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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晚安,背負龍之名的男人【5000】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1日  作者:漱夢實  分類: 奇幻 | 原生幻想 | 輕小說 | 漱夢實 | 我組建了最強劍客集團 
第270章晚安,背負龍之名的男人5000

第270章晚安,背負龍之名的男人5000

江戶,某地——

“呼……!呼……!呼……!呼……!唔……!呼唔……!呼嗚……!”

西野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幸而及時伸手扶住旁邊的墻壁,穩住了身體。

“該死……!咳!咳咳!”

完全分不清是鮮血還是唾液的渾濁液體,從西野的口中飛濺而出。

對現代醫學一竅不通的西野,當然不懂何為“腎上腺素”。

當“腎上腺素”大量分泌時,會使人短暫地忘卻疼痛。

西野并不曉得個中原理。

他只知道:在剛才與我孫子相互配合冒死突圍時,身上的傷竟神奇地不再發疼了。

可現在……隨著時間的慢慢流逝,西野體內的腎上腺素重歸正常水平,火燒般的鉆心疼痛再度支配了他的全部神經……不!比剛才更甚!

大概是不慎撕裂傷口了吧……想來也是,又是拔足狂奔,又是破窗跳樓的,不間斷地進行著如此劇烈的運動,哪有不弄壞傷口的道理?

西野現在每走一步,都備感煎熬。

連綿不絕的痛感,使他的神經都快麻木了。

手腳冰涼,指尖發麻。

蒼白得不見半絲血色的面龐淌滿冷汗,仿佛剛洗過臉似的。

他伸出手掌擦了擦臉,不知道麻痹的是手掌還是臉,皮膚的觸感模糊不清。

這時,西野的耳邊傳來我孫子的聲音:

“西野君……你還好嗎?”

“還行……還能動彈……”

說著,西野默默地低下頭,打量了一眼自己那仍插著根斷矢的側腹。

當箭矢入體時,千萬不可亂拔——此乃常識中的常識。

姑且先不論亂拔箭矢,極易導致傷口進一步損破、裂開。

箭矢射在人體上,那可是一個窟窿啊。

在沒做好萬全準備之前就亂拔箭矢,那么這個大窟窿就是一處絕好的“出血口”。

任由箭矢留在體內,還能起到一點“堵住傷口,防止血液外流”的作用。

然而,不對身上的箭矢做處理也不太好。

和弓是世界上最大的弓具,所以相應的,和弓的箭矢也非常地長。

身上掛著數根近一米長的、稍微動一下身體就會跟著晃來晃去的木桿……光是想象一下,就能感到非常地礙事。

因此,在從鳳凰屋彌太郎的屋邸內逃出后,為了在便于行動的同時防止傷勢加重,西野和我孫子將各自身上的箭矢全部折斷,僅留下體內的箭簇以及體外的一小截箭桿。

雖然被鎖子甲和衣服擋著,西野看不清傷口的現狀,但他還是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傷勢非常不樂觀……再不趕緊接受治療的話,他可就真的要魂歸神社了

在打量完自己的傷后,西野斜過視線,掃了眼身旁的我孫子。

“與其關心我……倒不如擔憂下你自己吧……”

西野刻下的身體狀態雖差,但較之我孫子,他竟屬于“還算健康”的那一類。

我孫子所受的傷,本就比西野要重。

西野的致命傷只有一處,也就是其腹的箭傷。

光是這樣,他就已疼得死去活來。

反觀我孫子,他的致命傷足有兩處。

腹部連中二箭……西野完全想象不出這會是何等劇痛。

我孫子的體能本就不及西野。如此一來,光用“糟糕”一詞來形容我孫子目前的身體狀態,都顯得太過和緩而不當。

臉色、精神狀態啥的,就先不提了。

光是他的走路方式,就讓西野不禁捏了把汗。

此時的我孫子,不像是在走路,更像是在飄動。

腳步發虛,下盤打晃,走路無聲……活像一個隨時會浮上天的幽靈。

“哈哈哈……我也還行……”

我孫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剛剛還挺難受的……不過現在……稍微好一些了……”

西野聞言,不禁睜大眼睛。

“喂,你……”

在重傷之際,突然感覺身體好多了……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兒啊……

西野本想說些什么,可在話將出口之際,不知為何,他竟猶豫了起來。

在遲疑半晌后,他將嘴里的字詞咽落回肚,改口說道:

“……我孫子。”

“嗯?”

“你這家伙……真的很神奇啊。”

“何出此言?”

