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果嶺,出租屋。
咚咚咚!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敲敲敲,敲你老母!”
“大早上的,有完沒完,趕著上墳啊.”
“拜托,今天禮拜天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幾名不堪其擾的租戶罵罵咧咧的打開門,就要去找敲門者理論。
不過,等他們看到敲門的是個紋身壯漢,身后還站著一排流里流氣青年后,立刻沒了脾氣,紛紛閉嘴,又縮回了各自房間。
壞人嘛,沒有公德心很正常,不用計較。
壯漢也沒理會他們,繼續用力拍門。
過了好一會,眾人都開始不耐煩時,房門終于打開。
“榮哥?哈.欠,這么早,有事嗎?”沈嘉文僅披了個被單,身上光溜溜的,她睡眼惺忪,不停的打著哈欠,似是極為困倦,隨口問了句后,就讓開門口的位置,道:“進來吧,屋里聊。”
“你們在外邊等我。”
“是,榮哥。”
“唔”榮哥吩咐完手下,剛一進屋,立刻聞到一股濃郁的腥氣。
這味道太沖,差點沒把他給頂回去。
“怎么了?”沈嘉文見他一副戰術后仰的姿態,奇怪道。
“沒沒事。”榮哥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屏住呼吸打量一圈,見房間內一片狼藉,便知昨夜戰況必然十分激烈。
怪不得鄰居的火氣那么大,可以理解。
只是,陳涉怎么不在?
“陳兄弟呢?”
“哈欠。”沈嘉文又打了個哈欠,隨手將被單丟在床上,從地上拾起裙子套在身上,說道:“出門買東西去了。”
“買東西?買什么?怎么沒給我打電話?缺什么我讓人送過來不就行了。”榮哥本是隨口一問,現在卻好奇起來。
這處安全屋雖然是擺在明面上做樣子的,但是什么情況都考慮到了,各種物資都有儲備,應該什么都不缺才對。
“.雨傘。”
榮哥沉默片刻,道:“有的,在床頭柜的抽屜里,兩盒。”
“知道.用完了。”
榮哥面色漲紅,不知是憋氣憋的,還是被這話噎的,緩了緩,才道:“兩位.好雅興。”
“呃也不是,主要是他白天的時候,藥吃多了,后返勁兒.”
沈嘉文解釋了句,說到一半,發覺這理由更離譜,還不如不說,索性直接略過,轉移話題道:“對了,榮哥這么早過來,是有什么急事嗎?”
“事對,有事”
榮哥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到底是什么藥,僅憑后勁就能讓人用光兩盒雨傘。
而且,最重要的是,完事后,還能出門買東西。
這藥就很神奇的樣子.
“那什么.老馬是不是出事了?”事業為重!!!榮哥內心掙扎片刻,最終沒有問藥,而是談起了正事。
“榮哥從哪得到的消息?”
“還沒有確切消息,是我猜的。有兄弟在碼頭看到老馬的老婆和手下,行色匆匆,身上還都帶著孝。”
“馬爺.昨晚就死了。”沈嘉文沒有隱瞞,如實道。
“果然!”榮哥一拍手,說道:“我就說嘛,Saki一個曰本娘們,哪來的那么大醋勁?還封島抓小三。原來是男人死了,這就說的通了。”
說著,又看向沈嘉文道:“沈小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連我都防一手。就憑咱們的交情,我還能出賣伱們不成?”
“什、什么?”沈嘉文不解。
“當然是老馬的死啊,陳兄弟干的吧?”雖是問句,但榮哥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不”
“不用掩飾了。”榮哥擺擺手,說道:“就憑你和陳兄弟之間的關系,還有他那暴脾氣,剁了老馬不算什么意外。”
“我”沈嘉文見他說的篤定,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總不能說有四個悍匪在她和老馬打炮的時候闖進來,砍了老馬的頭,卻饒了她一命吧?
相比前一個,這個版本一聽就像假的。
再加上,她昨夜一夜沒睡,現在又累又困,實在沒精力跟榮哥掰扯這些,索性道:“嗯榮哥精明,就知道瞞不過你。”
“哈哈,果然是這樣。”榮哥大笑,隨后拍著胸脯道:“沈小姐,你放心,咱老麥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出賣朋友這種事是絕對做不出來的,你就安心住在這里好了。Saki就算找來,大不了就是碰一碰,我也不會怕了她。”
“多謝榮哥,榮哥仗義。”
“小事一樁,不必客氣。”榮哥豪邁道,隨后又問:“不過,老馬死了,生意怎么辦?”
“只能先放一放了。”
“放一放,是不是有點可惜?沒有下家,咱們就不能自己賣嗎?老馬和鉞南幫的長毛,港島兩大拆家一起出事,正是新人入場的好時機,沈小姐就沒點想法嗎?”榮哥興奮道。
“不行不行,分銷這種事必須地頭蛇才行,我在港島人生地不熟”沈嘉文困得不行,腦子迷迷瞪瞪的,說道一半才反應過來,驚訝道:“榮哥想跨行,插手分銷這一塊?”
