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整我干啥呀?”李如海被趙軍從小賣店里拽出來,硬給塞到汽車里。
“趕緊給我回家!”趙軍懟了李如海一下,把他往里推推,然后側身擠進副駕駛,道:“跟我們包餃子。”
說完,趙軍招呼解臣道:“開車,回家!”
“哎!”解臣答應一聲,發動汽車,很快就在趙軍軍家門前停下。
汽車停穩,趙軍、解臣、李如海三人自車上下來。
“回來啦!”這時,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從茅房出來的金小梅,問趙軍道:“軍吶,酒捎回來了么?”
“必須的!”趙軍呵呵一笑,將酒桶給金小梅從車上拎下。
“記的我賬么?”金小梅忙問了一嘴,是怕趙軍替她給錢。
“記我賬上了。”李如海這時候聽明白了,原來這酒是自己老娘讓打的,忙上前賣好,說道:“我大哥打酒前兒,我正擱小賣店呢。我要看不著吧,也就那么地了。這我看著了,我必須得孝敬我爸呀!”
“哎呀!”金小梅聞言,眼前一亮道:“我老兒子出息了!”
“那你看!”李如海笑道:“你老兒子上班都一個多月了,還能不出息嗎?”
說著,來勁兒的李如海回手一指趙軍,對金小梅說:“媽,你以后再有這事兒,你直接跟我說就行,我哥不行,不還有我呢么?別總麻煩我大哥。人家我大哥一天也挺忙的。”
他這又哥、又大哥的,給金小梅聽得糊涂,但大概能明白李如海的意思,應該是踩了李寶玉、捧了趙軍,又順帶表現了一下他自己。
“來,來!”就在這時,趙軍上前把手里的酒桶遞在李如海手中,道:“去吧,你送屋去吧。”
李如海手上一沉,忙兩手提桶,快步往院子里走去。
“這孩子呀……”金小梅搖了搖頭,然后對趙軍、解臣道:“趕緊進屋,這一早前兒多冷啊!”
“嬸兒啊!”趙軍忽然開口叫了金小梅一聲,然后對解臣說:“你先進屋。”
“哎!”解臣一看就知道趙軍是有話要對金小梅說,他笑著沖金小梅一點頭,便快步進了趙軍家院子。
“咋了,軍?”解臣都能看明白的事,金小梅能不明白么?見解臣走了,金小梅好奇地向趙軍問道。
趙軍眼珠往旁邊一掃,左手往副駕駛車門上一拍,然后小聲對金小梅說:“嬸兒,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給你拿點東西。
“啥東西呀?”金小梅瞪大了眼睛,問道:“你還給嬸兒拿啥呀?這一天都不少搭我們了。”
趙軍一擺手,示意金小梅不要說話,然后他開車門上了副駕駛。
坐上副駕駛,趙軍拿過從田永貴那里買的藥,連著打開四個黃油紙包,將其中的干鹿茸片、山枸杞子都挑出合在一起。
然后騰出兩張黃油紙,一張包干鹿茸片和枸杞子,一張拿去包那張鹿槍弓。
可干鹿茸片和枸杞子倒好說,那鹿槍弓卻不是黃油紙能包住的。
“嬸兒啊!”趙軍從車窗對金小梅道:“你進屋給我取(qiǔ)個面口袋出來。”
“你拿啥呀?”金小梅一聽得用面口袋裝,皺眉道:“軍吶,現在咱家啥都不缺,你快自己留著吧!”
說完,金小梅轉身就要往趙軍家院里走。
一看她要走,趙軍忙喊道:“嬸兒啊,這個你家缺!這就是給……”
“嗯?”一聽趙軍的話,金小梅下意識的回頭,而趙軍卻發現自己這么說話不對,連忙改口道:“這是我李叔的朋友啊,還是班兒上的人吶,托他給淘騰的。我叔跟我說了,正好我今天出去看著了,我捎帶腳給他帶回來的。”
“啊?”金小梅聞言,回身嘀咕道:“這個李大勇,這一天。”
嘀咕完,金小梅抬頭問趙軍道:“你李叔給你錢沒有啊?”
