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禹歷1322年九月初七
銅陵郡西,五百余騎正押著五十架馬車,疾馳在官道上,馬隊本就轟轟烈烈,加上行駛速度飛快,如一陣黑色洪流,官道所過之處,煙塵漫天飛舞,別說生人,怕是妖魔,恐都不敢靠近。
排頭的兩匹駿馬,一匹棕紅如烈焰,騎者正是侯玉端,一匹漆黑如烏云,上面坐的則是侯玉杰,兩人胯下的駿馬,光是體格,就遠超身后那些良種馬,端的是神駿不凡。
“想不到,這匹烈鬃居然被三姐找到了,這可是只日行三千里的上品馬,老五你算是賺到了!”
侯玉杰知道侯玉端一直都在故意放慢速度,看著他騎著的烈鬃,輕言調侃了一句。
這句話,讓侯玉端的臉色,瞬間暗澹下來了。
這匹烈鬃最早的主人,是田紅路。
侯玉杰也勐然醒悟過來,自己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立刻轉移話題。
“上侯門最早只有侯非的葵部,后來昭陽之亂結束后,大哥新增了己、庚、辛、壬四部,龍頭分別是高虎、蘇離、熊怒濤、張空,五人修為,均在罡氣一境,凝罡期巔峰。
這次新增的五部,分別有甲部程平、乙部白東凱、丙部余武來、丁部岳千云、戌部李元瑞。
五人都是罡氣二境聚煞期修為,其中程平和岳千云,是原洪刀幫的長老;白東凱是白云帆的侄子;余武來是西云鏢局的總鏢頭;李元瑞則是李三蘊的養子。
十部龍頭,就是十個最低修為都在一境巔峰的罡氣高手,再加上他們麾下,還有五百名不低于開身九重的武者,甚至還有二十六個剛剛突破罡氣境的武者,我上侯門如今的戰斗力,即便是四境大宗師來,也絲毫不憷了。”
“五百開身九重以上武者,再加上近四十個罡氣境高手,的確足以威脅四境大宗師!”
“還有高昌龍帶著三千人在后面,那可是昭陽軍最精銳的三千人,修為全都在開身七重以上,算上這部分人,別說金陵郡,就是府城能對咱們產生威脅的人,也頂多不會超一手之數了。”
“按行軍速度算,等咱們從府城回來時,他們應該才剛到金陵郡,去府城中間要途徑金陵、云湘兩郡,先提前去給兩郡的郡丞打聲招呼吧,不然三千大軍冒然闖入,容易鬧誤會。”
“好,所有人提速,明早天亮趕到金陵修整!”
“是!”
興南府是雍州八府之一,下轄XX、XX、云湘、金陵、銀陵、銅陵六郡,其中XX、XX兩郡位置靠西,而另外四郡則在東邊。
因為府城位于金陵郡和XX郡的中間,故此從萬陽郡去興南府城,途中必須經過銅陵、金陵兩個郡城,到銅陵時,兩人回郡城看了侯玉靈,順道也把有關家族改制的事與她交流了一番,沒有耽誤多長時間,就繼續上路了。
萬陽郡距興南府城的官道,足足有一千三百里之遙,若是單人單騎那當然很快,但侯氏這批總共有三千五百多人,縱使將三千沒馬的昭陽軍放在后面走,前面有馬的隊伍也有五百多人,自然速度就要慢很多了。
出發之前侯玉霄已經提前算過,侯玉杰率領侯門隊伍趕到金陵郡,最快要三天時間,到府城需要五天,算府城辦事兩天時間,再返回金陵郡時就是第九天,這時,三千昭陽軍剛好到金陵。
一路上眾人也不敢耽擱,幾乎只留了喘息的時間,其他時候大多都是縱馬疾馳,因為他們必須要趕在九月二十之前,返回萬陽郡交差。
好在都是有修為在身,且實力不俗的武者,一路風雨兼程,也沒人叫苦,只是一個勁的趕路。
新禹歷1322年九月初八
已是入秋時節,清晨的金陵郡,微風拂過,已起了些許涼意。
照說這個時節,這個時辰,進出城的人不多才對,但郡城東門,此刻卻烏泱泱聚集著,有約莫數百人,正時不時看向東邊的官道盡頭,明顯是在等什么人。
路過的行人看到這一幕,心中滿是好奇。
“這么多人,都在等誰呢?”
