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壺生姜水:
“殺啊……”
“這些妖魔,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起碼有數千只妖魔,沒法打,統領,快撤吧。”
“給我閉嘴,全軍合攏,三大統領各率本部斬妖,
監軍都給我看好了,誰敢后退一步,以叛教罪論處!”
“二營遵命。”
“三營遵命。”
十里坡最后一批武者,正瘋狂朝著西邊奔逃。
這批人原本都是等著撿便宜的,約摸有二十多個,大多有抱丹期修為,
可此刻在鋪天蓋地的萬千兇狠妖魔面前,
也只能亡命逃竄。
出十里坡外圍時,一陣嘈雜聲傳來,眾人頓時都停了下來,往前一看,才發現前方一支約摸四萬多人的軍隊,正在和妖魔酣戰。
“那是桂統領,府軍,是府軍!”
“咱們要不要上去幫一把?”
“保命要緊,你沒看到那些雜牌軍,都在往后撤了么,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這些人來的快,去的也快,壓根就沒有協助府軍抵抗妖魔的心思,直接繞過軍隊,朝著郡城方向跑去。
軍隊最前方,桂玉堂一劍斬殺擋在面前的蛇妖,
聽到耳畔傳來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府軍的后方,
臉色霎時間變得無比難看。
興南府軍分三營,他統帥一營,樊振東和彭靈分別統帥二營三營,每營一萬人,共計只有三萬人,場中另外一萬多人,是郡內九家入流勢力的人馬,都是為了這場妖魔之禍,由樊龍鶴和丁典出面召集來的,現在樊龍鶴人不在,自然都歸他統領。
此刻萬千妖魔沖陣,他麾下的三萬興南府軍都在拼死抵抗,那一萬多人居然全都縮在后面,縮在后面也就算了,他甚至還看到有一部分人,正在哄散逃跑。
看到這一幕,桂玉堂瞳孔猛跳,心中怒不可遏。
萬千妖魔一起沖殺確實厲害,可戰場對陣,
不比單人論武,
這些妖魔絕大多數都未入品階,只有寥寥十余只等同抱丹期武者的九品妖魔。
未入品階的妖魔,
靈智不顯,只會用單純的本能手段傷人,全軍武者合陣在一起,并非無力阻擋,至于那十余只九品妖魔,他和另外兩大統領,再加軍中一部分高手,抵擋一時片刻,也未嘗不可。
他倒是想退回郡城,可樊龍鶴、丁典、梵音上師都還在十里坡沒過來,他不可能冒然帶人后撤,也只能如此先部署下去,一切原本也在按他的計劃走。
可此時九家入流勢力那萬余人,無論是出于害怕亦或是保全自身的目的,做出的這番避讓和退縮,都會讓他的計劃破產。
戰陣對敵,最忌諱的就是哄散。
一個人散沒什么,問題是這樣很容易引起連鎖反應,這萬千妖魔本就聲勢浩大,即便是他都有些心悸,更別說這些不過開身境的士卒了,一旦鬧出大規模的哄逃,全軍覆沒也不是不可能。
他必須得想辦法制止,不然后果會很嚴重……
“樊振東先代我指揮前軍,我去后面阻止那幫蠢貨!”
桂玉堂留下一句話,騎著高頭大馬,飛快就奔到了最后方,看到還有人不斷后撤逃跑,他眼中閃過一抹狠色,抽出腰間長劍,丹罡氣勁催發,猛然一揮,一道十余米的赤色劍氣驟然飛出,徑直斬向,那正在扎堆逃跑的人群之中。
噗嗤……
這一劍,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十余個正亡命逃跑的人瞬間被斬成了兩截,血液噴灑一地。
這血腥的一幕,顯然,暫時止住了眾人心中的恐懼。
霎時間,整個后方也為之一靜,眾人看著面若寒霜的桂玉堂,心中頓時冷靜了不少。
萬余人馬,很明顯分為九個方陣,其中以大羅宗人馬最多,約占了一半之數,其他八家人馬相差不遠,都約摸有八百人左右。
桂玉堂目光掃過九個方陣,厲聲開口。
“大敵當前,再有人敢往后退,以叛教罪論處,本統領定斬不饒,丁鵬、劉江河、聶心流、涂靈、白東宇、侯玉成、余歸塵、李時濟、張南鶴,看好你們自家人馬,再有聚眾嘩變者,待此事畢,本座定會稟報郡丞和上師,治你們的罪!”