“明明都是一副馬上就要殯天的模樣了,卻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笑出聲來。”

“哈哈哈……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身為大鹽黨的志士,早就做好了受傷乃至犧牲的心理準備……”

這個時候,走在西野和我孫子前頭的鳳凰屋彌太郎,偷偷地轉過頭來,打量

鳳凰屋彌太郎胖得跟豬一樣,西野可沒有力氣一直拖著他走。

因此,他把刀架在鳳凰屋彌太郎的脖子上,要求其走在他和我孫子的前面。

若敢呼救或者是膽敢逃跑,我就讓你人頭落地——在西野說出這句話時,鳳凰屋彌太郎嚇得渾身直打哆嗦,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西野注意到了鳳凰屋彌太郎此時朝他投來的視線,他立即板起臉,冷聲道:

“喂,不許亂動……再敢亂動,我就馬上送你下黃泉。”

如此說道的同時,西野將手里的貞竹貼近鳳凰屋彌太郎的脖頸。

鋒利的刀刃僅只是輕輕蹭過肌膚而已,就立即割出一條淺淺的血痕。

鳳凰屋彌太郎的肥碩身軀頓時抖了三抖。

“啊、啊哈哈哈……我我、我怎么會逃跑呢?”

他一邊露出滿是討好意味的笑容,一邊將腦袋擺正,視線轉回正前方。

望著眼前這頭明顯不安分的“肥豬”,西野想了想,隨后“嘶啦”一聲,從上衣撕下一截布條,用此布條將右手掌和掌中的貞竹緊緊地綁在一起。

雖然自己現在還猶有余力,但等再過一段時間后,自己還有沒有握刀的力氣,便不得而知了。

因此,有必要防備一手。

在從弓箭手們的重圍中脫逃出來后,西野和我孫子暫時顧不上海老名等人,只能先帶著鳳凰屋彌太郎匆忙離開。

因為情況緊急,所以二人也來不及認路,哪兒有隱蔽復雜、適合用來甩開追兵的道路,就往哪兒鉆。

因此,對于自己現在身處何地,西野也不太清楚。

他扭頭后望,確認后方沒有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后,“呼”地長出一口氣。

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不遠處的一座茶屋。

“咦?這里是……”

西野覺得這座茶屋似曾相識。

他揚起視線,掃視了圈周圍的街景,面露詫異。

“嗯?這里是……大化町?”

大化町——江戶的寺社地之一。

在江戶時代,幕府為了便于統馭萬民,也為了分化官員們的權力,將治下所有城市人為地分割成互不統屬的三種土地,即武士居住的“武家地”、平民居住的“町人地”、以及供奉神社和寺廟的寺社地。

其中,町人地歸奉行所管理,而寺社地則歸寺社奉行管理。

奉行所不能插手寺社地的管理事務,而寺社奉行也同樣不能插手町人地的管理事務。

出于此故,奉行所“三回”出身的西野,并不常涉足江戶的寺社地。

可好在,他恰好對這附近很熟悉。

因為現任寺社奉行之一的酒井金吾,就住在這附近。

此前為了應酬,西野常在他的上司……也就是北番所奉行:薄井忠次郎的帶領下,到酒井金吾的家中喝過幾輪酒。

寺社奉行、勘定奉行以及江戶的町奉行被并稱為“三奉行”,他們的日常工作常有需要對方給個方便的地方,所以彼此間常有人情、利益往來。

薄井跟酒井金吾的關系挺好的,他們倆每當閑暇時候,就常會聚一聚、敘一敘、喝喝酒、聽聽和歌、行些風雅之事。

“我孫子,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能……”

西野本想給我孫子打氣。

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驟然間,我孫子猛烈咳嗽。

聲音之大、頻率之急,嚇了西野一大跳。

他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扶住旁邊的土墻。

可在手掌貼上壁面的下一瞬間,他的右臂骨便像是全部粉碎了一樣,軟綿綿地滑落,整個人繼續往前倒去。

“喂!”

千鈞一發之際,西野扶住了我孫子。

在手掌觸碰到我孫子身體的下一瞬間,西野便感到手掌黏糊糊的……掌心沾滿了新鮮的血液,以及業已風干的粘稠血漿。

西野見狀,臉上的線條逐漸變得僵硬。

半個時辰前還生龍活虎,能跟他談笑風生的我孫子,僅僅只是因為2根箭,就變成了這副行將就木的模樣……這強烈的反差,使西野一時間產生了懷疑自己在做夢的不現實感。

在又連咳了十數下,嘔出了大量鮮血和些許的內臟碎片后,我孫子緩緩抬起頭,朝西野微微一笑——一如往常的平靜笑容。

“西野君……抱歉……可以稍微……扶我一下嗎?”

“……我知道了。”

西野伸出左手,扶住我孫子的軀干。

二人繼續前行,在月光的照耀下,于地上留下長長的影子以及深深的血痕。

沉重的氣氛在二人間不斷累積。

俄而,西野仿佛是忍受不了這股氛圍似的,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我孫子,事已至此,你……”

西野的聲音違反意愿地擅自中斷。

不知怎的,他的話語梗在喉頭,其內心深處不斷涌現出難以捉摸的色彩。

西野深吸一口氣,將百般情感強壓在胸間,再度開口,把話接了下去。

“你還有什么話想說嗎?”

