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青登捕物帳第103章日本的傳統藝能:下克上!4200
第1卷青登捕物帳第103章日本的傳統藝能:下克上!4200
盡管原田左之助已字正腔圓地說出殘酷的真相,但青登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長州征伐以“失敗”告終……這則噩耗直接沖毀了“千葉榮次郎復活”所帶給他的喜悅。
在發起“第二次中國大返還”之前,青登已率領討長軍團突破藝州口,攻入長州腹地。
接下來,只要向北迂回,便能兵臨萩城(長州藩的藩廳)之下。
討長軍團坐擁壓倒性的兵力優勢,又挾“輕松擊穿邊境”之余威。
反觀長州,先后經歷“八月十八日政變”、“池田屋事件”、“京都夏之陣”這一系列挫敗,損兵折將,英才盡失。
遍觀長州全境,尚可一戰的部隊只剩下奇兵隊。
可奇兵隊早就離開長州,隨法誅黨前去奔襲江戶。
一言以蔽之,長州藩的守備無比空虛!跟“空藩”沒什么區別!
雙方的戰力差距懸殊到這個地步,為何會功敗垂成?
為了弄清真相,青登立即向大津傳令,要求近藤勇把更加詳細的“征長實況”匯總起來,然后火速送至江戶。
六天后,一封內容充實,詳細記錄了“征長失敗之始末”的卷軸呈遞至其眼前。
這封卷軸……不看便罷,一看青登的表情瞬間變得分外可怕,比剛得知“征長失敗”的那會兒還要可怕。
簡單來說,“長州征伐”之所以會失敗,并非戰力不濟,亦非物資不足,全是因為人心不齊!
在從青登手上接過討長軍團的實際指揮權后,會津藩主松平容保確實是躊躇滿志,誓要回報青登的期待。
他拿出了十二萬分的干勁兒,揮師北上。
在他的有序調度下,討長軍團全速前進,直撲長州心臟,如期抵達萩城之下。
松平容保并不急著攻城,而是先送去“勸降書”,要求萩城守軍乖乖打開城門,無條件投降。
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然后他很快就收到了萩城守軍的回復:不必再勸!要打就打吧!
對于這樣的結果,松平容保并不感到意外,他早就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
討長軍團向萩城進軍時,沿途的所有村莊被清空得一干二凈。
人口、牲畜、物資,統統消失不見,連一片稻殼都沒留下。
為了抵御討長軍團的進攻,竟不惜做到這一地步……長州軍的“誓要保衛萩城”的決心,可見一斑。
事已至此,無可奈何,只能強行攻城。
作為長州藩的藩廳,萩城自然不是什么簡陋、易攻的小城。
就跟同時代的其他大城一樣,負責設計萩城的建筑師們發揮出驚人的創造力,將城池的防御設施設計得無比精妙、復雜,勢要讓攻城方體驗到吃屎一般的惡心感。
若欲攻陷此等堅城,就只能仰仗火炮的威能。
討長軍團雖坐擁二十萬大軍,聲勢浩大,但擁有足量火炮的部隊,就只有薩摩軍。
然而……就在這大戰在即,萬分緊要的節骨眼里,薩摩軍竟怠惰因循!
戰斗甫一開啟,薩摩軍的炮兵隊便頻繁發生“意外狀況”。
要么是火藥受潮,無法使用。
要么是炮管損毀,需要檢修。
總之就是各種各樣的狀況,無法正常操炮。
開戰好幾天了,薩摩軍的炮兵隊所打出的炮雨聲勢,連初春的毛毛雨都算不上!
雖然薩摩軍的總大將——即西鄉吉之助——振振有詞,但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些只不過是他們的借口,而且是很蹩腳的借口。
這幾天又沒有下雨,你們的火藥怎么就受潮了?
你們對武器裝備的保養,不一直很勤快嗎?怎么就恰好壞掉了?
這種連裝都不裝一下,跟逗小孩似的惡劣態度,令松平容保怒火中燒。
他雖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
薩摩軍并非其部曲,他叫嚷得再大聲,也無法指揮其一兵一卒。
不論松平容保如何勸說,好話賴話全部說盡,西鄉吉之助也不改其態度:隨你怎么說,反正想讓我們薩摩軍在此戰中出力,門都沒有!
眼見薩摩軍磨洋工,松平容保干脆一咬牙,決定直接發起強攻,以將士們的血肉之軀來硬生生地攻陷萩城!
