殺敵御敵,即便是罡氣境乃至宗師境武者,亦是如此,當前的戰斗規模,相較兩天之前,也已經小了很多。
但話雖如此,可光從龍關郡城上空往下看,就已經能確定此戰的勝敗了,畢竟是過百萬級別的大軍對戰,從微小處尚體現不出來誰勝誰負,但只要大體看龍關郡城的實際控制范圍,就能看出誰占上風誰占下風了。
整個城池幾乎已經被銀甲士卒占據,西城墻那邊,身穿金青二色甲胄的士卒,正騎在戰馬上往前步步緊逼,魔教大軍則似是被殺的膽寒了,不住的往城外節節敗退。
最前方的魔教士卒已經在往西邊通天河方向潰敗,最后方的士卒,離完全退出城外,只剩下不到百米左右的距離。
這場龍關之戰,誰勝誰敗,一目了然。
“詹臺清,你已經敗了!”
顧天云手持熔天劍,一襲白衣已經染上不少塵土,原本俊朗從容的面容,此刻也添上了一股倦態,可即便如此,他低頭看到下方郡城中兩軍士卒的情況,再抬頭看著詹臺清,神態中帶著一股難掩的自得,一聲居高臨下的“你已經敗了”,無疑更是彰顯此刻他內心中的倨傲。
其實,不用看下方魔教大軍的潰敗,只要看此刻詹臺清的模樣,就能知道顧天云的姿態,為何如此倨傲了。
詹臺清原本一襲纖白無塵的素裙,已經沾染了不少血跡,頭上一直戴著的那頂象征梵門女弟子的毗盧帽,也早已在打斗過程中掉落,一頭如瀑布的黑色長發,稍顯凌亂的垂落,嘴角還有一絲不住往下滲出的血跡,更是證明其內臟都已經有傷勢了。
若是換成魔教其他人傷成這樣,顧天云心中尚不會如此膨脹,可畢竟是魔教八大鎮教珈藍之首的梵音上師,而且此前在銅陵,他跟詹臺清交過一次手,他知道這個女人,實力有多強。
若不是兩方大軍的氣血此消彼長,魔教大軍潰敗在先,不靠著己方大軍氣血,他絕對斗不過詹臺清,這女人的善惡圣音咒,著實詭異!
雖然心中是這么想的,但顧天云嘴上自然不會承認,看著詹臺清冷笑道:“籌備如此之久的一場河東之戰,就此草草結束,魔教還有什么資格立足圣地階位,此戰過后,魔教名聲不保,本座倒要看看,你們還保不保得住雍州。”
詹臺清銀牙輕咬,低頭看了一眼潰敗的魔教大軍,眼中露出一抹濃濃的不甘,似是終于做出了什么決定,對著下方大軍高喊道:“全軍往通天河方向撤退,來日再戰!”
下方無論是已經在潰逃的,還是依舊在后方殊死抵抗的魔教大軍,得到詹臺清這句命令之后,都瞬間如臨大赦,朝著西邊通天河方向,不要命的狂奔逃竄,原本還有數萬留在城中與徐州精銳糾纏的梵門凈世軍,也開始往城外潰逃。
一傳十、十傳百,這股潰逃的情緒,瞬間就在魔教大軍中傳染開了,本就已經殊死拼殺了兩天兩夜的魔教大軍,精神一直都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即便是普通士卒都已經看出這場龍關之戰已經輸定了,他們本就一直在等著撤退的命令。
眼下,終于等到了!
大軍撒開腳丫的往西逃竄,兩天的廝殺,原本魔教的七十三萬大軍折損了有近三成,也就是五十萬大軍。
五十萬大軍在一起狼狽逃竄,場面頓時就變得凌亂不堪,官道上開始了胡亂踩踏,那些梵門凈世軍士卒,即便騎著戰馬也是寸步難行,有不少戰馬已經開始踩踏前面的士卒,即便有魔軍將領在不停疏導,可還是發生了不小的傷亡。
現在想跑,晚了!
顧天云看著魔教大軍凌亂不堪的撤退場景,心中冷笑不止,如果說此前,他還有些懷疑龍關之戰,會不會是魔教有詐,那么此刻看到魔教大軍凌亂不堪的潰逃場景,他就再沒任何疑心了。
西面就是通天河,魔道賊子無處可逃,本座倒要看看,這五十萬魔軍,能讓通天河漲幾尺!
顧天云臉上露出一抹興奮,勝了河東之戰,還能一舉殲滅魔教八十萬大軍,眼看這兩樁偌大的功勞,馬上就要到手,他也很難抑制住心情。
“大軍聽令!”
他運轉丹田陽氣,一聲厲喝,吸引下方大軍的視線,爾后劍指潰逃的魔教大軍,高喊道:“銀甲軍留守城中,金甲青陽軍乘勝追擊,萬不可讓這些魔道賊子,逃掉一人!”
