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會放山、抬參,但他純純是野路子出身,他放山、抬參的本事全來自于遠東大山中的熟能生巧。
對參幫的傳統規矩、各種習俗,趙軍了解的有限。那天找到財寶窖,完全因為上輩子他聽參幫老人說起過,昔日龐家幫把頭龐瞎子掛兆都是掛反兆。
正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趙軍找到了他姥爺留下來的財寶,外加一箱子、兩帽筒的銀元。
但這些不夠龐家人整棟、整棟的買樓,所以趙軍感覺還有自己未曾找到的寶貝。
趙軍打這個電話,是想與邵家的老參把頭請教一下放山行里的偏門手段。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邵天鵬一開口就問附近是否有水,趙軍想也沒想就承認了。
聽趙軍承認,邵天鵬呵呵一笑,緊接著便問:“那水自東往西?”
“對!”趙軍點頭,道:“是!”
這時,邵天鵬忽然壓低聲音,問趙軍道:“趙小子,你是去王寡婦……家地窖了吧?”
邵天鵬身旁應該有人,所以他把話說的很隱蔽,但他此話一出,趙軍整個人激靈一下,心中那點期盼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軍萬萬沒想到,邵天鵬只問了趙軍山水流向,就聯想到了王寡婦的財寶窖。
忽然趙軍想到,應該是自己提到了掛反兆,才讓邵天鵬起了懷疑。再想想江華留下的筆記本,趙軍意識到當年邵家幫在前面那個參埯子抬參,應該不只是為了抬參。
“這老不死的!”趙軍心中暗罵一聲,此時他想起了自己在邵家做客的時候,曾提起過自己姥爺藏在柴火垛里,但被胡子拉走的金子財寶,那時候老胡子邵云峰也沒提財寶窖這茬。
“呵呵……”電話那頭,邵天鵬呵呵一笑,問趙軍道:“趙小子,那窖里都有啥呀?土豆子、大蘿卜?”
趙軍嘴角一扯,道:“邵爺,那都是我家的東西!”
趙軍先一步宣誓主權,別看他邵家幫有人有裝備,但到了嶺西就是趙軍的地盤。
雖然趙家幫人不多,但再過些日子,趙軍手下就有人了,兩百多森林城管,邵家幫過來敢動嶺西一草一木,趙軍直接就拿他們。
不過趙軍又想到一事,當年邵家幫曾跟龐家幫有約定,不再來嶺西放山。
“是,都是你家的。”這時電話那頭,邵天鵬笑道:“沒人跟你要啊。”
趙軍心中仍懷警惕,而這時邵天鵬對趙軍發出邀請,道:“趙小子,你啥前兒過來玩兒兩天吶?”
“我……去不了啊,邵爺。”人家老頭子沒說什么,趙軍自然不可能跟人撕破臉,他和氣地說:“我們場子給我調工作了,馬上就得忙了。”
“啊?那你開春得上我們這兒來呀?”邵天鵬問道:“咱不說好了嗎?咱放山去。”
邵天鵬這話說的依然隱晦,他父子二人和趙軍約定的是,趙軍幫他們料理掉盤踞在老陰溝的東北虎,然后邵家幫會允許趙軍到他們的老埯子抬參,但僅限于春季。
“邵爺。”趙軍想了想,還是向邵天鵬問道:“放山的事,咱先撂撂。我想跟你老打聽、打聽,我家還有點東西沒找著,你家老太爺能不能知道啊?”
“還有東西……啊,胡蘿卜唄?”邵天鵬道:“那玩意怕糠,得在窖里頭再挖坑,完了埋上才能存住。你那啥,你都找著窖了,那你就再往下挖挖唄。”
邵天鵬的意思,趙軍聽明白了,也就是說財寶窖再往下挖還有東西。也難為這老爺子,臨時想出來的暗語還挺貼合實際。
但那第二層的松木箱和銀元,趙軍都已經挖到了。不過,那東西也不值錢吶。
可邵天鵬既然能這么提醒趙軍,那就說明他沒有惡意,于是趙軍又問:“邵爺,那沒有旁的了嗎?這些玩意也不值錢吶?”
“小子……”邵天鵬在電話那頭笑出聲來,道:“那你還想要啥呀?”
邵天鵬說這話時,他那邊屯部里的人應該是暫時離開了,所以邵天鵬忽然話鋒一轉,道:“趙小子,邵爺不糊弄你。山里胡子能有啥呀?一天搶誰去呀?附近就你姥娘家有錢,但王寡婦跟你姥爺,他倆還是親戚。
后來我家老爺子不說了么?趕上打仗,他們要買槍啥的,管你姥爺借不少東西。但下山頭兩天吧,王寡婦又改主意,說不買,改搶了。”
“哎?邵爺。”趙軍忽然攔了邵天鵬一句,道:“這話,你家老爺子當初可沒說呀!”
