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意識到宋恒業說了什么,顧清悠兩頰頓如火燒,干咳兩聲別開視線:“二公子還是一樣心細,省去買藥的麻煩,郡主也能好的快些。”
同時又暗惱,原先多么一本正經的人,怎么也說起胡話?
該不是今天淋過雨,這會兒也發燒了吧?
“我接到伙計消息,只以為是你病了。”
顧清悠霍然抬頭,宋恒業卻像沒事人一樣,走到桌邊捏起茶杯喝了一口。
這話就像是被人猛地往嘴里塞了顆甜栗子,帶著不期而遇的期待,可是最終卻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讓人噎的說不出話來。
顧清悠表面鎮靜,心里卻在想瘋了瘋了,她一定是瘋了,以前笑話大學寢室的同學,談個戀愛天天患得患失,跟神經病一樣。
現在她自己卻為了別人也許是無心的順口的隨意的一句話,心肝肺都亂了套。
屋子里太靜,讓她心虛的生怕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被人聽了去,偷瞄一眼府醫,卻見他眼中含著戲謔,儼然一位資深瓜農吃到新鮮大瓜的表情,雙眼探測器一樣在兩人身上來回掃。
宋恒業卻泰然自若,手里捏著茶杯,詢問了幾句病情,得知長樂因為及時退下高熱,這會兒并沒生命危險,也明顯放心的樣子。
長樂身份尊貴,不管是何原因,只要在小院出事,顧清悠都難逃責任,剛來時聽得她跟府醫描述的病情兇險,宋恒業已經做好了把長樂直接送回秦王府的準備。
送藥的幾個小廝很快便來了,人人都跟哆啦a夢似的,從蓑衣里掏了半天,地上的藥材很快便堆積成小山,令顧清悠一度懷疑他們是不是把國公府的藥材庫給搬空了。
丫頭按照府醫給的方子煎了藥,顧清悠親自喂長樂服下,經過剛才降溫,長樂安穩了許多,藥汁送進嘴里,本能用舌頭往外頂了頂湯匙:“苦。”
知道苦,證明意識有幾分清醒。
顧清悠像哄小孩一樣,將湯匙在提前準備的糖水里沾了沾,在她唇上點點:“吃了糖就不苦了,郡主再忍一忍,很快就喝完了。”
好歹把一碗藥喝完,長樂的臉色眼見的正常許多,方才緊緊聚攏的眉頭也慢慢舒展,沉沉的睡了過去。
怕夜里會反復,再去請府醫麻煩,顧清悠有心讓府醫在小院將就一晚,又怕說出來會唐突,結果宋恒業已經先她開口道:“未防萬一,今晚可否委屈大夫在小院駐下,萬一郡主病情有所反復,也能及時看診。”
“此乃醫者本分,二公子即便不吩咐,老夫也有這個意思。”
顧清悠感激萬分,讓霜降跟小丫頭們擠一擠,把隔壁房間騰了出來。
府醫也沒推辭,踏出門檻后,又回頭對她囑咐幾句。
“顧小姐這冰敷的法子雖對降溫有立見之效,但老夫并不提倡,需知有很多疾病都是由高熱發于外表,而冰塊寒涼,瞬間將熱力鎖住,以至許多潛在的癥狀不能表現出來,許會混淆病況。”
“多謝大夫提醒,我下次一定注意。”
顧清悠知道中醫講究的多,恭恭敬敬的應下,送他去房里歇息,回身見宋恒業已經立在身后,但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已經讓步填去秦王府送信,等下估計會有人來。”
“啊?來接郡主嗎?”
院子里的積水已經有一拳那么高了,下水口根本淌不及,可雨依舊嘩啦啦的下,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長樂半昏半睡,來回搬動很容易二次受涼,那可真就嚴重了。
宋恒業道:“他們總要知曉,倒不如早點送回消息,至于來不來接人,他們自有決斷,咱們只需侯著就是了。”
顧清悠想了想,他這提議也不錯,郡主一夜未歸,也不知秦王夫婦會不會著急,早點讓他們知道,也省下記掛。
見她不再反對,宋恒業反身走回屋里,加上長樂他們有三個人,倒也不算孤男寡女。
里間是長樂,外面是宋恒業,顧清悠撇下哪個都覺得不太好,干脆便搬個繡墩坐在中間的帷幔處,既能隨時觀察長樂的動靜,又不算把宋恒業獨自晾下。
屋里靜的只能聽到雨聲,顧清悠突發奇想,若剛才長樂說的那些夢話,被他聽又會是如何反應?
但府醫開的藥里有安眠的成分,而且隨著病情褪去,長樂顯然已經睡熟,并沒有再發出囈語。
霜降沏了壺濃茶過來,卻并沒有給顧清悠,只給宋恒業倒了一杯:“二公子請慢用。”
顧清悠也做好了熬夜的準備,見狀輕聲道:“給我也倒一杯,免得下半夜撐不住。”
“這里有奴婢守著,您去榻上歇息一會兒吧,喝了茶該睡不著了。”
貴妃榻放在外間,顧清悠總不好當著宋恒業的面睡,霜降卻擔心她身體,堅持道:“哪怕闔上眼睛瞇會兒呢?也比干等著強。”
宋恒業見狀,起身走到門外:“我去外面看看,雨聲太大,別錯過敲門聲。”
顧清悠知道這只是托詞,他是怕自己不好意思休息,便對霜降道:“秦王府不知何時才來消息,你幫我在床邊腳踏上安置鋪蓋,我去里面睡吧。”
這樣外間只剩下宋恒業一人,他更能放的開,累了乏了也能在榻上歇會兒。
其實她更想問問宋恒業為啥不回國公府,可這話怎么說都有趕人的意味,人家剛幫了自己大忙,別落個過河拆橋的嫌疑。
宋恒業當然知道自己留下多有不妥,只是擔心秦王府的人不講青紅皂白,一股腦將長樂生病的原因推到顧清悠身上,她一個平民女子,有嘴也難以說清,勢必會吃虧。
但見她露出倦容,卻不好意思歇息,終是不忍,便順著長廊走到門口處,負手望著沒有盡頭的雨夜陷入沉思。
霜降見他出去,更不肯讓主子睡腳踏了,不滿道:“郡主還病著,你挨著她這樣近,萬一過了病氣可怎么好?若您倒下,店里鋪子里可就轉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