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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陵府城,西城墻
任天行看著下方越來越近的魔教白袍大軍,眉眼猛跳,心里也有股抑制不住的驚懼往上涌。
想不到,真被顧劍首給預料到了,十萬梵門凈世軍直撲府城,若是沒有提前做好準備,僅憑他帶著城中不足一萬的守軍,即便有白銀劍陣,只怕也逃不過一個城破人亡的下場。
“想不到,這魔軍竟真有如此猖獗,此番守城還要多仰仗兩位法師,和貴寺的地煞僧兵了!”
任天行語帶恭敬,且不提此刻大敵當前,只有城門口這十萬地煞僧兵能給他一些安全感,光是悟行悟言兩位法師,一身凌駕于他之上的陰陽圣境武道修為,他對兩人的姿態也必須要恭敬。
兩位法師雖都是慈眉善目,但氣勢上明顯悟行要略高一籌,與任天行了解的情況也一致,悟言法師只有乾陽境修為,而悟行法師則是玄陰境的修為,雷音寺此行自然是以悟行法師為首。
“擁府城之固,圣宗護城劍陣,再加上我雷音寺的十萬地煞僧兵,區區十萬大軍,不足為懼!”
“話雖如此,可這畢竟是魔教精銳,十萬梵門凈世軍,縱是我圣宗金甲軍也不敢小覷,還望兩位法師,小心為上。”
雖說心里也認同悟行法師的話,可任天行還是謹慎的提醒了一句小心,可不想話剛說完,就被悟言法師給駁斥了回來。
“任劍使還請慎言!魔軍就是魔軍,什么梵門凈世軍,不過一群佛門叛逆自作主張,世尊早已將這群孽障,逐出我佛門正道了。”
任天行被呵斥的臉色一滯,看到悟行悟言兩人的神色都有點不對勁,這才想起來羅剎魔教和雷音寺的陳年宿怨,趕忙躬身致歉,道:“兩位法師恕罪,是任某疏忽了!”
“無妨,魔教這些年割據雍州,聲名確實勝過我雷音寺太多,致我佛威淪喪,貧僧二人此來,一為斬妖除魔,匡扶正道;二來也為我寺正名,讓世人知道,我禪宗才是佛門正朔,以正視聽!”
悟行法師凝視著已經靠近城墻的魔教大軍,神色肅穆,語氣中透出一股堅定,身上隱隱有禪宗佛光浮現,讓人不敢懷疑他的話。
他旁邊的悟言法師,還有身后的圓空禪師,甚至是圓空的徒弟不語、不爭、以及現已恢復禪宗弟子身份的丁不害,神色也都與他一般無二。
“當年梵門叛逃,致使佛威淪喪,我禪宗沉寂千年,今日就要用你們這群佛門叛徒的血,洗刷我禪宗這一千多年所受的恥辱!”
悟行法師低頭凝視著城外的魔教大軍,心中暗道了一聲,他臉上沒有一點同宗同源的暖色,只有滔天的殺意在瞳孔中不斷升騰。
他身后眾僧侶,神色與他也差不多。
確實,佛門明明跟儒道并列正道三教,雷音寺身為禪宗正統,一千多年來,卻只能掛著準圣地的名頭,在冀州還要遭琴劍山莊無情的打壓;而反觀當年叛教的梵門,搖身一變成占了一州之地的羅剎圣教,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不提當年的宿怨,就兩家后面,這截然不同的命運,便足以讓雷音寺對羅剎圣教恨之入骨了。
“這好好的徐州,怎么會冒出這么多臭禿驢,莫不是琴劍山莊不準你們繼續留在冀州了,一群喪家之犬沒地方去,跑徐州來占地方了?”
張鎮威一番精準的嘲諷,既點名了雷音寺僧兵的身份,又揭了他們在冀州的傷疤,讓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雷音寺眾僧,心中怒火更盛了。
“喪家之犬也好過你們這幫佛門叛逆,好歹也是天下十大圣地之一,卻要淪為大晉之犬,為他人沖鋒陷陣,怕是早就只剩下圣地的空名頭了!”
“我圣教就算只剩下圣地的空名頭,那也好過你們這幫擠著想當圣地,又當不成的臭和尚啊?”
“堂堂凈世軍大將,冥泉刀魔張鎮威,就只會逞口舌之利么?我們時間可是很多的,只要你愿意在這耗,貧僧不介意陪你們繼續聊上一兩天!”
“斗這么兩句就沒脾氣了?”
“都說和尚嘴上功夫厲害,我看也不過如此。”
“估計是這些年,被琴劍山莊打怕了。”
“也是,嘴都被打的不利索了,哈哈哈哈!”