少了火炮的助陣,這勢必會是一場無比慘烈的血戰。
從鐮倉時代起,隨著筑城技術的長足發展,攻城戰變為“防守大于進攻”的典型,城池的防御能力遠遠勝過軍隊的進攻能力。
在戰國時代,一場攻城戰持續好幾個月,甚至是一年半載,實乃稀松平常之事。
沒有火炮的助力,讓將士們用冷兵器去硬攻城池……天知道這要搭上多少條人命。
可為了消滅長州,松平容保也顧不上這么多了。
事實上,就算沒有薩摩軍的支持,討長軍團也依舊擁有“摧毀萩城”的能力。
萩城的守軍撐死也就千把號人,巨大的兵力差擺在這兒。
即使是用人命去堆,也能堆死萩城,堆滅長州。
只不過……松平容保愿意舍生取義是一回事,他底下的那幫將領、藩主是否愿意聽從他的命令,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對于此回的“長州征伐”,諸藩的態度一直是很明確的:這是你們幕府同長州的矛盾,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他們只愿壯個聲勢,不愿付出任何犧牲,滿心想著保存實力。
在得知松平容保竟要強攻萩城后,來自諸藩的各位將領在感到錯愕、恐慌的同時,無不感到悲憤莫名。
被強逼著來打一場我們不愿意摻和的戰爭,本就很讓人不爽了。
我們已是仁至義盡,竟還要我們去流血犧牲?到頭來好處全讓幕府給占了,憑什么?
年紀尚輕的松平容保,還不明白“政治是妥協的藝術”這句話的真諦。
他并不知道自己這條“強攻萩城”的命令,已經在無形之中犯了眾怒。
要命的是,有了西鄉吉之助這個先例,諸將在反抗松平容保時,少了許多心理負擔,于是紛紛有樣學樣,不愿再對松平容保言聽計從。
最終,日本的傳統藝能——下克上——在討長軍團中上演。
所謂的“下克上”,指的是因戰爭、奪權等導致的下層階級取代上層階級的現象。
眾所周知,權力是自下而上的。
當中下層的“干部”、“基石”都服你,都認同你是領袖,都愿意聽你命令時,你才是真正的領袖。
否則,任憑你的名頭再怎么響亮,也只不過是光桿司令。
當下的松平容保便面臨著這樣的絕境。
假使是青登在此,給這些將領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違抗仁王的軍令。
怎可惜……不論是實力還是威望,松平容保都差青登太多了。
會津藩雖是幕府最倚重的雄藩之一,但其國力并未達到橫壓天下的程度,總石高只有20萬石出頭。
討長軍團中的不少藩國的級別——比如尾張藩與越前藩——都比會津藩要高得多。
沒實力,沒資歷,沒威望……如果松平容保能順諸將的意,不觸犯諸藩的核心利益,那大家還愿意尊他是“盟主”。
可如果松平容保跟大家對著干……那發生“下克上”,只不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不論如何,現實中是不存在“如果”的。
就在發動總攻的前夜,以西鄉吉之助為首的諸將涌入松平容保的營帳,聯名要求松平容保停止進攻。
他們給出的理由如下:長州已受到嚴懲,沒有攻陷萩城的必要,就此罷兵吧。
這種根本站不住腳的理由,松平容保自然是不會接受。
他雖奮力抗爭,但……很遺憾,變為“孤家寡人”的他已是孤木難支。
就這樣,一夜間,松平容保被架空,喪失了對討長軍團的控制。
翌日,在西鄉吉之助的領銜下,諸將饒開松平容保,擅自跟長州媾和。
他們向長州開出了如下四項條件——
其一,交出當初主張進攻京都,引發“京都夏之陣”的那三位家老(福原越后、國司信濃、益田右衛門介)的首級。
其二,毛利敬親父子謝罪。
其三,拆除山口城。
其四,交出寄居長州的5名公卿。
西鄉吉之助向長州藩的君臣們保證:只要完成這四項條件,他們就會立即撤兵,絕不食言。
最后一項條件所提及的“5名公卿”,正是因“八月十八日政變”而被迫離開京都的公卿們。
當初逃離京都的公卿一共有7人。
其中之一的錦小路賴德已在數月前病死。
同為“七卿”之一的澤宣嘉則是下落不明。
因此,只剩下以三條實美為首的5位公卿。
跟滅國相比,這樣的條件已是無比寬松。
坐鎮萩城的長州軍將領們——他們都是桂小五郎和高杉晉作的嫡系——在經過簡單的商議后,一致決定接受這4項條件,結束戰爭。
當然,停戰與否,得要長州藩藩主親自拍板。
話雖如此,但誰都沒把長州藩藩主的意見當一回事兒,反正不管說些什么,他都會點頭同意。
果不其然,因為被剝奪偏諱,所以目前已從“毛利慶親”改名為“毛利敬親”的“就這么辦侯”,在聽聞大家都力勸他接受議和后,不負眾望地這般回答道:
“嗯,就這么辦吧!”
