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禹歷1322年二月二十四號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驟然降下,讓銅陵郡全城兩百多萬人,多少都有些措手不及。
清晨開始,街道上行人變少,商鋪也門口羅雀,偶有行人也是披著蓑衣,冒著暴雨,急匆匆的低頭趕路。
北城街角打鐵鋪的張沖,正在自家棚子下,揮舞著健碩的臂膀敲擊鐵錠,突然瞧見隔壁賣酒的鄰居王鵬披著蓑衣,騎著馬,一副急匆匆準備出門的模樣。
“老王頭,趕著去找姘頭啊?”
兩家雖是鄰居,做的卻是不同生意,故而關系不錯,聽到張沖詢問,王鵬回頭冒著大雨喊道:“找你娘,圣心居今天有熱鬧看,你還打個錘子的鐵,趕緊走。”
張沖一愣,立馬反應過來了,今天圣心居確實有一場熱鬧看,一把就丟了錘子,找出自己的蓑衣,正騎上馬準備跟王鵬一起走。
架……
突然一道聲音從身后傳來,緊接著,北城門傳來轟隆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兩人抬頭一看,一行約摸有上百人,騎著高頭大馬的隊伍,正從北城門朝著城中心疾馳,兩人看到那群人衣服上的七葉標記,臉色一變,趕忙往路邊躲了躲。
“北邊來的,這是百葉縣七絕門的人,連他們都來看熱鬧了?”張沖等到這些人全都消失在街道上,才敢轉頭低聲道了一句。
旁邊王鵬搖了搖頭,低笑道:“還看熱鬧?人家是來找麻煩的,侯老二昨天在圣心居殺了余辰東,還羞辱七絕門,這明顯是來者不善啊,今天圣心居,肯定要出大事!”
“我聽人說,今天不光郡里七家三流勢力全都到場,連丁不害都來了,趕緊走走走,遲了就看不見熱鬧了。”
兩人雖然修為不高,只有開身八重,但都是郡城的老居民了,一個愛打鐵、一個愛釀酒,平日里除了老本行,最喜歡干的事就是湊熱鬧
張沖一聲催促,兩人馬鞭一揚,朝著圣心居的方向疾馳而去,生怕錯過什么大場面。
圣心居地處郡城中心,與北城門也不過二十余里,兩人騎的雖是普通駑馬,卻也只花了不到一刻鐘,冒著大雨將馬系到圣心居旁邊的馬廄之后,進了里面,頓時就傻眼了。
跟外面街道上的凋零景象相比,圣心居內卻是人擠人烏泱泱一大片,若非兩人身上還有點實力,想擠進去看看情況,只怕都是件困難的事。
圣心居知道今天人多,顯然是早有準備的,一樓的桌子都被清了出去,擂臺四周,滿滿當當,只怕站了有兩三千人。
而這些人又涇渭分明的站成了八個方位,每個方位都約摸有一百來人,越靠前的氣息越強大,張沖和王鵬看清那些人,對視了一眼,臉上頓時露出驚容。
他們都在郡城住了數十年,自是一眼就看出了這些人的身份,可來的這么齊,還真是第一次。
“左邊第一個,身穿紅裙的美婦,是朧月門的趙門主,第二個是嶺城鏢局的童大當家,第三個剛剛過道的七絕門,前面那個臉色難看的,就是余歸心。
藥塵宗的人,坐在頭上,沒有偏向哪邊,看來純屬是來看熱鬧,不打算摻和這事得!”
“右邊頭三個,是洪刀幫幫主聶心川、西云鏢局大當家劉江洪、白氏家主白云帆、最后那群黑衣人,好像沒見過啊……”
眾多武者聚集,兩人的聲音,自是讓旁邊不少人都聽到了,旁邊一人見張沖發出疑惑,熱心解釋道:“那就是今天要跟成岳交手的,昭陽侯氏一族!”
張沖和王鵬兩人轉頭看向那群黑衣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方,兩男一女三個年輕人。
“看到那中間手持長棍的沒有,那就是侯氏家主,人稱黑猿魔的侯玉霄,左邊那個魁梧漢子,是他二弟,就是前天殺了余辰東的侯玉成,右邊那個紫裙女子,就是侯家老三,侯玉靈。”
“黑猿魔,居然……這么年輕。”
“嘿嘿,年輕有個屁用,答應成岳的挑戰,簡直就是廁所里點燈啊,丁司丞的弟子豈是那么好對付的,昭陽縣好不容易出了個有點氣候的家族,哎,可惜啊……”
張沖王鵬兩人聽完沒有發表意見,但看向旁邊許多圍觀之人,發現他們都點了點頭,顯然也頗為認同這人說的話,不看好這侯氏一族。
“不是說丁宗主今天也來了么,怎么沒看到人?”
張沖好奇一問,回答他的那人,用手指了指圣心居二樓,他抬頭看到二樓一些緊閉的房門,頓時明白了。
咯咯咯咯咯……
正當他準備繼續開口,一道攝人心魄的嬌笑聲突然響起,不只是他,嘈雜的圣心居,頓時為之一靜。
所有人都不敢再發出絲毫議論聲,全都聚精會神的看向左邊那道紅色身影。
“奴家還奇怪,侯家主怎么有個千面玉郎的綽號,今日見了這張俊臉兒才知道,“玉郎”二字,果然不假啊!”