“一群無父無母,丟家棄祖的臭和尚而已,他們的腦回路,正常人可跟不上。”
若是尋常論道,雙方都克制,那很少有人能說的過禪宗和尚,可問題此刻劍拔弩張,雙方大戰在即,魔教眾人又豈會克制。
張鎮威一帶頭,其余人紛紛起哄,你一言我一語,各種不堪入耳的污蔑辱罵,頓時將一眾雷音寺僧人,都氣的不輕。
“魔教賊子,確實牙尖嘴利!”
任天行說話時,目光一直緊張的看著旁邊的悟行悟言,張鎮威顯然是在故意激怒他們,這兩位法師應該看得出來才對,可這些污言穢語實在太難聽,他生怕兩人忍不住帶著地煞僧兵沖出去,隨時準備上前勸說。
“魔教越是如此,就越證明他們心急,看樣子顧劍首在龍關郡那邊戰況不錯,張鎮威如此急切想與咱們開戰,看來是想給龍關郡緩解壓力。”
“法師所言不錯,我們萬不能中計。”
“魔軍居心不良,豈能瞞過法師慧眼!”
“我們只需守好府城,靜待魔教龍關大敗,這十萬魔軍也必死無疑,冢中枯骨爾,無需理會。”
自認識破張鎮威詭計的眾人紛紛出言附和,悟行法師心頭的怒火頓時也消減了不少,只是冷眼看著城外的魔軍繼續叫囂,不做任何理會。
城外魔軍隊伍,張鎮威輕輕一咳,旁邊的周霆和林應天立馬給那些還在叫囂的人一個眼神,整個魔軍頓時就平靜下來了。
“看來這兩個老禿驢不傻,知道不能出城!”
“雷音寺僧兵修行的禪光普照法典,與我圣教的梵天迦樓羅圣軍典同出一源,雖未達圣階,但畢竟同宗同源,實力也相差無幾,悟行能忍住不出手確實有點出乎意料了。”
張鎮威聽到兩個手下的話,蔑笑道:“本就沒指望三言兩語就能騙出他們,這群禿驢能在冀州忍一千多年,自也是有點本事的,出言羞辱他們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說到底,我圣教與他們,還算是有些淵源的!”
侯玉霄在一旁沒發表任何看法,神色如常,眼前府城的西門雖高,可他神色卻并無波動,甚至城墻上那十萬修為都在開身十重以上,比侯氏強大很多的地煞僧兵,此刻在他眼中,似乎也并不算什么了……
“攻城吧,本座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城破之后,這群老禿驢會如何傻眼了!”
張鎮威一句話,四周數十名統兵將領全都跟打了雞血一般,神色振奮,縱馬朝后方疾馳而去。
“全軍準備攻城!”
“拿下府城,殺光這幫臭和尚。”
“準備攻城!”
“準備攻城!”
數十道指令分別傳遞到所有人的耳中,十萬騎在馬背上的士卒,頓時都開始窸窸窣窣動了,他們身上的氣血逐漸凝聚起來,情緒也緩緩往上拔升高漲,身上的白袍無風自動,就連胯下的戰馬也開始發出一道又一道的嘶鳴聲。
“林應天率左軍前沖,周霆率右軍掩殺,先給我沖上城墻,將這群臭禿驢都趕下去。”
“屬下領命!”
“屬下領命!”
林應天手持金色丈八蛇矛,周霆手持一柄青色闊劍,兩人在馬背上躬身回答之后,只是朝身后一個揮手,什么也沒說便縱馬對著西門沖去。
十萬大軍早已默契的分成了兩批,左側近一半大軍迅速縱馬,跟在林應天的身后,而右側大軍則可以放慢了腳步,紛紛亮出了袖間的弩箭,一邊跟在后面,一邊對準城墻上的僧兵疾射。
“如此魯莽攻城,魔軍猖獗至此,今日不滅殺你等,我雷音寺顏面何存,眾僧兵聽令,萬不可讓這群魔道賊子攀上城墻,給我殺!”