“不知道啊,一大早上就看到了,凌燕云、李平凱、張英、葛千、邱元鳴、曾凡,這可都是郡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讓他們同時在這里候著,莫不是府城的什么大人物要來?”
“嘶,我才發現,沉家主也來了!”
“那不是周郡丞么,連他也在。”
如果說看到前面那六人,還只是讓這些路人有些驚訝的話,那當然發現沉氏家主沉孤帆,郡丞周洪兩人居然也在場時,真的是震驚萬分了。
北斗會龍頭凌燕云、黑虎幫幫主李平凱、焚炎門門主張英,包括葛千、邱元鳴、曾凡,這六人雖說也是金陵郡響當當的大人物,但跟沉孤帆和周洪比起來,還是差了一線的。
畢竟,這兩人,可算是金陵郡的門面!
周洪自不必說,不僅有郡丞身份,自身還有四境大宗師的修為,與樊龍鶴這個郡丞不同,他同時還身兼典獄司司丞職位,一人大權在握,算是金陵郡當之無愧的一號人物。
沉孤帆也不差,修為與周洪相當,但他背后還有一個偌大的沉氏,沉氏立足金陵的時間,比大羅宗還要長一百多年,沉氏善舉甚多,深受金陵郡百姓愛戴,影響力甚至比周洪還要高一線。
能讓這兩人同時在此等候,到底是誰要來?
一時間,眾人都陷入了疑惑……
眾人疑惑間,東門外站著的那群人中,也有人開口了。
“區區一個三流小族子弟,縱是有些名氣,讓凌燕云六人迎接等候便是,沉家主堂堂大宗師親自來,也不怕鬧笑話!”
開口的是金陵郡丞周洪,大家雖然都站在一起,可凌燕云六人,很明顯跟沉孤帆站的近,跟周洪離得稍遠一些。
這個站位,再加上此刻周洪的陰陽怪氣,顯然說明了,這位郡丞,跟金陵郡內本土勢力的關系,并不融洽。
沉孤帆面色從容,輕聲回答道:“周郡丞修為遠盛在下,真要說鬧笑話,恐怕也先輪不到沉某頭上,至于凌會長六人,想來都是近來聞聽侯氏盛名,自發前來迎接,與沉某并無多少關系,還望郡丞明察!”
“對啊,郡丞明察,侯氏雙龍如今聲名赫赫,凡興南府習武之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六人對這侯氏心中自然是敬佩不已,得知今日侯氏有人過道,自是要一盡地主之誼了。”
“今日過來的,聽聞是雙龍之一的昭陽魔儒侯玉端,修儒讀書,也算是我雍州的獨一份了,如此奇才妖孽,若是不能親眼看看,那就太可惜了!”
“對對對,我聽聞二十多歲能有正心小儒之境,即便在白鹿書院里,都算是天才人物了,何況侯五爺還在我雍州境內,我可把我焚炎門幾個好苗子都帶過來了,只求能沾沾侯五爺的靈氣,讓他們今后修煉,也好有個榜樣目標啊!”
