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禎主仆騎著馬,沿著街道不緊不慢地走著。蘇婼也只好讓車夫不緊不慢的跟著。
但走著走著路線越來越熟悉,竟成了回蘇家去的道路。
難道她想多了?
到了蘇家門外的街上,蘇婼喚停了馬車,看著那主仆倆駕著馬,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竟然徑直進了蘇家角門。
看來她真的太疑神疑鬼了。
等到角門完全關上之后,她吩咐車夫:“回去吧。”
周承禮的卷宗還在燙著她的手,到底眼下阿吉的身世已經更有譜。
楊佑陪著韓陌站在茶館門口,等蘇婼走后,他說道:“倒是有些日子沒見奕姑娘到府上去了,也不知道近來宋家情況如何,世子不上去坐坐?”
韓陌一臉莫名其妙:“我為什么要專門跑上去了解宋家什么情況?我想了解宋佳什么情況,不是派你們去打聽就可以了嗎?”
楊佑噎住,隨后壓低了聲音:“世子還不知道,下個月六部要放一批京官赴外任?”
“那又如何?”
“那樣六部就會空出一批職缺來呀!”
韓陌覺得他這樣說話沒頭沒腦地特別煩人。“這跟我有什么關系?難道你是想讓我進六部?”
“世子當然用不著跟他們去爭!但是宋家眼下需要啊!”
“宋家?”
“對呀!”楊佑露出終于看到榆木疙瘩開了竅的欣慰,一拍大腿道:“宋家大老爺想進六部!”
韓陌疑惑了:“他不是在六科當差嗎?怎么又想進六部?”
六科的官職級別沒有六部官員高,權力范圍也沒有六部官員廣泛,但卻是直接上對皇帝的重要衙司。對宋家這樣的清流世家來說,權力不權力的,好像他們一直也不怎么看重。
“因為宋家跟王家交惡了。”楊佑說到這里,意味深長地瞅了瞅他。
“工部尚書王慶?”
“除了這個王家,別的王家也不敢跟宋家怎么著啊。”
工部尚書王慶,是東閣大學士,祖籍在山西,祖上很輝煌。只是中途歷經門閥斗爭,朝代更迭,一度式微。直到本朝高祖皇帝奪得江山之后任人唯賢,王家才逐漸有了起色。
王慶是先帝潛邸里的長史,后來成了當今圣上的先生,再后來就被重用,掌了工部,入了內閣。
有這樣的家史,王慶當然不是惹是生非之輩。鎮國公與宋家大老爺宋璟是同窗,也是多年的好友,韓陌當然知道宋璟也不是胡攪蠻纏之人。而且兩家同朝,為官多年,多少也是有交情的。
這樣的兩家突然交惡,就真的讓人意外了。
“怎么回事兒?”韓陌這當口不打算走了。
“景隆五年,皇上不是下令讓國史館修冊,整理整理自開國以來南北各大家族的人才錄用情況嘛。既然是劃分大家族,當然就免不了有個先后排名。
“負責編撰這套史冊的官員根據王家上交的家史,把王家排在了宋家的前頭。宋家不樂意了,他們認為王家把百年前那些輝煌擺出來,壓制他們宋家對本朝的貢獻,十分不要臉。
“當庭理論的時候,王閣老也發惱了,說宋家這么多年白混日子了,占著世家的名頭,卻不見給朝堂貢獻出什么人才,根本就沒有什么資格爭。
“宋大人應該是氣急了,進宮尋皇上主持公道,皇上應該也不是很想插手他們之間的扯皮,請太子出面陪著吃了兩盞茶,又留著用了御膳,和了半天稀泥之后結果啥用也沒有。
“于是據說這些天,宋大人就想調到六部去。愛閱小說app閱讀完整內容
“唉,”說到這里楊佑也嘆了口氣,“讀書人最要臉面,你罵人家窮,罵人家丑,罵人家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罵他們家族和子弟。宋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吶,這王閣老這回不是捅了馬蜂窩嘛!”
韓陌總算是聽明白了。這么說起來他也發現了,從小就被楊夫人常常接到府里做客的宋奕如,這幾個月確實沒怎么上他們韓家去。
他捏著下巴,狐疑地看了一眼茶館樓上:“這么說來,她在這里確實不尋常?”
楊佑道:“方才世子和蘇姑娘話別的時候,張閣老府上大夫人的姨侄女、也就是巡農御史李刻的千金到樓上去了。”
韓陌恍然:“我記得你剛才說的選調京官外任這個事,張閣老是監管?”
“沒錯!這陣子想找張閣老的人不是挺多嘛,就前些日子張閣老做壽,都是私下低調的擺了幾桌。”
韓陌抱著胳膊,沉吟點頭。一會兒他又道:“宋家的事情,難道還要讓她一個姑娘家出頭?”
既然宋奕如約的是張家大夫人的姨侄女,那這件事肯定跟宋家目前的意圖有關。
“那屬下就不曉得了。”楊佑攤手,“這些都是他們文官的事,跟咱們不相干,屬下也就沒有去過細打聽。”
韓陌抬腳踏上落馬石,支著胳膊肘尋思片刻,隨后一拍腿道:“上去瞧瞧!”
包間里的宋奕如,已經和李縵把該寒暄的都寒暄過了。
她看著對面:“上次拜托縵兒你打聽的事情,不知道可有眉目?”
李縵點頭,放下杯盞道:“我已經從姨母那里替奕姐姐你打聽到了,正六品以上的職缺有三個,都是主事,有兩個已經定下人選,還有一個,很多人都在搶。”
宋奕如立刻道:“都有哪些人?”
“不知道。這些朝堂上的事,姨母也不會很清楚,她就是清楚也不會隨便跟我說。”
李縵說完,又道:“這些事自然有宋伯父他們去處理,而且正六品的官讓宋伯父去當,也太屈才了。你為何要這樣費工夫?”
“還不是王家太氣人了!”宋奕如氣哼起來,“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口氣,宋家出人才的時候,他王家還窩在山西呢,這才起來多久?就耀武揚威起來了。
“父親歸父親,我哥哥已經是舉人,他也夠資格做官了。我想讓他也去六部!”
李縵雙眼一亮:“泯哥哥也要出仕?他不參加春闈了?”
宋奕如揚絹子扇著不可能有的風:“我先替他打聽清楚了再說唄!自然還得他自己做選擇。”
三月,初春。
看內容下載愛閱小說app,內容已在愛閱小說app,網站已經不更新內容。南凰洲東部,一隅。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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