盡管心情激動,但顧天云還是做出了恰當的安排,青陽軍和金甲軍都有戰馬,追擊起來自然更有優勢,已經順利占據城池的銀甲軍,用來肅清城中殘敵,三軍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西邊就是通天河,他們無路可逃,追。”
“弟兄們,隨我殺!”
“魔教已潰不成軍,莫讓到手的功勞跑了。”
“殺啊!!!”
金甲、青陽兩軍盡管疲憊,但比起潰逃的魔教大軍,他們士氣無疑更加旺盛,順著已經打開的西城門瘋狂在后面追擊,不停的屠戮,整個戰場的局勢,也隨著他們的大肆屠戮,幾乎已經徹底明朗。
“青陽侯,留得青山在,先撤!”
詹臺清的聲音已不復清冷,帶著一股難以掩飾的慌亂,對著遠處還在跟書院兩大高手對戰的拓跋燾囑咐了一句,自己率先脫離戰場,縱身掠過大軍,朝著西邊逃走了。
顧天云沒有去追,只是將目光轉向臉色難看的拓跋燾,神色陰寒無比,相比詹臺清,他對拓跋燾的恨意可要濃多了,畢竟此前府城,拓跋燾讓自己顏面盡失的場景,至今還歷歷在目。
“什么青陽侯,一群北地亂臣自封的侯爺,難登大雅之堂,拓跋燾,受死!”
顧天云沒有掩飾心中殺意,怒吼一聲,手中熔天劍頓時火光四起,在空中帶出一道烈焰,直奔拓跋燾而去。
從詹臺清喊話那一刻,拓跋燾的臉色就已經無比陰沉了,書院兩大高手不足為懼,但此刻畢竟不是單打獨斗,兩軍強大的氣血威壓之下,他的玄陰境巔峰修為根本無從施展,而隨著魔教大軍的潰敗,他的實力更是大打折扣,兩個書院高手他都鎮壓不下,再來一個顧天云,他必敗無疑。
“羅剎圣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區區八十萬烏合之眾竟潰敗至此,不要得意太早,待我大晉強軍一到,本座必殺你等!”
顧天云的滿腔殺意,伴隨拓跋燾這句話,頓時消減了有三層,看著拓跋燾撇下書院兩大高手也跟詹臺清一樣往西邊潰逃,他站在原地,眼神連連閃爍了數下,都沒有去追拓跋燾。
“顧劍首,何不趁勝追擊,若能斬殺拓跋燾,定滅大晉囂張氣焰,漲我正道聲威啊!”
一直跟拓跋燾糾纏了許久的劉伯源,看到顧天云沒有去追拓跋燾,頓時面露不解。
旁邊的荀千絕卻眼神一動,輕聲道:“剛剛拓跋燾的話,沒聽到么?”
拓跋燾的話?
羅剎圣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劉伯源眼神頓時一亮,看著顧天云臉上露出一抹敬佩之色,與挑唆大晉和魔教關系相比,斬殺一個拓跋燾,倒沒那么重要了,顧天云這么短時間內就能作出反應,確實厲害。
“想靠這么點事,就挑唆大晉和魔教起矛盾,也沒那么簡單,當然,若能借此埋下兩家不合的種子,也算不錯,再說了,拓跋燾落荒而逃,將此事大肆渲染,照樣有損大晉威嚴!”
顧天云神色凜然,看著遠處追擊的大軍即將消失在視線之中,直接往西邊追了過去。
“跟我追,魔教五十萬大軍,想渡河逃走,癡心妄想,我倒要看看詹臺清和拓跋燾,會不會棄這五十萬大軍于不顧!”
顧天云言語中除了自信,還帶著一絲濃濃的調侃,眼下攻守已經易形,魔教五十萬大軍也成了甕中之鱉,拓跋燾是大晉之人還好,詹臺清若是真敢棄這五十萬大軍于不顧,羅剎圣教的名聲絕對會一下跌到谷底,屆時就是他萬劍圣宗,渡河攻打雍州的大好時機了。
一眾高手此刻心情比顧天云還要激動,全都運轉丹田氣息,跟在他身后,順著魔教大軍潰逃的路徑,追往通天河東岸。
“行跡雜亂無章,魔軍是真慌不擇路了。”
“都開始不走官道,往荒野跑了,這些人即便最后不死在我們手上,也要淪為妖魔血食,哼!”
“詹臺清好歹也是魔教上一任圣姑,名滿天下的妖女,大軍潰敗至此,今后只怕名聲掃地了!”