趙曼紗面若桃花,一襲紅裙,香肩半露,纖細的腰肢只手可握,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媚勁兒。
一雙修長的手掌輕撩耳畔的秀發,看著侯玉霄,還輕輕舔了舔嘴角,聲音中透出的酥勁兒,讓全場男人都輕輕一抖,神色透出一陣迷離。
只可惜,侯玉霄手握猿魔棍,雙目緊閉,就像個不解風情的木頭般,連看都沒有看她一下。
侯玉霄是個很現實的人,趙曼紗是丁典的姘頭,那就是妥妥的敵人,這樣一個女人,別說迎合,就是虛與委蛇、逢場作戲的功夫,他都不愿意搭進去。
今天銅陵郡七家勢力全都到場,再加上二樓大羅宗的丁不害,樊龍鶴和丁典,幾乎全郡有頭有臉的人,都在了,侯玉霄深呼吸了一下,微微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從剛剛開始,一撥接著一撥的人到場,侯玉霄就明白了,成岳這是要借著他,徹底為自己正名,挽回兩個月前,在昭陽縣丟掉的臉。
“雖然知道,這小子會將這事大肆渲染,不過是真沒想到他竟能弄出這么大的場面,看來這個蠢貨,是認定自己穩勝了!”
踏……踏……踏……
一陣勻稱的腳步聲從圣心居二樓樓梯傳來,包括侯玉霄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看了過去。
成岳依舊還是那身黑衣,右邊袖口上的半月形印記頗為顯眼,哪怕被數千人注視著,他也沒有露出半點不適,依舊神態自若,目光微微掃視了眾人一圈,最后緩緩停留在侯玉霄的身上,與他四目相對。
他不慌不忙的從胸口拿出了一張紙,將紙一丟,趁其懸浮半空之際,甩出一枚鋼釘,將那張紙,釘在了擂臺一角的柱子上,然后用蔑視的眼神看著侯玉霄,輕輕昂了昂脖子給他示意。
“那紙是……生死狀?”
“這是提前說清楚啊,今天不死不休?”
“嘿嘿,成岳在昭陽縣被坑的可慘了,還被這侯玉霄撿便宜,得了個擊敗田立儂的名聲,不殺他豈能平憤。”
眾人的議論聲,并未影響侯玉霄多少,他微微向前走了幾步,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先是露出了一絲淡笑。
“成兄貴為丁司丞愛徒,與我這等人以命相搏,是否太過孟浪,若是在下不小心勝了,這殺……還是不殺呢?”
侯玉霄一句話,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別說是七個三流勢力之主,和那些圍觀群眾,就是站在他身后的侯氏眾人,也都被驚了一下。
他們今天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為,侯玉霄跟他們保證過,就算敗了,性命也無憂。
現在他卻主動出言挑釁,這是什么意思?
“這侯家主,路子夠野啊,他還想殺成岳?”
“不小心勝了,他有勝的希望?”
“他不會真以為自己打敗了田立儂吧……”
“瘋了瘋了,肯定是瘋了,這是知道自己要死了,臨死前最后再狂一把啊!”
連侯家眾人尚且如此,其他圍觀的人就更不用說了,一時間人群中滿是議論紛紛,傳出的,大多都是些不看好侯玉霄的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殺我……”
擂臺上的成岳,指著侯玉霄發出了無比蔑視的笑聲,他甚至都有些笑的直不起腰了。
侯玉霄就這么平靜的看著他,也不說話,等他笑完。
“我,成岳,師承神照法王,19歲開身十重,21歲突破罡氣境、25歲突破聚煞期,成為圣教正式弟子。
你若是能勝我,這條命送給你……又何妨!”
咚……
仿佛就等著他這句話說出口,侯玉霄拋出鋼釘,將自己的生死狀,同樣釘在了另外一根柱子上,正欲往前走去,突然身后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
侯玉霄回頭一看,發現是侯玉靈,她眼中還帶著一抹懼色,臉上也滿是害怕的表情。
這一幕,讓侯玉霄心里一震,只因侯玉靈此時的神態與兩年前,如出一轍……
再看旁邊侯玉成,他雖沒有說話,可臉上的擔憂,卻已經表明了一切。
侯玉霄上前,握住侯玉靈的手,又輕輕拍了拍侯玉成的肩膀,眼中露出一抹淡笑,低聲道:“大哥,從不做沒把握的事,你們知道的,不是嗎?”
兩人身體微微一震,回想起這兩年來,侯玉霄的所作所為,臉上的擔憂,這才逐漸消散,最后侯玉靈也放開了手。
“大哥,小心!”
侯玉霄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侯玉成,手持猿魔棍,身形一縱,跳上不過十米的擂臺,跟成岳面對面。
他這一站上擂臺,四周圍觀者的議論聲,瞬間戛然而止,全郡的大人物,還有郡城中愛湊熱鬧的武者,目光全都聚集在兩人的身上。
其他人的反應不說,成岳此刻看著一襲青衣的侯玉霄就站在自己面前,腦海中全都是昭陽之亂中,被他戲耍的畫面。
想到侯玉霄還蠱惑了圣姑,取代他順利進入新月司為圣姑效命,心中更是怒不可遏,臉上瞬間就竄上了一抹殷紅,眼中的殺意也近乎凝成了實質。
“小雜種,今日不將你挫骨揚灰,難解我心頭之恨!”
一聲戾喝,成岳周深罡煞噴涌而出,身體猶如一柄神兵,帶出一道狂風,朝著侯玉霄呼嘯而來。
大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