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桐很迷。
他出道好多年,還是第一次碰上論劍切磋要錢的。
這是什么新風氣?
而且還一要就是三百兩!
江若桐深呼吸,相當有風度的笑了笑:“好。”
不就三百兩嘛,
小意思!
他從懷里掏出銀票看也不看大手一拍:“讠……”
江若桐剛張嘴,陸山已經風一樣沖出去。
“吟——”
人在半途,
綠鉞刀順勢出鞘。
犀利刀風破開空氣,化作流光直逼江若桐面門。江若桐只覺得眼前一花,臉上一涼,一柄綠瑩瑩的刀就架在他眼前!
再近一點點,
就能把他順勢切開。
江若桐:“……”
他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被冰涼刺骨的刀鋒凍住了。
也就在這時,
陸山悶悶的聲音傳來:“你輸了。”
要不是他及時收住刀勢,他這會兒應該死了。
江若桐:“!?”
圍觀眾人:“……”
袁青腰忍不住捂住了臉。
陸山收刀往回走,江若桐這才回過神憋紅了臉喊道:“你!你偷襲!”
陸山納悶,我不是從正面進攻的嗎?
本地人這么輸不起的?
卑鄙的本地人。
陸山不勒他。
江若桐猛地攥緊劍柄,攥得骨節寸寸發白,臉色也陰沉起來:“再來一次。”
這貨現在活像五秒身寸的男人不服氣,硬拽著別人要再來一次證明自己。
陸山轉頭強調:“你輸了。”
“叮鈴鈴。”
江若桐隨手扔出五片金葉子,神情肅殺:“再來一次。”
一片金葉子一兩重。
五片金葉子正合三百兩白銀。
陸山皺眉,他不爽了:“第二次加倍。”
“叮鈴鈴……”
江若桐又隨手扔出十片金葉子。
不差錢!
今天爺我說什么也得把你砍廢了!
江若桐眼神鄙夷:“夠了嗎?”
陸山轉過身:“夠了。”
江若桐抽出劍凝神以待,生怕陸山再次偷襲:“刀劍無眼,傷著閣下可別怪我。”
他先天五品的實力轟然爆發!
淡藍色的氣芒席卷全身,手中犀利非常的長劍也覆蓋上一層煊赫熾烈的真氣。
那架勢……
就跟賽亞人斗氣覆身一樣。
陸山朝他勾勾手——
既然你說我剛才偷襲,那這次你先出手。
江若桐眼神暴怒!
該死!
簡直目中無人,欺人太甚!
他瞬間催動真氣,使出自己的最強劍招的———天海怒鋒!
淡藍真氣轟然如霧炸開,化作滾滾海濤。
海濤咆哮,迎面撲來!
仿佛海嘯巨浪化作驚人刀鋒裹挾千鈞之力轟然撲下!
圍觀眾人紛紛被這一劍的威勢嚇到,不自覺退后半步。就連水榭里的袁青腰都不由自主握緊了刀柄——平心而論,若她以對等境界站在陸山的位置上,面對這一劍她只能暫避鋒芒。
但陸山不退。
他猛地踏前一步,倔強得仿佛佇立海邊的礁石!
他體內太玄真氣瘋狂運轉,壓縮!
一身威能都聚集在綠鉞刀上!
當千鈞海嘯當頭砸下,陸山旋腰,揮臂,迎浪而上,
斬出一刀!
呼——
霎時間,
仿佛大風同天起,又似龍卷席天來!
沉重刀勢硬生生砸穿重重海浪,鑿破道道海鋒,以無可匹敵之勢砸得浪飛千重,怒浪倒卷!
“噹!”
刀劍撞擊之聲沉重低鳴,震得圍觀眾人眼前發昏。
而江若桐,
一襲白衣的他炮彈一樣倒飛出去,還是安陽本地名宿見狀連忙飛身出去托住對方才沒讓對方撞進樓船。
“哇!”
江若桐被托住后氣血上涌登時嘔出一口血,他臉色煞白,眼神卻無比悲憤:“你…你不是人!”
直面刀勢時,
他隱約感應到對方體內那洶涌的妖氣凝成一頭猙獰威嚴的吊睛白額的惡虎!
呼——
陸山收刀,吐出一口濁氣:“我什么時候說我是人了?”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金葉子悶悶道:“你可以輕慢我,但錢做錯了什么?”
它們金燦燦的不可愛嗎?
江若桐:“?”
我尼瑪……到底是錢重要還是我重要?
你搞搞清楚好嗎?
江若桐憋得慌。
于是一口氣沒緩上來就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陸山看在眼里,感覺很納悶:
本地人這么嬌氣的?
陸山重新站回原來的位置,按刀問道:“還有誰?”
發家致富,
就在今天了!
但經過剛才那一下,圍觀眾人有點被嚇到了。
娘的!
上去切磋要花錢不說,關鍵這錢花了還容易丟臉……也不是誰都像江公子那么財大氣粗的好吧?
再說江若桐不也被干挺了嗎?
人群竊竊私語,
一時間竟然沒人敢上來論劍。
陸山難受了。
……你媽的。
發力過猛把這群韭菜嚇縮了,不好割了。
又等了一會兒,陸山感覺有點無聊:“要是沒人我先回去了。”
有這功夫我去模擬兩把不爽?
拿割韭菜來的錢模擬就是爽。
陸山剛轉身,就聽到一生粗獷嘶啞的聲音傳來:“且慢。”
湖上,
端坐扁舟上的潦草刀客握住膝上的刀站起來,和陸山遙遙相對:“我想與閣下試試刀。”
他猛地發力,
扁舟一頭登時被壓得翹起,隨后對方接著反彈之力“砰”的一聲落在棧臺上。
顧小殊又蹬蹬跑過來舉著托盤:“三百兩!”