“妖女又如何,畢竟是一介女流,不足為懼。”
顧天云一眾人從空中掠過,看到魔軍撤退路徑上痕跡,以及官道上殘留的許多魔軍尸體,臉上冷笑連連,接連兩天的大戰,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傷,但此刻看到地上的場景,心中自是暢快無比。
暢快的同時,他們也沒有太過得意忘形,時刻還是在關注地面上魔軍潰敗的行跡,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之后,才開始嘲諷起詹臺清了。
魔教大軍此次都由詹臺清來指揮,那龍關郡魔軍大敗的過錯,自是大多要歸咎于她,念及于此許多人心中,都不免對這位名滿天下的魔教妖女生出一絲不屑了。
顧天云沒有開口說話,可臉上的神色與眾人也差不多,判斷地面上魔軍潰逃行跡,沒有任何問題之后,他帶頭加快了速度,其余眾人都迅速跟在他身后。
龍關郡離通天河東岸只有三十里,金甲青陽兩軍雖有戰馬,但路上還要追殺逃軍,速度并不算快,顧天云一眾高手趕了約莫二十里左右,就已經看到兩軍首尾交接的地方了。
與此前郡城邊上的戰況一樣,魔教大軍依舊還在瘋狂逃竄,若非前面大軍擋了路,后面的人根本就不愿跟徐州大軍對壘,都是實在走不通,后面屠刀來了,沒辦法才奮起抵抗的。
只可惜能跑在后面的,都是魔教普通府軍,如何能抵擋金甲軍青陽軍這等精銳,頂多也就靠著人多抵擋了一陣,很快就陷入了一邊倒,被徐州兩軍瘋狂的屠戮。
“如此烏合之眾,魔教確實大不如前了!”
“敗軍之將罷了,料想他們渡河而來時,也是躊躇滿志,士氣旺盛,如今敗了,自然就成一群烏合之眾了。”
聽到劉伯源的嘲諷,顧天云輕輕搖頭否認,他思路很清晰,會發生眼前這一幕,并非是魔軍太弱,他的八十萬大軍中有三十萬修為高,且配了戰馬的精兵,打魔教七十三萬人數本就占優,而且魔教還只剩十萬精兵,若是不能一戰取勝,他徐州和白鹿書院,就真是養了一群窩囊廢了。
“魔教前軍應該已經到通天河東岸了,詹臺清讓大軍往通天河撤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他們還提前準備了船,給這群大軍撤退不成?”
五十萬大軍前后不一,算距離,前軍此事應該已經到了通天河岸邊了,聽到荀千絕說魔教提前準備了船,眾人都微微搖了搖頭。
“糟了!”
唯有顧天云一人,聽到提前準備船,神色突然一愣,繼而面色猛然大變,驚喝一聲糟了,身形驟然提速,沿著空中朝通天河東岸疾馳而去。
其余眾人看到顧天云的反應,雖面露不解,但還是緊跟在他身后,往通天河口岸飛去。
“魔教來的只有八十三萬大軍,十萬梵門凈世軍在攻打府城,陸氏監管河道,已經確認了大晉沒有大軍過來,顧劍首,在擔心什么?”
“陸氏監管河道,是十月初一之前的事,魔教大軍渡河過后,河道就已經被封鎖了,陸氏根本就探不到任何消息。”
“那又如何,十月初一到現在也就兩天時間,大晉的軍隊再厲害,也不可能兩天時間就從豫州順江過來,到通天河啊?”
“誰說他們兩天時間順江過來的,假如大晉的大軍,其實早就在靠近雍州那邊的河道集結,魔教大軍渡河之后,他們一直都沒動呢……”
“你是說,大晉那一萬狼屠衛,是用來迷惑咱們的,大晉的精銳,早就在河道上集結了,為了不引起陸氏注意,他們早早就潛伏在雍州一側?”
“不……會吧?”
最后一道猜測聲,是金甲軍的一位統率說的,他沒有說完,只因此刻,他已經隔的遠遠看到通天河東岸了,他的目光瞬間呆滯住了。
不止是他,他旁邊的所有人,連帶頭的顧天云臉上,此刻都帶著一抹濃濃的駭色。
東岸,魔教大軍依舊還是潰不成軍的模樣,可讓他們臉色大變的,并非是魔教大軍,而是東岸上漂浮著的七艘巨輪。
七艘巨輪的桅桿上,都掛著一面金色旗幟,旗幟上,還繡著一個青色狼首。
巨輪已經跟地面搭上了厚厚的鑄鐵板,一隊隊身著青甲的騎兵,正從船上下來,他們身上全都散發著濃郁的氣血,臉上寒氣凜然,一看就是精兵,沿途潰敗的魔軍,正面帶敬意的在給這只大軍讓路。
“這……這……這是大晉的狼屠衛!”
“七艘,按三萬算,起碼是二十萬。”
“這這這…………”
“金甲軍、青陽軍,全部撤退,全部撤退,快快快,退回龍關郡,快!!!”
眾人愣神之際,顧天云已經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厲聲高喊,盡量掩飾心中的駭然,可語氣中的慌亂,還是被近處的眾人全都聽到了。
所有人心頭勝利的喜悅,頃刻間蕩然無存,轉而全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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