在徑情直遂地獲得毛利敬親的應允后,萩城內外的兩軍將領心照不宣地推進和談進程。
桂、高杉二人的心腹們不僅麻利地殺了3位家老,還將獄中的4名參謀(竹內正兵衛、佐久間佐兵衛、中村九郎、宍戶左馬介)也都斬首。
毛利父子畢恭畢敬地呈交謝罪書。
前三項條件都很好辦,唯獨最后一項條件比較麻煩。
當時5名公卿由朝廷的死忠人士們保護,他們不愿交出5名公卿。
幸運的是,西鄉吉之助等人收到毛利父子的謝罪書,并且視察過山口的破城進度后,感到十分滿意,不等毛利家交出五名公卿便直接撤軍。
如此,討長軍團原地解散。
二十萬大軍分崩離析,諸軍各回各藩。
松平容保有心繼續堅持,卻已是無力回天。
討長軍團解散后,他能指揮的部隊只剩下自己直屬的會津軍,約莫二千號人。
就憑這點兵力,莫說是攻下萩城了,連保住目前打下的地盤都辦不到。
于是乎,他也只能黯然撤軍。
動員了足足二十萬大軍,聲勢浩大的“長州征伐”,就此落幕……落了個虎頭蛇尾的結局。
不僅沒能攻陷萩城,就連先前打下的地盤也全部吐出。
換言之,他們這一仗算是白打了!勞民傷財卻又一無所得!
在閱讀完卷軸上的內容后,青登許久沒有說話……
他默默地收起卷軸,然后直勾勾地緊盯眼前的虛空,作沉思狀,動也不動……
乍一看去,他似乎非常平靜。
可實質上,但凡是了解青登的人,都知道這是他憤怒到極致的表現!
此時此刻,他全憑自己的堅韌心性與優秀涵養來壓制怒火。
他強迫自己恢復冷靜,待心緒稍穩后,他開始細數此戰的所有細節、過失。
為什么這場本應必贏的作戰,竟會以此等結局收場?
不一會兒,他總結出兩條原因:
一方面他高估了松平容保的能力。
另一方面,他低估了西鄉吉之助的野心。
實質上,前者并不算是什么錯誤。
討長軍團的將領雖多,但其中既有足夠的地位,又能讓青登信任的人,就只有松平容保。
除了松平容保之外,他沒有別的可以信任、能夠委以重任的對象。
也就是說,青登當時壓根兒就沒得選,只能去相信松平容保。
若讓其他人來掌管討長軍團,絕對會招致更加嚴峻的后果。
誠然,松平容保犯了錯誤,不顧諸將的意愿,強行要求攻城,直接引發軍團的分裂。
可導致作戰失敗的罪魁禍首,并不是松平容保,而是西鄉吉之助!
西鄉吉之助的用意,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狗屁的火藥受潮!狗屁的裝備受損!盡是一些拙劣的借口!
他擺明了就是想要保住長州,不讓長州在此戰中滅亡!
青登有理由相信:諸將的“下克上”,是西鄉吉之助在幕后推動的!
西鄉吉之助的“騎墻”,有目共睹。
自打“黑船事件”以來,在西鄉吉之助的統率下,薩摩一直在“尊攘”與“佐幕”之間搖擺,將“統戰價值”發揮到極致。
“騎墻”并非過錯,倒不如說,這是很高深的政治智慧。
像西鄉吉之助這樣將“騎墻”玩出花來的好手,實在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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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在史實中,“長州征伐”就是這么草草結束的。前線將領無視德川家茂的意愿,擅自與長州簽訂和約,把德川家茂氣得半死。德川家茂要問責時,諸將還給他甩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