“給了,給了。”趙軍催促道:“嬸兒,你趕緊拿個面口袋去。”
然后,趙軍又叮囑道:“挑那個干凈的哈。”
“那行,你等我一會兒。”金小梅快步向她家院里走去,這時正趕上李如海從屋里出來,見他媽急匆匆地回來,而趙軍還坐在車里,李如海好奇地往金小梅身邊湊,道:“媽,咋的啦?”
“大人的事兒,你小孩伢子少打聽!”金小梅沖李如海一甩手,道:“去,上你大娘家,你不能幫干活,你就幫著看看孩子。”
今天預報有雪,永安林場家屬區的中學、小學、幼兒園直接全都放假了,現在李小巧還在趙軍家跟趙虹、趙娜玩兒呢。
金小梅說完,邁步就進了屋,而李如海眼珠一轉,蹲身藏到了房前的大水缸后頭。
李家這口大缸,高一米五,口徑也有八十多公分。
這么大的一口缸,不是用來腌菜的。夏天用它存水,沉淀水中泥沙;冬天則用它來凍吃的,把肉、干糧什么的放在這缸里,效果比冰箱還好呢。
李如海個高,但每天東跑西顛的,就導致他吃多少都不胖,整個人偏瘦,往缸后一蹲,前有缸、后有墻,把他藏的嚴嚴實實。
李如海這邊剛藏好,金小梅就拿著面口袋出來了。
金小梅到車前,把面口袋順車窗遞給趙軍,趙軍把面口袋拽進去,將那張鹿槍弓和一個黃油紙包裝在里面。
東西不多,趙軍正好將面袋口系了個扣,然后下車遞給金小梅時,說道:“嬸兒,你就別打開了。”
雖然趙軍理由找的好,但他畢竟是晚輩,而且男女還有別。
“啊,行。”金小梅笑著道:“我給他放屋就得啦,等他回來自己捅咕去吧。咱這一天多忙啊?哪有工夫管他那些事兒?”
趙軍也是一笑,二人分開,各進各家。
金小梅剛才說的不是假話,她們今天時間緊、任務重,真沒工夫管李大勇這些事兒。
所以,金小梅進屋把面口袋往柜子里一塞,轉身出來翻墻就到了趙家。
等金小梅進了趙家屋,李如海自大缸后溜出,鬼鬼祟祟地回了家。
這孩子進屋就一頓翻,在將那個面口袋翻出來后,李如海把袋子口一打,從中掏出那張鹿槍弓來。
“唉呀媽呀!”李如海驚嘆著道:“這玩意整挺好啊!”
說完,李如海好奇地把鹿槍弓拿到鼻前,等他一嗅鼻子,不禁皺起了眉頭。
李如海隨手將鹿槍弓放到一旁,緊接著又把那個黃油紙包打開,里面趙軍給裝了不少干鹿茸片和枸杞子。
一方水土,養一方生靈。
都是白山山脈,趙軍這邊山里就是不長枸杞子。可翻嶺過到吉省,它就有了!