他喊到的九人,正是郡里九家入流勢力人馬的帶隊統領,除了其中涂靈是朧月門的副門主,李時濟則是藥塵宗宗主李三蘊的獨子,均為聚煞期修為。
九人聽出桂玉堂語氣中的威脅,面色都微微一變,唯有丁鵬一人,臉上露出一絲不正常的神色。
“西云鏢局劉江河,領命!”
“洪刀幫聶心流,領命。”
“白氏白東宇,領命。”
“藥塵宗李時濟,領命。”
一連四個頭領點頭答應,桂玉堂臉色總算是和緩了一下,可看著人數最多的大羅宗方向的丁鵬,以及侯氏的侯玉成,兩人還在沉默,臉色立馬就陰沉了下來。
朧月門涂靈、七絕門余歸塵、嶺城鏢局張南鶴,這三人都是丁典麾下的人,不配合他或是慢一些配合,還情有可原,可大羅宗跟侯氏,就有點不對勁了。
這兩家,可都是郡丞樊龍鶴一方的人。
先不提桂玉堂意識到不對勁,侯氏隊伍最前方,侯非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輕輕湊到侯玉成身旁輕聲道:“二爺,家主那邊,還是沒有動靜傳來,梵音上師和五大高手已經跟血魔交手了,那里戰斗余波太過恐怖,我根本就靠近不了!”
聽到侯非的稟報,侯玉成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心中不免有些擔心起侯玉霄了。
這萬千妖魔雖然看著滲人,可他心里壓根就不怵。有自家老五的關系在,他也沒想去跟這些妖魔拼命,剛剛妖魔一出現,他就帶著侯氏一眾人退到了最后方。
他雖沒有多少花花腸子,卻也知道自家已經兩頭下注了,沒有侯玉霄的命令,保全家族力量,什么選擇也不做總不會有錯,所以他才擰著,沒有回答桂玉堂。
桂玉堂神色難看,他一句話就四家人給了回復,人數最多的大羅宗什么話也不說,再算上丁典三家和侯氏總共就是五家人,總共就一萬人的隊伍,有八千人都不表態,這算怎么回事。
他心中怒火一閃,正準備開口呵斥。
突然,三道熟悉的聲音從天邊傳來,所有人頓時面色大變。
“桂玉堂,率軍退回郡城,快,快……”
“我兒丁鵬,快帶大羅宗門人,退回郡城!”
“所有人都退回郡城,準備啟動結界。”
樊龍鶴、丁不害、丁典,三個往日郡里天花板一般存在的人,此刻聲音都帶著些驚慌失措,一時間下方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一抹懼意。
桂玉堂和眾人一起抬頭看向前軍方向,頓時瞳孔猛縮,恐懼全都爬到了臉上。
三尊聲勢駭人的妖魔,自遠處聯袂而來的,為首的是一尊足有千米高的羊頭人身妖魔,左側是一株枝葉都有數百米長的綠植妖魔,右側則是一方虛影古鎮,那古鎮有數以萬計的尸鬼正在嘶吼,仿佛隨時都會沖破牢籠,無比滲人。
相較地面上成千上萬的妖魔,這三個存在映入眼簾,就像是給所有人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別說其他人就是桂玉堂,此刻心中都已經開始發怵了。
三萬府軍加上一萬雜軍,也只是能抵擋一陣而已,若是再加上這三頭堪比天級大宗師的七品巔峰妖魔,那潰敗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不要亂,后軍變前軍,退回郡城,快、快、快!”
上一秒桂玉堂還在勸九家武者上前抵抗妖魔,下一秒厲聲疾呼之下,九家武者霎時就成了撤退的前軍。
丁鵬早在聽到父親丁不害聲音時,就迅速帶著大羅宗五千門人朝著郡城猛退,其余人也都緊隨其后,瘋狂朝著郡城方向奔逃。
不得不說,興南府軍的素質,還是遠超九家武者的,接收到桂玉堂指令后,樊振東率領的二營,立刻就調換了原本與妖魔對抗最激烈的一營,改為后軍,給一營和三營爭取逃跑時間。
退了不到一里,彭靈率領的三營又將二營替換下來,就這么交叉后退,一時間竟也拖住了那些妖魔,離郡城越來越近,很快就只剩下不到三里了。
桂玉堂看著府軍不斷有人倒下,又看了一眼前面跑的比兔子還快的九家武者,眼里近乎要冒出火。
原本是讓這些人來協助府軍抵抗妖魔的,結果現在成了他們給這些人殿后了,他心里如何能不氣……
而另外一頭,樊龍鶴丁典丁不害三人,面對楊心綠蘿嵩陽三尊妖魔的追趕,既不敢跑的太快,又不敢與他們正面硬抗。
跑的太快,三尊妖魔就會追上府軍,府軍有失,銅陵到時就是死城,再沒有守住的可能了,圣教怪罪下來他們也是死路一條。
跟他們正面硬抗,一旦被拖住,成千上萬的妖魔撲上來,繞是他們也是死路一條,三人都是老狐貍,自然不會讓自己身陷險境,于是便默契十足的且戰且逃。
而恰巧,就在這時候,一連十余道氣息驟然從東邊疾馳而來,三人轉頭看到為首的一人,頓時一愣……
侯玉霄?