山君答應給我提成噠!
刀客:“……”
他胡子拉碴的臉巍然不動:“我沒錢。”
顧小殊淺淺一笑:“有價值的抵押物也行的。”
山君在賺錢方面向來靈活。
刀客:“……”
他從懷里摸出一本黃皮紙冊子放到托盤上:“這是我殺死一頭兇獸從它背上血肉里剖出來的刀法秘籍,雖然刀法無名,但價值絕對在三百兩以上。”
陸山認出對方了。
那把刀……
還有那濃濃的死志。
他是來殺自己的。
陸山沖顧小殊點點頭,然后盯向對方。
隨著自己實力在一夜間增加,以及剛才發力過猛,他曾在模擬器里看到的未來又改變了。
果然,
未來捉摸不定,有千萬種可能。
唯有現在,
真實不虛!
陸山按住刀柄,凝神以待。
對方亦然。
肅殺氣機在兩人間彌漫。
而水榭里,袁青腰陡然想明白了!
這是追殺他們的殺手!
他們也明白圍殺暗算的可能性很小了,于是改陽謀對陽謀——直接在擂臺論劍時痛下殺手!
糟糕!
袁青腰一顆心登時提起來。
這怎么辦?
山君有沒有想明白?
對方是抱著強烈死志來的,不成功便成仁。
如果陸山還以尋常論劍對之,肯定是要吃大虧的!
她有心叫停,卻又害怕打破場中對峙讓陸山分神,從而給對方可趁之機……
可惡!
袁青腰快急死了。
樓船上,
看著這一切的三姑奶奶登時露出勝券在握的笑意。
沒錯,
那個刀客就是她安排的。
是她偶然勾上,然后施以合歡秘法,讓對方逐漸淪為自己裙下欲臣——她是他的罪惡之念,是他的浴望之火,是他抹不去的心魔。
而他,
則是她裙下之臣中最好的一把刀!
既斬肉.身,
也斬靈魂!
三姑奶奶露出期待的笑意,她太期待了,以至于忍不住用力咬住嘴唇。
萬眾矚目中,
潦草刀客忍不住仰天呼出一口氣——
他很羨慕對面的陸山。
羨慕他手里的刀勢。
羨慕那一刀既出,有去無回的果敢與通透。
而他,
雖擅長斬心挫神,自身卻也被重重欲念鎖住。
看到陸山剛才那一刀,他的心境忽地澄澈通透了片刻。
那一瞬間,
他看到斬破自身枷鎖的希望。
于是果斷上臺!
一刀,
就一刀!
若不能斬去自身心靈枷鎖,那就斬滅我的肉.身桎梏!
這一刻,
刀客那一身死志與刀意竟然漸漸融合,臻至更通透的心神境界——若再進一步,便能在先天境界煉成刀意!
通常,
刀意這種東西是在神竅境才有機會煉成的。
若能在先天境界就煉成刀意,
其未來不可限量!
而再進一步的契機,
就在眼前!
潦草刀客陡然瞪眼,澄澈精光從他眼中爆發。
下一刻,
他抽刀,
踏步!
“嗡——”
一抹水波一樣的刀光向陸山劈去。
就是這刀!
這一刻,
陸山刻在腦海里的刀光和眼前這抹刀光迅速重合,極致的酸麻電流一樣涌遍全身!
這一刀的刀勢,
神意,
氣機!
仿佛解構圖一樣在他眼前轟然炸開,有序排列!
苦思冥想數年的破解之法自動井噴!
側身避,反手刀撩。
正面迎,以氣御之……
數年的執念在這一刻井噴,紛紛擾擾的念頭讓陸山遲遲不出刀。
這看得水榭里袁青腰瞪大了眼睛!
糟糕!
他怎么還不動?
這一刀玄虛古怪的很……該死的虎妖!
你動啊!
樓船上,三姑奶奶忍不住托住艷麗的臉龐,一臉春意仿佛要淌出來——不虧是她最裙下最好用的男人。
刀光撲面,
陸山忽地嘆了口氣。
多年苦思讓他找到了應對之法,萬千執念清風般散去,他敞開心神,心念登時化作澄澈水波,浩浩蕩蕩的去迎接這一刀。
澄澈心神恣意如水,隨著對方刀光上的水波輕輕擺動。
于是,
原本看不真切的刀光忽然就真切起來了。
那毒蛇一樣想嵌進他心神靈臺的刀光也一下變得空蕩蕩不著力起來……
潦草刀客陡然瞪眼!
他的刀一下失去了目標!
對方原本堅若磐石的心神忽然變了,變成了無垠浩瀚的汪洋。
而他的刀……
變成一尊泥牛。
雖已入海,卻轉瞬消逝。
潦草刀客愣神間,陸山指尖發力,綠鉞刀登時翻轉一圈被陸山倒提在手中,隨后他朝前斜跨,抬手一撩。
兩人錯身而過。
一陣湖風飄蕩后,潦草刀客發出感嘆:“好快的刀。”
隨后他提著刀,轉身朝自己的扁舟走去。
越走,
他步履越難。
等到棧臺邊緣,他再也支撐不住,身形一歪,一顆胡子拉碴充滿風霜的頭顱從脖子上掉下來,跟著身子一起落進水里。
“噗通。”
刀客的命,
就像湖里的水花,轉瞬即逝。
陸山收刀,朝著對方尸身處微微頷首:
這一刀,
既分高下,
也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