“不是我,是我們。”榮哥糾正道,而后又激動的道:“我之前在離島的提議,沈小姐考慮的怎么樣了?咱們兩家并一家,資源互補,做大做強。貨源、運輸、分銷,所有環節全部拿下,絕對大賺特賺。”
他嘴上這么說,心里想的卻是,等拿下你,再搞定Saki,老子才是真的大賺特賺。
老馬和老傅栽的好啊,留下兩個小寡婦,一個有貨源,一個懂分銷。
而他偏偏又是搞運輸的,這不是巧了嗎這不是。
迎娶小寡婦,出任團伙老大,走上人生巔峰,這是要起飛的節奏啊。
最妙的是,兩個小寡婦還有仇,根本不用擔心她們合起伙來,甩開自己單干,簡直完美。
“兩家合并,拿下港島市場,一起發財,當然好.”沈嘉文也是個有事業心的,被他說的十分心動,但仍有顧慮,揉揉臉,振奮下精神,說道:“只不過,陳涉這個障礙,你打算怎么解決?先說好,我拿他是一點辦法沒有,只能你來解決。”
“這個好辦,安排幾個槍手,把他堵在巷子里,直接亂槍打死。”榮哥語氣輕松道:“化勁宗師也是肉體凡胎,再快快不過子彈,選好地形,一樣能殺。”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沈嘉文連連搖頭。
“怎么,沈小姐對他有感情?”榮哥皺眉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槍手不行,干不掉他的。”沈嘉文搖搖頭,道:“宗師什么的,我不懂,但我知道陳涉的槍法非常好,普通槍手根本不夠他殺的。”
“非常好?有多好?”
“二十米外,高速移動的目標,隨手一槍,打飛耳環而不傷人,你說他槍法有多好?”沈嘉文略一回憶,心有余悸的道。
“咝”榮哥倒吸一口精氣,感到有些頭疼,化勁宗師就夠麻煩了,要再是個神槍手,那就更難殺了。
倒不是殺不了。
都二十一世紀了,不論是多把自動武器無死角掃射,還是用炸彈,都能達成目的。
但動靜太大,一旦被警察盯上,生意就沒法做了。
“要不,下毒?”榮哥提議道。
“好啊。”沈嘉文點點頭,緊接著便道:“你來。”
“我來?”榮哥一噎,他倒是想,關鍵是沒機會啊。
“反正我不敢。”沈嘉文堅決拒絕,她對陳涉心靈陰影極大,是真不敢。
關鍵下毒也有風險啊,就算只剩下半口氣,也足夠陳涉順手弄死她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榮哥發愁的在房間里踱了幾圈,心中幾度謀算,最終道:“那就只能借刀殺人了。”
“借刀殺人?”
“嗯。”榮哥點點頭,隨后拿出手機,翻到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灣仔,西區。
夏愨道18號,海富國際,A座27層。
復利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曹董,這幾名警官非要見您,我攔不住”黑絲職業裝的女秘書前門進來。
百多平的辦公室里,除了綠植和幾幅字畫外,裝飾極少,只有一張大大的辦公桌。
辦公桌后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挽著袖子研墨。
男人相貌粗獷,氣質豪邁,雖然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也遮掩不住一身的草莽匪氣。
“原來是呂警官,有失遠迎。”男人抬頭瞟了眼闖進來的幾人,而后便不太在意,手上繼續研墨,口中道:“幾位這么急著見我,是有什么事嗎?”
“曹楠,有線索表明,你與兩天前高架橋的運鈔車劫案有關,現在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協助調查。”呂明哲按流程出示警官證后,說道。
“稍等,兩分鐘。”曹楠放下墨錠,拿起手機開始編輯短息。
“怎么?打給律師啊?記得找個好一點的。”呂明哲的搭檔趙建國諷刺道。
“律師?”曹楠搖搖頭,嗤笑一聲,道:“那是欺負普通人用的。”
說話間,信息已經編輯好。
曹楠按下發送鍵后,直接將手機丟到一邊,然后便悠然提筆寫字。
只是才起筆,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屏幕自動亮屏,顯示來電人:老麥。
他本不想理會,卻聽趙建國挑刺道:“來電話了,怎么不接啊,曹先生?”
曹楠只好放下筆,拿起手機,看向呂明哲,請示道:“可以嗎?”
呂明哲沒有說話,只是抬起左手,露出腕表,然后伸手點了點表面。
“了解,兩分鐘嘛,我記得的。”曹楠會意道。
“敢不敢開公放啊,曹先生。”趙建國道。
“不好意思,私人通話,不太方便。趙警官覺得有必要的話,可以向上面打報告,申請監聽。”曹楠搖頭拒絕,隨即按下通話鍵,道:“什么事,榮哥?”