看到凌燕云等六人紛紛回應,周洪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眼前這個畫面,算是他這個郡丞,在金陵郡待這許多年的真實寫照之一:
他說一句話,凌燕云這些三流勢力之主永遠都不會附和,但同樣的話,如果是沉孤帆說出來的,那六人立刻就會在后面響應,甚至于公開跟他唱反調,只要有沉孤帆帶頭,這六人都不帶一點害怕的……
沉氏在金陵郡的地位,實在是太牢固了,他同時身兼司丞和郡丞,在外界看起來就是金陵郡一號人物,可實際上在金陵郡,壓根就不是他說了算,而是眼前的沉孤帆。
周洪背靠羅剎圣教這顆大樹,又身兼司丞郡丞兩職,上任初期就將金陵視為自己的地盤,對沉氏這條攔路虎自然是恨之入骨。
這些年來,周洪一直都想弄垮沉氏,時而從圣教賦稅下手、時而從朋黨營私,奈何沉孤帆滴水不漏,硬是一點把柄都沒有。
雙方關系緊張時,周洪甚至還想著直接動手滅了沉氏,可權衡再三,尤其是沉孤帆時不時露出一點沉氏實力給他看之后,他還是放棄了。
周洪看著一臉澹定的沉孤帆,眼中的殺意沒有一點掩飾,足足凝視了十余息之后,才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看他。
沉孤帆絲毫不以為意,繼續神情專注的看著官道,以他馬首是瞻的凌燕云六人,則跟他一樣看著官道盡頭。
周洪等人的聲音并未掩飾,旁邊圍觀的路人聽到他們的談話,知道他們等的是誰,頓時爆發出一陣熱烈的議論:
“昭陽魔儒侯玉端,是最近名震魔道的昭陽侯氏五公子?”
“肯定是侯氏雙龍,侯氏五公子如今位列魔道新星榜,名震魔道六州,周郡丞和沉家主親自出來迎接,說得過去!”
“聽聞上次妖魔之亂,典獄司司丞丁典叛教,就是被雙龍所殺,侯氏如今已經成為銅陵霸主,連樊龍鶴這個郡丞都翻不起什么浪了。”
“嘖,還不止呢!河西三郡的戰事,侯氏也出了力,侯氏家主侯玉霄,如今可是梵音上師跟前的大紅人啊!”
“侯玉霄,千面玉郎侯玉霄,雙龍就是侯玉端跟他對吧?”
“沒錯,聽說也才三十歲不到,在新星榜上排名93,比他弟弟侯玉端還要高出四位!”
“這兩兄弟,怎么會這么強?”
“這可都是我興南府的大名人了,如今不光是府城那邊,怕是雍州全境,甚至其余五洲,到處都在傳這侯氏雙龍了。”
冬冬冬………………
官道盡頭,驟然傳出一陣馬蹄踏過地面的轟鳴聲,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肉眼可見的范圍內,瞬間塵沙漫天,只過了不到十余息時間,一紅一黑兩匹駿馬就映入了眼簾。
能在城門口等候的,那都是有修為在身的武者,雖說距離尚有數里,但也一眼就能看到那前面一紅一黑兩匹駿馬身上騎著的人。
紅色駿馬上,騎著的是一個白衣青年,他氣質儒雅,嘴角微微含著一抹澹笑,俊朗柔和的面孔,讓人一見很容易就心生好感,身上明明有股書生氣。可腰間挎著一柄長劍,真如畫卷中走出的佩劍書生。
黑色駿馬上,則是一個身穿暗紅色勁衣的青年,他面容雖俊,但卻不茍言笑,因眼神略顯陰鷙,導致面向也平添了幾分陰柔,身材高挑,雙目時常閃過寒光,被掃視過的人,更是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兩人的樣貌有七分相似,但氣質卻有天壤之別。
“白衣儒雅,書生氣濃厚,氣息沉穩內斂,那白衣青年應該就是修儒讀書的侯玉端;那暗紅色勁衣青年,武道修為只有罡氣二境聚煞期,氣質陰柔,應該那侯氏那位傳聞被廢了陽根的四公子,侯玉杰!”
沉孤帆一言道出兩人的身份,其余眾人都點了點頭,看著侯玉端和侯玉杰,臉上滿是好奇之色。
“就兩騎而已,怎么會在官道上,激起如此大的塵沙!”