李如海沒見過這個,看那紅色的小玩意,感覺這東西應該能吃。
于是,李如海分出一顆納入口中。
李如海試探著一嚼,感覺這東西絲絲苦、絲絲甜,先是苦味重,后是甜味重。
“這是啥玩意啊?”李如海吧嗒下嘴,咔吧兩下眼睛,使手抓了一小把塞進褲兜里。
然后,李如海又瞄上了那干鹿茸片,這個東西要是鮮的,李如海保證認識,但它是干的,李如海一拿就知道自己咬不動,便將其塞入口中嗦了一下。
感覺味道不怎么好,李如海就把它吐出來了,本想著給它放回去,但李如海怕自己嗦了完的,會被人看出和其它的不同,于是就給這鹿茸片也揣進了褲兜。
最后把黃油紙包、面口袋恢復原樣,李如海將其往柜里一塞,悄悄出門翻墻入了趙家。
李如海剛進門,屋外就下起了雨夾雪。
“鐺鐺鐺……”
“鐺鐺鐺……”
菜刀落在菜板上發出的聲音,在趙軍家三個屋里此起彼伏。
“噠噠噠……”屋外,雨水順著房檐流下,落在鐵質的醬缸帽上。
1987冬天的第一場雪,雖然稍晚了一些,但依然是雨夾雪。
下雪天暖,化雪天冷。
天上雪隨落隨化隨成水,使得房前屋后的院子里都是一片泥濘,吃飽喝足的獵狗們趴在狗窩里,無精打采地望著外面的積水。
而房后棚里的牲口、家禽也都安靜下來,毛驢、狍子悠閑地嚼著苞米葉,雞則站著架上回頭啄著翅膀下的羽毛。
雨夾雪下了一天,到夜幕降臨,屯里的大柳樹都低下了頭,它的每一根枝條上都附著了一層冰。
此時若有燈光,定能映得這樹晶瑩剔透、美輪美奐。
趙軍家,東屋、西屋、外屋地,三個屋都亮著燈,男女老少歡聚一堂、歡聲笑語。
西屋里,炕上一張圓桌、地上支著一張靠邊站,兩張桌子上各放一個大面板。
這面板長一米五,寬六十公分左右,乃是大椴樹破開而成。
金小梅、楊玉鳳守著一張面板,趙玲、徐春燕守著一張面板,四個人不干別的,就管搟餃子皮。
她們搟好皮丟在一旁用高粱桿扎成的蓋簾上,趙軍、王美蘭、王強、張援民、李如海、小鈴鐺一起包餃子。
兩個一人合抱的大盆,盆里盛的是酸菜野豬肉和成的餃子餡。
趙軍一手托著餃子皮,一手使扁匙子盛餡放在皮上,然后把皮對折,兩只手兩個大拇指分左右齊齊一捏,再往中間一擠,一個餃子就包好了。
手搟的餃子皮,兩邊薄、中間厚,趙軍如此一擠,中間厚的地方撐起不破,形成一個餃子肚兒。這樣的餃子,才是真的皮薄餡大。
一個個餃子轉圈擺到蓋簾子上,這么多人動手,一簾簾餃子被人端著送到外頭。
此時屋外雨夾雪已停,呼呼刮著冷風,氣溫接近零下二十度。
院里子,雨水、雪水結成了冰,趙軍端著蓋簾出去,將其置于屋外的大缸中,然后將缸蓋扣住。
一股冷風吹來,趙軍微微打了個哆嗦,他忽然想起上輩子衣爛回鄉那天,也是頭場雪,也是冷風配冷雨。
那時候的趙軍,混的那叫一個慘吶!從H北回來,坐高鐵、動車也就幾個小時,但趙軍沒舍得花錢買那個票,最后只買了一張綠皮車的硬座,從H北坐了十四個小時的硬座到冰城,再轉大客往稻花市。
趙軍記得當時心情異常的凄涼,可當一過山海關,下一站是錦州時,趙軍就有一種到家了的感覺。
而每個離家在外的東北人,一想家就是黏苞米、粘豆包,還有酸菜餡餃子。
“嘖!”趙軍吧嗒下嘴,聽到耳邊傳來小火車的汽笛聲,知道趙有財他們下班了,趙軍急忙轉身回屋喊道:“媽呀,我爸他們回來了。”
“哎!知道啦!”王美蘭應了一聲,然后對周圍人說:“這回再包,咱直接就煮啦!”
眾人紛紛響應,王美蘭又道:“多煮,煮它六百個餃子!”
“六百個?”出現在門口的趙軍一愣,忙問王美蘭說:“媽,煮那些干啥呀?”
“吃唄!”王美蘭道:“家里多少人呢?少了能夠吃嗎?”
“多少人吶?”趙軍反道。
七家人一共是二十三口,這要都是大人的話,六百個餃子還不一定夠呢!
可這二十三口人里有一多半的孩子,孩子能吃幾個?煮六百個餃子,不說剩一半,那也得剩二百呀!
“剩了一會兒大伙一分,拿回去明天早晨煎著吃!”王美蘭從過道出來,扒拉趙軍道:“起開這兒,我炒菜去!”