“好事嘍,聽說楠哥你在招兵買馬,介紹個好手給你。”
“水平怎么樣?你知道的,我們公司要求很高,只招聘精英。”曹楠回道。
“說話不方便?”榮哥一聽就明白了,說道:“那我長話短說,傳武宗師,還是個神槍手,怎么樣,夠犀利吧?”
“這種人才,榮哥舍得割愛?”曹楠問道。
“悍匪來的,我降不住。毅字頭的老馬,你知道吧?昨夜被他剁了,惹得Saki連夜封島,要刮他出來。”
“還有這事?那你為什么要幫他介紹工作?”曹楠驚訝道。
“當然是為了錢,船費,一百萬美金啊。靠,等我冒著風險把人接來港島,才發現這貨身上根本沒有錢。沒辦法,只能好人做到底,再幫他找份工開。”榮哥語氣無奈道:“楠哥,你也不用看我面子,中意你就收下;不中意的話,就當幫我個忙,下次開工,留他阻擋追兵。那一百萬,算我燒給他的。”
“這樣啊”曹楠考慮片刻,感覺沒什么問題,左右不過是多個炮灰,便問道:“人品呢,靠得住嗎?”
“放心,身份絕對可靠。這人是蝳販出身,粵東富佬的頭馬,已經合作好幾年了,從沒出過問題。”榮哥打包票道。
“那行,抽個時間,讓他過來,我親自面試。”曹楠同意下來,隨后掛斷電話,提起筆,準備繼續寫字,同時口中道:“見笑了,呂警官,這生意做大了,免不了就會有各種老關系求上門來。”
呂明哲沒接他話茬,看了看腕表,道:“差不多了,曹先生,該走了。”
“不急。”曹楠搖搖頭,一手寫字,一手指著趙建國道:“我猜,他一定有話對你說。”
呂明哲扭頭看向搭檔。
趙建國正在接電話,片刻后,就見他的面色難看的掛斷電話,對呂明哲道:“呂sir,有議員把投訴電話打到局長那里,上頭命令咱們立刻收隊。”
“艸!”呂明哲深吸口氣,壓下火氣,擠出笑容對曹楠道:“不好意思,打擾了,曹先生。”
“沒關系,警民合作嘛,配合警方工作,是我這種好市民應盡的義務。欸,呂警官,你看我寫的怎么樣?奉公守法,這四個字是不是很適合你?送給你怎么樣?不能算賄賂公職人員吧?”曹楠放下筆,一邊欣賞自己的大作,一邊笑道。
“謝謝,但是不用了,曹先生自己留著吧。”呂明哲禮貌道謝,然后立刻轉身道:“收隊,我們走。”
“慢走,不送。”曹楠把紙一卷,隨手丟進垃圾桶,然后也不等呂明哲等人走出辦公室,便肆無忌憚的道:“他媽的,這議員的名頭還真管用,趕明我也花錢買一個。”
出租屋。
榮哥掛斷電話,看向沈嘉文道:“有賺大錢的機會,陳兄弟應該不會拒絕吧?”
“肯定不會。”沈嘉文篤定道,緊接著又補充道:“但賺到錢后,會不會還你,就很難說了。”
“還不還無所謂,他肯去就行。”榮哥滿意道,隨后摸出張不記名電話卡換上,又撥通了一個號碼。
海富大廈樓下,呂明哲一行正要上車離開,忽然電話鈴聲響起,是個陌生號碼。
“喂?”
“重案組,呂明哲督察?”
“是我,您哪位?”呂明哲道。
“我?就當我是個普通的熱心市民好了。聽說呂督察最近在查曹楠?我這里有些情報,我覺得你可能會感興趣。”
“哦?”呂明哲抬頭看了眼大廈二十七層,笑道:“什么情報?說來聽聽。”
“曹楠最近準備搞個大的。”
“風聲這么緊,他還敢搞事?”呂明哲質疑道。
“這才符合曹楠的風格啊。上市公司的老板出來打劫,難道是為了錢?當然是為了出風頭。還有什么比頂風作案更出風頭的?他最享受的就是,你們明明知道是他做的,卻拿他沒辦法的樣子。總之,信不信由你。反正據我所知,曹楠最近買了一大批軍火,而且還在重金招募高手,肯定是要搞事的。”
“信,怎么不信,麻煩具體說說.”
出租屋。
榮哥斟酌著將一些道上能打聽到,不會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報講出后,果斷掛掉電話,滿意道:“搞定。”
然后,他就發現沈嘉文正目光奇異的看著他,不由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沈嘉文搖搖頭,說道:“只是沒想到,榮哥看著粗豪,心里卻這么多算計。”
“這算什么,你不會以為我真是個憨的吧?”榮哥失笑道:“我是混黑啊,平日里接觸的全是壞人,要是沒點腦子,早被人玩死了,還能混到今天的地位?”
“也對。”沈嘉文點點頭,也沒太在意。
聰明人又怎么樣,傅國生聰明絕頂,還不是被她耍的團團轉。
最多不過是,日后勾搭他手下架空他的時候,多加點小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