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外的長廊，昏黃的燈光幽暗。
程微月赤著腳走在鋪著厚重地毯的路上，試探著喊周京惟的名字。
香山王府真的很大，而寂靜的深夜，無疑是將這份寬大給加深了。
程微月沿著樓梯往下，二樓盡頭的房間，燈光隱約明亮著。
房門半掩，于是那燈光流瀉下來，像是碎了一地的光影。
程微月的心不知為何，好像被突然揪緊了一下。
她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
推開門的那瞬間，程微月聞到了香料的氣息。
是那種過分冷清的香，只是香氣中帶著點說不出的清苦，于是便有了些許鎮定人心的作用。
程微月看見周京惟背對著自己，坐在沙發上，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京惟，你怎么了...”程微月不安的喊他的名字。
沒有人回應。
程微月抿了抿唇，走到他的身后。
她這才發現他在看視頻，因為帶著耳機的緣故，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
視頻里面是林暄素的模樣，確切的說，是很年輕的林暄素。
她沖著鏡頭笑，不知道在說什么。
而鏡頭下移，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這大概是她懷著周京惟的時候拍的視頻。
程微月這般想著，手輕輕放在了周京惟的肩膀上。
而周京惟的目光，也終于從視頻上移開。
他摘下耳機，輕輕握住程微月的手，聲音說不出的沙啞：“微月...”
“我在。”程微月有些微的哽咽。
她走到了周京惟身側坐下。
大約是她的到來，讓周京惟一直的心，有安定下來的趨勢。
他溫雅的眉眼展露一抹笑意，好聲好氣的對程微月說：“我睡不著，又不想吵到你，就下來了。”
程微月知道周京惟在說謊。
她今天的睡眠很淺，于是很清楚的知道，周京惟是比自己先入睡的。
這般想著，她的心揪緊：“為什么睡不著？”
“沒什么...”
程微月指了指已經關閉視頻的相機，道：“是因為阿姨嗎？京惟，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周京惟的眼尾有淡紅的色澤。
他低垂了眼睫，道：“月月，我不該這樣的，我不該讓你擔心的，我...”
程微月沒有等他說完，就很用力的抱緊了他。
在周京惟看不見的地方，她的眼眶是和他別無二致的紅。
“應該是我說對不起。”
“這和你沒有關系，月月...”
“怎么沒有關系？你最困難的時候，讓我出國去深造學習，讓我做一切我想要做的事情，周京惟，我知道你有多愛我，我知道...”
冗長的沉默。
周京惟聽見程微月說：“京惟，你這段時間總是做噩夢，這是一個心結，我們一起把它處理掉，好不好？”
“月月...”
“我們一起去看看醫生，好不好？”
周京惟無從拒絕。
他將程微月抱得更緊了些，低聲道：“好。”
涇城隔壁的c市，有著全國做好的心理精神科。
c市中心醫院，心理精神科首席特聘教授兼副院長的陸郗城，和周家有著不淺的淵源。
陸郗城是前年重新回到醫院坐診的，但是也不經常看診，一個月只會在醫院兩三天，一診難求。
程微月和周京惟找了些關系，定了次日清晨的問診。
c市的冬天來的格外早，明明是深秋，已經有了冬日的涼意。
朝陽的問診室，程微月陪著周京惟走進去，便聽見了一道溫和的男聲：“家屬最好在外面先等一下。”
那是一張分辨不出年紀的面容，溫柔到了極致，眼睛是很好看的丹鳳眼，眼尾上翹，弧度撩人。他的眉眼異常的精致，但是嘴唇的顏色卻是淡淡的，減少了攻擊性，也多了不動聲色的疏離感。
他分明是笑著的，但是能感覺得出來，并不好接近。
可是能以一己之力掌管整個陸家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是好相與的。
現如今的陸家已經是他的兒子陸子祁在管理，這么說來，他的年紀應該40往上了，卻絲毫不見年齡的痕跡。
“抱歉，我現在就出去。”程微月連忙道。
而周京惟捏了捏她的手心，輕聲囑咐，帶著安撫：“在外面等我。”
之后，他才放開程微月的手。
醫院的過道有著濃重的消毒藥水的氣味，程微月沉浸在這樣的味道中，只覺得自己的神經變得異常敏感。
她不知道陸郗城和周京惟說了些什么，只能在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中，感到了十足十的揪心。
終于，就在她快要坐不住的時候，病房的門從里面打開。
陸郗城看著眼前女子不加掩飾的緊張表情，溫聲緩慢：“你放心，周家和陸家之間算是有交誼在的，我會盡心。”
“陸醫生...我沒有擔心你不盡心的意思。”程微月連忙道。
而陸郗城看著程微月緊張兮兮的樣子，道：“方便的話，我們出去說？”
程微月看了眼坐在里面的周京惟。
距離太遠了，她只能看見他衣擺的一角。
“他怎么了...”說完，她噤了聲，停頓片刻，才道：“陸醫生，我和你去一邊說。”
陸郗城贊賞的點了點頭。
程微月順著林暄素的腳步往外走。
兩人在安靜的天臺停住腳步，略帶冷意的風驅散了程微月方才因為忐忑而躁郁的心情。
“你不用很緊張，周京惟的情況不嚴重。”陸郗城轉動著自己無名指上戒指，“他只是這段時間，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程微月明白了陸郗城所說的刺激，指的是什么。
“我初步斷定，他可能有輕微的抑郁現象。”陸郗城頓了頓，看著程微月錯愕又心痛的表情，越發放緩了語氣：“你放心，只是征兆，只要好好照顧，應該能完全康復。”
程微月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道：“那我該怎么做？”
“對于抑郁癥的病人，醫院一般是藥物治療和情感的療愈。氟西汀之類的藥物，周京惟現在還用不到，他現在只需要調整情緒，需要更多的情感的治愈。程小姐，愛和用心，比任何的藥物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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