我孫子只在瞬間為難似的拉下眉角,接著他溫柔微笑,宛如承認西野所說的一切。

從這一刻起,西野莫名地覺得周圍的聲音好遙遠,仿佛只有以他和我孫子為中心的這片空間從世界切離。

在這個無比寧靜的世界里,西野產出第一句話,是充滿自嘲意味的笑聲。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是在笑,可聽起來卻像是在向什么人求救。

“回首過去……已經……8年了嗎……時間過得好快啊……”

西野不作聲,靜靜聆聽。

我孫子抬起頭,視線抬高,既像是在望著天際,又像是在遙望更遠方的世界。

“8年前……在我還不是什么‘火付之龍’的時候……曾偵辦過一起案件……”

“一名還沒一把太刀高的小女孩……慘死在街頭……”

“從左肩頭到右側腹……那么嬌弱的身體……被斬成整齊的兩半……”

“這名慘死的小女孩……并非什么大家閨秀……只是普通的町人之女……”

“很顯然,是有人在拿平民試刀……”

“我很快就鎖定了犯人……”

“可是……在好不容易逮住犯人后……上官卻要求我放人……”

“雖然那幫家伙給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西野君,你應該能夠猜出真相是什么吧?”

西野抿緊嘴唇,沉默片刻后,沉聲道:

“……兇手有人罩著,對嗎?”

我孫子凄然一笑。

“我明明是火付盜賊改的官差……卻連給一個小女孩伸冤都做不到……”

“我之所以會加入大鹽黨,投身九死一生的倒幕事業……興許就是為了撫平那時的這股無能為力的悲痛吧……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孫子又咳嗽了起來。

“行了,別說話了!”

西野扶穩我孫子,生怕他從其臂間滑落。

盡管西野嚴詞要求我孫子閉嘴,但他還是強忍咳嗽,斷斷續續地拋給西野一個問題:

“西野君……你說……等我到了……那個世界……我該以什么樣的表情……來面對那個可憐的小女孩呢?她會……原諒我當初的軟弱無能嗎……”

西野:“……”

良久的沉默降臨在西野和我孫子之間。

從遠方傳來的風聲,聽起來莫名遙遠。

大約五秒后,深藏在胸腔深處的百般情感終于化為聲音。

“誰知道呢。”

“哈哈哈……你說話……還真是不留情呢……”

“不過——”

眼見西野的話還沒說完,我孫子連忙止住話頭,豎耳傾聽。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相當希望那個小女孩能夠痛打我一頓,最好把這么無能的我打個半死。”

瞬間,我孫子露出驚訝的表情,不久之后變成啼笑皆非的復雜面容,最后換上他平日里最常展現的平靜微笑。

這個時候,我孫子朝前方投去驚奇的目光。

“哎呀呀……有門松……”

西野循著我孫子的視線望過去,只見不遠處的一戶家庭的門外,擺著兩顆還很青翠的門松。

所謂的門松,乃日本人于正月新年時擺放在門口外的一種新年裝飾物。一般由毛竹、松樹樹枝、竹竿和臘梅組成。

日本的神道教是典型的“泛靈信仰”,相信萬物有靈。

神道教里有一說法是神靈寄居在樹枝上,所以門松上有附著神明的可能性。

把門松掛在門前是為了將年神請進家里,借此預示新年開運。

年神即是每年正月期間給各家各戶帶來豐收和幸福的神靈。

雖然現在都已經快2月份了,但仍有不少家庭因為偷懶或別的什么原因,沒有將門外的門松收起來。

“西野君……”

“干嘛?”

“你知道……《萬葉集》嗎……?”

“你這問的是什么傻問題?只要是和人,就不可能不知道《萬葉集》吧?”

《萬葉集》——日本現存的一部最古老的詩歌集,收有從公元四世紀到八世紀六十年代末450年間長短各體古詩4500余首。類似于中國的《詩經》。

“那你知道……《萬葉集》里的防人歌嗎?”

“干嘛?你血流得太多,流得腦子都壞掉了嗎?干嘛一個勁兒地問我這種蠢問題?”

《萬葉集》共收有百首“防人歌”,分見于卷十三、十四、二十。

“防人”是日本昔時在“白江口之戰”落敗后,為了防衛唐朝和新羅的進攻,自各地征集壯丁,三年一替,駐守于筑紫(九州島)海岸以及壹歧、對馬等島上的國防兵。

“防人歌”即是“防人”及其家屬所作之歌。類似于日本的“邊塞詩”。

我孫子“哈哈哈”地輕笑了幾聲,其臉上的笑容愈顯柔和。

他一邊看著不遠處的那棵門松,一邊細聲吟唱起《萬葉集》里非常出名的一首“防人歌”——

“那些松……”

“并立在那兒……”

“像家人一樣……”

“為我……送行……”

日語中,“松”與“等待”同音,所以詩中也有“等著我早回家之意味”。

“這種時候,就別唱這種很不吉利的詩了。”

西野沒好氣地說道。

“搞什么?剛才叫你別說話時,你偏要說話。現在需要你應一聲的時候,你又一聲不吭。”

“我孫子?喂!我孫子?!”

西野停下腳步,怔怔地凝望仍被他攙扶著的我孫子的面龐。

冰冷的晚風呼嘯。

夜風卷走了他的呼吸。

卻抹不掉那永恒地定格在其臉上的笑意。

人間五十年,如夢亦如幻。

有生斯有死,壯士復何憾。

——《敦盛》

晚安,火付之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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