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杜清檀和李鶯兒等人一起送走了孟萍萍。
孟萍萍哭腫了眼睛,拉著杜清檀的手舍不得松開,李鶯兒酸唧唧地把她的手掰開。
“行了行了,千里送君終須一別,人家吳司馬都要等得不耐煩了!”
吳鳴被貶斥,只得了一個漳州司馬之職,孟萍萍相應的也得了漳州的醫博士職位。
二人結伴同行,從哪方面都很說得過去。
至于盤纏的事,也沒讓這兩個窮光蛋操心。
女皇隔天就賜下了之前許過的一百匹絹,又另外給了孟萍萍五十匹絹作補償。
用宮使的話來說,這些絹都是罰沒張氏兄弟的俸祿充的數。
杜清檀無意探究其真假,只是火速幫著孟萍萍把絹換成了錢。
她安排得太過周到,李鶯兒不免有些嫉妒:“幸好你要走了,不然我一定會吃醋的,天天和我搶五娘。”
于是孟萍萍又被逗笑了:“等我走了以后,五娘都是你的。”
李鶯兒裝作不耐煩的樣子,從婢女手中接過一只包裹,打開給她看。
“聽五娘說,你想做什么姐妹裝。前陣子雞飛狗跳的,也沒來得及弄,這幾天讓她們熬夜做出來,咱們仨一人一身,看看喜歡不?”
大紅石榴裙,寶藍銷金襖,云霧薄綃紗披帛,明麗得很。
孟萍萍又哭了。
李鶯兒被她哭得心軟:“噯,你快別哭了啊,過后五娘又要說我欺負你。行了,行了,你以后回來,我也和你做好朋友,不嫉妒五娘待你好。”
吳鳴帶著老仆遠立一旁,安靜耐心地等著,并不催促。
昨天孟公見過了他,和他暢談許久,最終把孫女托付給了他。
“若是覺著好,那就正經寫信來提親,若是合不來,就請看在老頭子的面上,多多關照她。”
當然,狠話也是沒少說。
獨孤不求作為陪伴孟公來的人,旁敲側擊的也沒少說恐嚇的話。
吳鳴微笑著,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趕緊上路。
此時又有哭喊聲傳來。
孟母由侍女扶持著,跌跌撞撞地趕來:“狠心的丫頭,親骨肉哪有隔夜的仇,你就這么狠心地拋下我和你阿耶,要去那么遠的地方……”
孟萍萍不聲不響,給她磕了個頭,翻身上馬,走得堅決。
孟母要追上去給錢:“你雖狠心,做父母的卻不能不管,這是給你的盤纏……”
孟萍萍微笑:“我有,不用,多謝。”
杜清檀勸住孟母:“這不是狠心呢,是圣人之令,萍娘去了漳州行醫傳方,是行善積德。”
孟母只是流淚,啥都不敢說,至于是否后悔,杜清檀就不得而知了。
眼看孟萍萍和吳鳴走遠,她拍拍手,招呼李鶯兒:“咱們回家做好吃的去,我大伯母她們今天到,你得幫我。”
二人說說笑笑,把孟家人扔在那里,徑自走了。
人生就是這樣,即便是至親骨肉,也要看是否有緣。
無所依仗,無路可去,那是不得不強行綁在一起。
孟萍萍有醫術傍身,又有官職出路,還有愿望決心,自然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當天午后,楊氏和團團等人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洛陽城。
這回沒讓杜清檀操心,獨孤不忮夫婦出面,直接把人安排進了獨孤不求在溫柔坊的宅子。
那宅子又重新整修了一遍,亮亮堂堂,干燥溫暖,家具都是新的,很是舒適。
楊氏心里高興,卻不免心疼倆人:“正之這個傻孩子,本來就沒錢,偏不肯聽我的話,非得把錢財用在這些地方。
我早說了,這些家私從長安拉過來接著使用就好,他嘴里說著好,不聲不響就買了這許多。”
柳氏心滿意足地拉著她的手笑,輕聲細語:“孩子們自有打算,親家大伯母就別操這份心了。
五娘本該在長安風光發嫁才對,讓她在這里出嫁已是委屈了,怎能再寒酸了去?”
洪氏在一旁伺奉,聞言也道:“正是這個道理。”
楊氏原來雖然沒說,私下卻是對獨孤家兄弟不合這事兒多有遺憾,現下見他家長兄長嫂都在幫著忙碌,那一點點遺憾也就沒了。
她心里高興,看梅梅尤為喜愛,又是給見面禮,又是帶著一起逛街的,恨不得隨時帶在身邊,夜里摟著一起睡。
洪氏有意與妯娌搞好關系,便也投桃報李,叫了娘家小兄弟來,把團團當作貴客接待,成日領著往洛陽城里各處好吃好玩的地方去,并不惜錢。
楊氏和杜清檀卻是大度之人,把錢給了平安,不叫團團身上缺錢,又暗里吩咐:“不能白吃人家的,吃一頓還一席,有來有往,方能長久。”
團團長大了許多,已然像個小大人了,拍著胸脯道:“阿娘和姐姐放心吧,我懂得怎么理事。”
杜清檀暗里觀察了幾天,見他行事果然頗有章法且大氣,和洪家兄弟也相處得像模像樣,便放下心來,專心備嫁。
可惜的是,元老太公病得很重,也就只有采藍照著食方做出來的餐食才能勉強咽幾口。
采藍為著要照顧他,不能跟隨楊氏同來洛陽,于是用她那歪歪扭扭的字,給杜清檀寫了很長一封信。
隨著信來的,還有兩雙鞋,一雙是給杜清檀的,一雙是給獨孤不求的,算是新婚賀禮。
獨孤不求穿著新鞋,忍不住叨叨:“采藍這針線活兒真不錯,難怪阿史那宏一直給我炫耀。你不知道,他炫耀的時候,我只能忍氣吞聲。”
杜清檀裝死:“唉,老太公這病真讓人操心,元二哥其實可以向圣人懇請,派個御醫過去看一看的。”
說起這事兒,獨孤不求也上了心:“他有他的難處,張御醫快要致仕了,不如你去求他往長安走一趟。”
杜清檀故意道:“你不發酸?”
“把我當什么人了!我是那種小氣的人嗎?大是大非我能分不清?”
獨孤不求一邊鄙視她,一邊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有個好事兒,你想不想知道?”
“當然是想的,不過你若是不想說,我也不勉強。”杜清檀表現得很高冷。
獨孤不求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升任大理寺丞的文書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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