要說銅陵鬧妖魔的這段時間,誰的存在感最低,那絕對要數侯玉霄了,年前侯玉霄聲名鵲起,敗成岳,攜侯氏晉升入流,那時的侯氏,可謂是風光無限。
可自打那之后,侯氏就只剩下老四老五在郡城里露面了,侯玉霄這個侯氏家主好像直接就銷聲匿跡了!
一時間,郡城眾說紛紜,有說這侯玉霄也逃不過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夙命、有說他能秉持本心,不為名所累,專心修武的、甚至還有說侯氏當家做主的根本就不是他,早就換了人的……
總之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
丁典、丁不害、樊龍鶴三人,看到侯玉霄的第一時間就順帶感應了一番他的修為,霎時間三人看著他,臉上的神情都變了。
宗師境修為……
三人都沒有第一時間開口,眼中都升起一絲狐疑。
將侯玉霄視為眼中釘的丁典,此刻心中雖驚,可看著他身后的一群人,眉頭也開始緊鎖了起來。
侯玉霄身后,除了聶心川、李三蘊、劉江洪、白云帆四人之外,另外八個,侯玉端、侯玉靈、侯玉杰、熊怒濤、張空、高成、高虎、王恭,都是侯氏的武者。
“他們這人數,我怎么感覺不對勁!”
樊龍鶴是第一個察覺到問題的,他一開口,旁邊的丁典眼中就閃過一抹幽光,低聲道:“樊大人,不覺得這個人數,跟剛剛青龍會那些武者,是吻合的嗎?”
這時連丁不害看著侯玉霄一眾人,臉上都露出一抹錯愕了,緊接著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道:“難怪,萬陽郡那群人,不就是在昭陽縣被青龍會的人生擒的么……”
嘩…………
丁典和丁不害兩人,一前一后兩句話,霎時間引起一陣軒然大波,眾人反應過來,看著侯玉霄的眼神,立刻就變了!
侯玉霄此前壓根就沒在十里坡現身過,這會兒突然現身了,再加上他宗師一境的修為,結合這兩句話,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侯玉霄,你好大的膽子,勾結妖魔,亂我銅陵……”
“丁大人,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侯某今日得知有妖魔作亂,特帶族人前來支援,怎么就勾結妖魔了,我來時路上還正好逮住了一批青龍會余孽,本打算呈交給郡丞大人,如今被倒打一耙,這銅陵莫不真成丁司丞一手遮天之地了!”
侯玉霄突然開口打斷了丁典,與此同時,他身后的侯玉杰等人,還從身后取出了共七具尸首,那些尸首各個都戴著一張惡鬼面具,身著青龍會的青衣。
七具尸體,就這么擺在面前,眾人頓時神情一愣,包括樊龍鶴,聽到侯玉霄的話,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唯有丁典,冷笑一聲道:“你以為,隨隨便便拿七具尸體來,就能洗清嫌疑了?”
侯玉霄被這家伙的死纏爛打給惡心到了,看著丁典露出一抹大義凜然的神情,道:“清者自清,我深知丁司丞因愛徒成岳命喪我手,對我頗有怨氣,若是想借此冤枉在下,侯某擔了這個罪名也無妨,只是不知,丁司丞可是現在就要定我的罪?”
舊事重提,丁典眉頭猛抽,恨不能沖上前,直接殺了侯玉霄,可他也知道現在妖魔當前,不是時候,而且這個時候,他要是出手對付侯玉霄,銅陵失守的罪名他可就擔定了……
“繼續回撤郡城,侯玉霄你的罪名,等之后自有定奪,任憑你巧舌如簧,也休想瞞過梵音上師,哼!”
聽到丁典的威脅,侯玉霄眼中寒芒一閃,沒有再繼續頂撞他,只是一言不發的帶著身后眾人,走到了侯玉成的身邊。
他沒有說什么,只是轉頭看著李三蘊、聶心川、白云帆、劉江洪,低聲傳音給四人。
“我只說一句,郡城保不住你們!
諸位,若是信得過我,就讓你們四家人馬跟著我,我能給你們一條生路。”
四人抬頭看著侯玉霄,神色齊齊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