李平凱的疑惑聲剛結束,一陣駿馬洪流驟然自官道盡頭呼嘯而來,瞬間讓在場所有人,包括周洪和沉孤帆在內,全都表情一愣,繼而眼神里露出一抹駭然…………
那是一群約莫五百余黑衣人,他們都各自騎著一匹駿馬,面色沉穩,中間還押著一長串的馬車,跟在侯玉杰和侯玉端兩人身后,一言不發的縱馬疾馳。
尋常五百個騎著馬的人,自然不會讓眾人如此驚駭,更談不上讓周洪和沉孤帆這兩個見多識廣的大宗師,都露出如此神情,關鍵是,這五百人的修為。
“這五百人修為全都在開身九重以上,開身十重起碼占了有一小半,連罡氣境武者,都有近四十人,這侯氏不是晉升三流才半年么,怎么會有……如此實力?”
沉孤帆聽到旁邊凌燕云的話,看了一眼疾馳的五百余騎,接著將視線轉移到前段的侯玉杰侯玉端兩人身上,眼中也微微升起一絲凝重。
“爹,我沉氏立足金陵多年,迄今族中開身十重武者,也才不過千人,這侯氏晉升三流還不到一年,這…………”
開口說話的是沉氏少家主沉羽田,確實是父子兩人,他的樣貌與沉孤帆如出一轍,英挺的眉宇,此刻看著侯氏那五百侯門人馬,臉上微微露出一絲忌憚。
沉孤帆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搖頭道:“看事情,不要光看表面,侯氏晉升三流確實不到一年,可你得看看這一年不到的時間內,他們都做了些什么,昭陽縣發家、進駐銅陵郡、助梵音上師攻破河西三郡,如今坐鎮萬陽,只怕龍驤和陽平兩郡,若無圣教插手,這侯氏怕也是要捏在手中了,占了四郡將近一府之地,有這份實力,實屬正常!”
說完他頓了一下,眼中閃過異芒,又接著道:“不過,也不必太過擔憂,實力膨脹過快,根基注定不穩,據我所知侯氏目前也是東拼西湊的狀態而已,大樹底下好乘涼,自然能引得四路相投,可也有樹倒猢猻散一說,偌大的侯氏,名聲目前都在這侯氏雙龍身上,這雙龍一旦有事,侯氏傾覆,也就是一瞬的事而已。”
沉羽田微微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抹清明,對父親投去一個欽佩的眼神,輕聲道:“羽田受教了!”
兩人低聲交流的間隙,侯氏一行人,也到了城門下。
“遠遠就瞧見兩位英姿勃發,身后這五百武騎,更是氣勢不凡,想我興南一府,能有如此俊杰,又有如此精銳,只怕也沒幾家了,敢問,可是侯氏兩位公子當面?”
周洪的一番話,直把眾人驚的一愣。
所有人看著這位以往在他們心中形象高大的郡丞,此刻故作震驚,明顯捧著侯氏的姿態,頓時面色古怪了起來。
周郡丞,原來也有這一面啊…………
周洪的姿態,別說是這些金陵郡本地人,就是侯玉杰和侯玉端心里都有些犯滴咕了,侯氏如今名聲赫赫不假,可周洪的實力和地位,也不低,照常理沒必要對他們這么客氣。
侯玉杰沉思片刻不得其解,還是先率先抱拳謙虛道:“侯氏不過三流小族,當不得周郡丞如此贊譽!”
說完他直接下了馬,抱拳道:“侯氏老四,侯玉杰。”
侯玉端也適時下馬跟在他旁邊,抱拳道:“老五侯玉端。”
隨后兩人一道開口,微微躬身道:“拜見周郡丞!”
周洪臉上微微升起濃濃的笑意,伸手邀請道:“本郡丞早已在圣心居設宴,為兩位接風洗塵,兩位公子快快請進。”
侯玉杰眼中露出一抹猶豫,他們是要趕時間的,可周洪搞這么大陣仗,他這么拒絕也太不近人情了。
他微微轉頭和侯玉端眼神交流了一下,才點點頭道:“侯某多有叨擾,勞煩周郡丞帶路了!”
“不麻煩不麻煩,快快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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