邵天鵬聞言一怔,然后就聽趙軍道:“是不是老爺子歲數大,忘了?”
“啊,那備不住啊!”邵天鵬以為趙軍是給自己臺階下,連忙接了一句,可緊接著就聽趙軍說:“邵爺,你當時也沒想起來,是吧?”
“你這孩子……”邵天鵬哭笑不得,道:“行了,你找著就行啦。反正像你說的,大多數都是你們家東西。我爹說,王寡婦手里那些黃的,基本上全是管你姥爺借的。不過,大洋啥的是他們那幫胡子種大煙賣的。”
趙軍嘴角一扯,他就感覺那些東西不夠成棟買樓的。可轉念一想,沒準是那倆帽筒值錢?或者銀元里有特殊的?
趙軍暫時把這念頭壓下,反正這些東西他都不打算賣,等過些年,有機會出山的話,就去找個明白人給看看。
而就在這時,邵天鵬問他說:“趙小子,窖你找著了,但我想知道那兆是啥兆啊?”
“什么兆?”趙軍問一句,就聽邵天鵬說:“我爹說,早先王寡婦就問過他,那窖怎么挖,自己能記住,別人還找不著。我爹教的他掛反兆,完了王寡婦就總擱那么奔老鬼頭子嶺去,我爹還尋思那窖擱老鬼頭子嶺呢。”
“嗯?”趙軍忽然一怔,心里閃過一個念頭,老鬼頭子嶺上是否也有那么一個財寶窖?
這時,邵天鵬繼續說著,道:“咱這邊剛解放那兩年,我還往你們那老鬼頭子嶺跑呢。完了有一次,我碰著那個……宋安祿了,我跟他嘮兩回嗑,才感覺不對勁。
之后,我再就奔王寡婦門框對面,那時候我一年去一回呀。這是我現在不能過去抬參,咱爺倆這么說。那幾年東西沒找著,但棒槌我們可沒少抬呀。
我不跟你說過嗎?我抬出來一苗一等一的棒槌,那棒槌才好呢。沒成想跟一老絕戶打仗,給棒槌還特么打丟了!”
趙軍聽得直撇嘴,心想就你說的這話,要讓我三大爺聽著,你就成老絕戶了。
“唉呀!”電話那頭的邵天鵬重重嘆了口氣,語帶懊悔地道:“那苗棒槌,真特么好!我這輩子,再沒見過那么漂亮的棒槌。我都后老悔了,我就尋思那窖里東西都沒有這棒槌值錢。”
這話,趙軍聽著很高興,畢竟那棒槌在他家柜子上擺著呢。
“行啦!”此時的邵天鵬似乎有些失落,意興闌珊地道:“山財呀,得有福能享。那窖是你找著的,就是你的福,那啥……有工夫過來唄?”
“行,邵爺。”趙軍應道:“我答應你老了,我有工夫……我一定過去。”
這話沒說死,畢竟啥時候有工夫就趙軍說的算了。不過就現在這一天天的,趙軍多忙啊!
言盡于此,二人互相道別并掛了電話。在向趙國峰道謝后,趙軍從屯部出來,騎上摩托往家走。
這時候就已經將近四點了,天剛剛漸黑。趙軍離家還有二三百米的時候,遠遠地看到天上掛著兩抹紅。
“呀!”趙軍一怔,心道:“是不是小臣回來了?”
果然,臨到家門前時,趙軍就見解放車停在家門口。
在獵狗們迎接的叫聲中,趙軍快步進了家門。
外屋地里,金小梅、趙玲、楊玉鳳、徐春燕四人各守一個菜板切著肉。
今天沒凍肉,也就沒用刨子推。山羊、狍子,排肉、腿肉,全部手切。
“軍哥!”解臣從里屋迎出,趙軍見他便笑道:“小弟,回來啦?”
和解臣打完招呼,趙軍看向楊玉鳳問道:“嫂子,你過來了,那我大哥呢?”
“里屋呢!”解臣搶在楊玉鳳之前回答,道:“我跟老舅,我倆去接的咱張大哥!”