城墻下魔軍的一舉一動都在悟行眼中,下方大軍一動,他盡管心中震驚,但還是立刻就做出了反應,十萬手持禪杖與戒刀的地煞僧兵,也驟然凝出強大的氣血云團,穩穩的扎在城墻上,開始與攻城的魔軍周旋。
畢竟是攻城,魔教大軍的戰馬,根本無法沖破府城鑄鐵西門,到了城墻下方,就必須踩著馬背開始攀墻,雖說有修為在身,城墻不算什么,可要知道守在城墻上的僧兵,修為也不弱于他們。
第一批爬上城墻的士卒雖然威武,但畢竟敵眾我寡,且后繼無力,除了眼疾手快喝足夠機靈的能順利逃脫,絕大多數都死于僧兵圍攻之下,只有一些罡氣境乃至宗師境統兵將領,能勉強為后方士卒開拓出一片戰場。
事實上,攻城的主力,起碼攀上城墻,主要靠的也是這些修為高深的將領。
林應天到底是元丹境神通期高手,只見他手上蛇矛狂舞,帶出一道道金色風暴,霎時在城墻上打出了一個方圓數米的真空。
許多機靈的魔軍全都瞅準了他制造的空檔,不停的往上鉆,繼而抱團向外猛攻,將空檔不斷擴展,好給后方攀上城墻的士卒,騰出更多空間。
但隨著魔教罡氣境以上武者不斷入場,府城這邊的高手也坐不住了,以圓空禪師與任天行兩人為首,雷音寺和廣陵府的眾多高手紛紛跳入城墻戰場,與魔教高手展開了廝殺。
唯有悟行和悟言兩位法師,目光依舊死死盯著尚在城外沒動的張鎮威,看著他腰間那柄漆黑如墨的大刀,神色微微閃過一絲凝重。
冥泉魔刀張鎮威,魔頭榜37位,玄陰境巔峰修為的魔道大高手,不止修為,名氣也強過他們兩人,容不得他們有一絲馬虎。
對方若是不動,他們兩人自然都不能動。
“林都統,弟兄們不好上來啊!”
林應天聽到旁邊副將的提醒,環顧城墻,看到魔教大軍上來的寥寥無幾,頓時眉頭一蹙,只猶豫了片刻,掃開眼前糾纏的幾個正道高手,冷哼一聲,對著身后大軍高喊道:“焚天神域,月刃凈世。”
要出絕招了!
侯玉霄此刻也已攀上城墻了,不過相對其他人的歇斯底里,他還保持了一份冷靜,只盤踞在不起眼的地方,順手殺幾個雷音寺僧兵,救幾個魔教的士卒,其余時間都只是在觀察其他戰況。
伴隨林應天的一聲高喊,魔教大軍的整體氣血頓時往上提升了一個檔次,無論是城墻上的,還是正在攀墻的士卒,身上頓時浮現出一層月華。
一如此前,奇襲玉陽那一幕,再度出現。
半月彎刃出現的那一刻,守城的僧眾原本兇厲的面孔,一如此前玉陽守軍那般,露出一絲詭異的祥和神情,眼看著即將就要命喪月刃之下。
“醒來!禪光普照,不動明王,敕金法杖!”
“不動明王,敕金法杖!”
可就在這時候,悟行法師一聲冷喝,一下就止住了這個趨勢,令眾僧神色瞬間清明不說,他還雙手合十念出一聲佛號,城墻上的僧眾趕忙跟在他后面念出佛號,霎時所有僧人的背后,都亮出了一盞明亮的佛光。
凈世月刃沒有因佛光的出現而放慢,繼續席卷著詭異且強大的滔天氣血,沖向僧兵。
可這次的結果,卻與玉陽大相徑庭!
數萬僧眾身上的佛光,逐漸在空中凝聚成一桿巨大的金色法杖,那法杖后面,就像有一尊閉目的佛祖正用手握著,凈世月刃與法杖在半空中悍然相接,強大的氣血交互,兩方士卒也同時發出了一聲悶哼,整個戰場就像是靜止了一剎那。
澎…………
滔天巨浪卷地而起,守城的僧眾齊齊往后退了數米遠,可他們的臉上非但沒有露出失望,反而變得更加振奮,尤其是緊接著悟行的一番話,更像是點了火藥桶一樣,僧兵守城的熱情,比之前還要熱烈,還要高漲。
“魔軍枉有圣地之命,虛有其表,說到底還是一群佛門叛逆,不足為懼,今日我雷音寺,就要剪除佛門逆賊,一雪前恥!”
“一雪前恥!”
“殺光這些佛門叛徒。”
“什么圣地,就是一幫魔教賊子,殺啊!”
侯玉霄在旁邊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眼神中微微閃過一抹寒光,雷音寺畢竟是準圣地,這些僧兵能在魔教精銳梵門凈世軍手上不敗,確實就已經打破預期了,士氣會高漲,也是必然的。
只可惜,你們到現在還沒弄清楚啊……
侯玉霄隔的遠遠看到悟行法師臉上的笑容,心中更是連連冷笑了幾聲,可正當他想繼續抽身殺敵時,眉頭突然猛地一跳……
強大的掌風正從耳畔襲來,他立刻就意識到了來人是誰,但此刻也沒時間給他說話反應,只能迅速抽身朝旁邊閃躲。
侯玉霄躲到旁邊過后,轉身看到一道巨大的掌印打死他身后十余名魔教士卒,眼中頓時浮出一絲冷色,回頭看著面前熟悉的紅袍光頭,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多日不見,丁宗主就是這么歡迎老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