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儷君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二紅就迅速在她身后關上了院門,然后帶著石青守在正屋外頭,避免任何人靠近。
邵娘子將李儷君迎進屋中,崔呂二位嬤嬤在此等候已久了,見她回來,都緊張地站起了身。
李儷君在主位上坐下,沖她們點了點頭:“王妃應下了。王府里的事她會替我擋著。林場的契約隨后就會送到。她還會替我向鄒王府請求借用別院。”
崔嬤嬤大大松了口氣,呂嬤嬤跌坐在席上,口中直念佛。邵娘子紅了眼圈,哽咽道:“真不容易……但只要王妃愿意出面,王爺也愿意護著小娘子,咱們就不用害怕嗣王和別的什么人了!”
崔嬤嬤有些心疼拿出去的錢:“趙陳記的八成收益啊……竇王妃怎會不心動?哪怕是為了錢,她也不會將到手的好處讓出去的!她娘家這些年日益衰敗,其實就是因為她兄弟久病難以支撐門戶,又無錢去打點官場!否則,給那位竇舅爺謀個清閑又尊貴的官缺,也不是多難的事,別人不會輕視他們一家,他還能好生休養呢。”
呂嬤嬤慢慢坐正了身體:“已經舍出去的錢,就不必心疼了。往年娘子在時,這些錢也照樣是花在王府其他人的身上,落不到娘子兜里。如今由竇王妃掌著錢,嗣王肯定不能再象從前那般隨心所欲地花銷了。也該叫他知道我們娘子的好處!看他還心不心疼那謀財害命的小賤人了!”
邵娘子嘆氣道:“小娘子若早些向王妃開這個口,興許趙陳記的掌柜們還能少走幾個。如今八個掌柜只留下了一半……伙計們也是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將來趙陳記會變成什么樣子。”
李儷君淡淡地說:“走的人早就有了異心,強留下來也無益。況且他們又不是投奔楊家去了,而是改投了別家宗室皇親。咱們也不必喊打喊殺的,只當是給他們的新主人面子。剩下的掌柜與伙計就是我們自己人了。我有新的秘方,自然是交給自己人,才能真正放心。”
崔嬤嬤道:“石榴紅的料子已經賣了十幾年,已經不如從前受熱捧了。小娘子手里有新秘方,可以制作出其他顏色的好料子,正好能接替石榴紅。在拿出新秘方之前,我們先把那些有異心的人趕出去,也省得秘方有外泄的風險。至于原本的秘方,就算泄露出去,也無礙大局。”
崔嬤嬤跟著李儷君出過一回長安,知道她跟著神仙修行,已經徹底成為了她的腦殘粉。李儷君說自己有新的染料配方,她沒看過實物,就信了個十足十,任由李儷君施為。呂嬤嬤原本還覺得有些不妥,可見到崔嬤嬤與邵娘子毫不猶豫地支持李儷君,便以為她們是見過新秘方染出來的料子,才會如此有信心,便不再多言。她若知道了實情,恐怕不會象眼下這般鎮定。m.y逼quge
不過她雖不知道實情,卻還積極地問崔嬤嬤:“小娘子拿出來的新秘方,是什么顏色的?也叫我開開眼?”
崔嬤嬤嗔道:“急什么?!如今我們在什么地方?你也不怕叫府里的人知道,泄露了消息?既然竇王妃已經答應讓我們搬去嵯峨山了,那就等到時候,我們周圍只剩下自己人時,再試新染方。這東西只染一點點,跟用大缸去染幾十匹,是截然不同的。我們要做生意呢,當然不可能拿出個新方子就直接用了,還得慢慢一點一點地試,試出最合適的配比,也試出最讓人喜歡的顏色深淺,還得考慮原料的成本高低。”
呂嬤嬤深以為然:“阿崔你說得對。這事兒是心急不得。橫豎趙陳記走了那么多人,店鋪生意肯定要大受影響。我們先把原本的作坊人手理清了,穩住局面,再考慮新料子也不遲。”
李儷君道:“想走的人既然已經走了,嬤嬤們就趕緊安撫剩下的人手,告訴他們,阿翁會為我們撐腰的,趙陳記倒不了,叫他們別驚慌。那些走了的掌柜與伙計們,原本執掌的店鋪,該關門的就關門,不關門的也可以直接交給王妃手下的人,叫他們經營去,只當是我孝敬阿翁阿婆了。這么一來,就算走了的人想要向新主獻上過去經營的店鋪,礙著隋王府的名頭,他們也是無可奈何的。”
邵娘子有些擔心:“可萬一這些鋪子落到王爺王妃手中……他們不還了呢?”那可是東西兩市的上好鋪面,丟了太可惜。
李儷君并不覺得有多可惜:“這是我們交的保護費,交出去了,才能有幾年清靜日子。況且這也只是到我及笄為止罷了。六年后,所有東西都會重歸我手。”
別人不肯還?六年后就是安史之亂了。若是她不能阻止這場戰爭,長安城陷入戰火,天知道東西兩市的店鋪有幾家能幸存?宗室皇親能逃走的,幾年都回不來,逃不走的就死了,店鋪還不還又有什么區別?
若她能阻止這場戰爭……難道那時候的她還能叫人占了便宜去?!
為了安撫自己人的心,李儷君從臥室翻出一個匣子,打開來給心腹們看。
這是她今天回憶起來的幾個配方。她穿越過那么多個世界,記得自家母親陪嫁的店鋪染坊主打自染的衣料,又怎會不留意各種沒見過的染料配方?這些配方中需要用到的很多原材料,她目前在玄唐小世界還找不到,但也有一些是不難采集,只是世人尚不知曉其作用的。她還知道幾款用中草藥配制成的固色劑,甚至還在別的世界收集了一些可用于制作染料的植物的種子。只要給她時間,她可以拿出更多的染料配方。
不過,眼下這幾個方子暫時已夠她用了:“這里頭有兩張是染料的配方,一個是綠色,一個是桃粉色。按照原材料的配比不同,可以改變顏色的深淺濃艷。這個需要咱們找人慢慢試。其中綠色的染方,原材料還算好找,桃粉色的染方就有些麻煩了。主要的原材料在中原地區是找不到的。不過我這兒有種子,可以找一片山坡地多種些,盡量自給自足。這種植物不但能用來做染料,還可以做香料、做藥材,用處很多。我們種了,絕不會吃虧。”
另外還有兩張方子,一個是給白色衣料添上夜光效果的,一個則是固色劑。前者還是林九郎那天看到她在月下修煉后說的話,給她提供的靈感。
呂嬤嬤小心地打開四張方子看了,又珍重地重新將它們放回匣子里:“小娘子快把這些方子收好,千萬不能叫外人看見!”她對李儷君的話再無疑惑,還覺得對方深謀遠慮,“怪不得小娘子堅持要買下竇家的林場,原來是看上了林場的山坡地!也對,就算那兒曾經是林場,落到咱們手里,也不是非得花上幾十年去等樹木成材不可!”
李儷君笑笑:“染方有了,但還需要試驗呢,這些就要交給嬤嬤們去安排了。”
崔呂二位嬤嬤立刻拍胸口:“包在我們身上!”
三月,初春。
看內容下載愛閱小說app,內容已在愛閱小說app,網站已經不更新內容。南凰洲東部,一隅。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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