趙軍聞言,忙向西屋走去。這幾天張援民恢復的不錯,但想起來還是不成。
趙軍進屋問候了一下張援民,然后幾人坐在一起嘮嗑。
趙軍說了自己提干和永安春獵的事,但保衛員名額的事,趙軍暫時沒說。畢竟這個事還沒定準,不準成的事不能說。
對于趙軍的提干,大伙并沒意識到什么。因為這年頭,護林員啥也不是。
相比之下,大家更在乎明年的春獵。按照張援民所獻之計,春獵就是趙家幫發財的機會。
對此,王美蘭很是興奮。春獵的事已成定局,她兒子更是全權負責這件事,這真如張援民所說,乃是趙家幫騰飛之機。
“媽、老舅、大哥、小臣。”這時,趙軍對四家的代表說:“咱劃拉、劃拉家底,過完年咱就得收東西了,今年咱買賣剛開張,得給人家現錢啊。”
“是!”王美蘭最先響應,而是沖外屋地把金小梅和徐春燕也叫了進來,并說道:“咱幾家都在這兒呢,大伙都摻和一股。掙錢的事,誰也不能落下。”
對于王美蘭的話,眾人紛紛響應。
這就是趙家幫未來十年的發展,按趙軍的想法,這十年就這樣掙錢、花錢、攢錢。
等十年后禁獵,林區成材的樹也砍差不多了,這幫人不算老太太是六家,到時候一家承包一座山頭,養殖野豬、開蛤蟆溝養蛙塘、采收山野菜,一年掙老錢了!
再等二十年,直播業一興起,原本十塊錢一兜的圓棗子都能賣好幾十一斤,自己那時候就可以退休了。
就在趙軍胡思亂想時,屋外傳來聲聲狗叫,而且狗叫聲尤為激烈。
眾人紛紛向窗外望去,王美蘭對趙軍說:“兒子,你出去看看。”
趙軍答應一聲,起身拿過棉猴穿上,緊接著便出了屋。
這時候,兩家的狗像瘋了一樣,嗷嗷地沖著門口咬。
趙軍皺眉往前走了兩步,借著院門上懸掛的大燈籠,趙軍看見一人牽著兩條狗站在門前。
趙軍呵斥兩聲,狗叫聲依然不減,因為院門口那兩條狗在叫。
趙軍快步走過去,招呼那人道:“胡哥,你這是干啥呀?”
看趙軍過來,兩條狗頓時變了聲音,沖趙軍吼叫著。
人有人言,獸有獸語。
兩條狗的變化,更激怒了趙李兩家的狗。尤其是趙家院里的狗,如瘋了一樣扯著鏈子。
“軍吶!”胡振江一扽手中繩子,將兩條狗拽住,然后大聲喊道:“你二姐夫不沒了嗎?這狗你二姐養不了,完了尋思你稀罕狗,就給你牽來了!”
“哎呦我……”趙軍想推辭,一看那兩條狗嗆毛嗆呲的,就像過完冬乍一出倉子的熊,都是因為餓的。
趙軍獵熊替邢智勇報仇后,將黑熊送到邢家的時候,這兩條狗的狀態就不是很好。
那是因為邢智勇去世,胡二丫沒心思伺候狗的緣故。這些日子,胡二丫仍沉浸于悲痛中,喂狗也不那么精心,就導致這兩條狗越來越瘦。
今天提起來趙軍的恩情,胡二丫說想買點東西去看看趙軍。但最近這倆月,林區一直傳趙家如何、如何闊綽,胡二丫感覺自己能買的東西又拿不出手。
然后,胡滿堂就提議把家里那兩條狗送給趙軍。一是趙軍本身打圍就喜歡狗,二是給胡二丫減輕了負擔。
于是,就有了胡振江送狗。
胡振江都把狗送到家門口了,趙軍也不能讓人再牽回去。
但他家已經養不下了,于是趙軍便讓胡振江牽狗跟自己進了李家。
一進李家,兩條狗扯著繩子與大花、二花、黑妞、小花對咬著空氣。
暫時把狗關在李家倉房里,等趙軍、胡振江從倉房里出來,門一關上的瞬間,倉房里的兩條狗立馬沒了動靜。
但這時,被激怒的趙家狗幫仍叫得很兇。可對手認慫了,趙軍再呵斥兩聲,狗幫也就安靜了。
從李家院里出來,趙軍要請胡振江進屋,可胡振江說什么也不干。
就在二人僵持時,王美蘭從屋里出來,把胡振江請了進去。
但坐一會兒,喝了兩口水、抽了一顆煙的胡振江便要告辭離去。
見其執意要走,王美蘭也沒強留,給他拿了一個狍子大腿。
王美蘭、趙軍送胡振江出門,剛把胡振江送出院外,就聽不遠處有人喊道:“趙軍!趙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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