趙軍眨巴兩下眼睛,心想煎餃子確實挺香,于是便又加入到包餃子的隊伍中。
餃子就酒,越吃越有。
東屋里,男人們喝酒、吃菜;西屋里,吃完飯的女人們繼續包餃子,包好一簾就拿出去凍著。
而這時,外面已飄起了雪花。
第二天早晨,當趙軍起來的時候,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
雪雖然停了,但還是陰天。按天氣預報說,今天是多云轉大雪。
趙軍穿好衣服出去上茅房,往外面一走發現雪都沒腳踝了。
等趙軍回來時,正趕上李家房門打開,李大勇、李寶玉、李如海父子三人從屋里出來。
“掃雪呀?”趙軍問了一嘴,就聽李大勇道:“掃了唄,一會兒我們上班了。”
“那我招喚我爸去。”趙軍笑著往屋里一指,道:“我倆也鏟雪!”
“別招呼你爸啦!”李大勇一聽連忙攔著趙軍道:“讓你爸歇著吧,就這點活兒,一會兒讓寶玉、如海幫你忙活。”
李寶玉、李如海:“……”
哥倆幫趙軍干活沒問題,二話都沒有,可你李大勇心疼你結拜大哥,也不能拿兒子往出頂啊!
“那行……吧。”趙軍剛要去倉房取鍬,就見趙有財從屋里出來,手里還拿著一塊錢。
“如海呀。”趙有財離老遠就沖李如海喊道:“這錢是給你的。”
“大哥,你給他錢干啥呀?”李大勇湊到墻前,從趙有財手里接過錢時,聽趙有財道:“不是我給的,他們昨天不賣食堂肉了么?如海拼(bīn)的縫兒。”
“拼縫兒?”李大勇聞言眉頭一皺,回身瞪了李如海一眼,喝道:“你一天就嘚瑟吧,啥特么你都干!”
說著,李大勇把錢往自己兜里揣去。
“大爺……”李如海情急之下,慌忙喊趙有財相助。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幫趙有財平事兒的時候,還得到過趙有財的承諾呢。
“大勇啊,給孩子吧。”趙有財勸李大勇道:“這孩子也不爛花錢。”
“他還不爛花錢?”李大勇又瞪了李如海一眼,但最后還是把錢遞向李如海。
李如海樂呵地接過錢,趙軍也接過來趙有財遞來的五十塊錢。
“你們昨天那肉是九十七斤,你張叔給你湊整,按一百斤算的。”
趙有財的話,讓趙軍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爹是什么樣的人,趙軍是再了解不過了。
這錢經他趙有財的手,按理說他應該把多出那一塊五毛錢扣下呀,可現在……這是兜里沒零錢了?
和趙軍同樣驚訝的,還有李大勇。作為多年的好兄弟,李大勇對趙有財的了解程度不亞于趙軍。
李大勇記得,有一年他和趙有財上山打標本,趙有財看見倒木上站個大灰兔子,這一槍過去,將野兔上半身都打沒了。
就這,趙有財愣是扒出兔子兩個后大腿,然后拿去食堂換了一分錢。
這樣一個人,如今他不貪了,這不怪了嗎?
反常必有妖!
李大勇忽然感覺到不妥,望向趙有財的目光中充滿了擔憂,心道:“都這樣了嗎?我大哥太可憐了!”
昨天包凍餃子,包到快十一點才把那兩大盆餃子餡包沒。這回去完了,金小梅就把趙軍給的藥材忘了。
“大哥!”這時,李大勇對趙有財說:“要不你進屋歇著去吧?”
“不用!”趙有財搖搖頭,拿鍬開始推雪。
兩家人忙活起來,掃完了前院、后院,就是掃院門外了。
有句話叫:各家自掃門前雪。
其實這沒什么毛病,只要各家都能把自己門前的雪掃凈,整個永安屯幾乎也就快掃完了。
只是在掃院外雪時,趙軍對趙有財說:“爸,我上我江奶那兒瞅一眼哈。”
各家自掃門前雪對于一些孤寡老人來說,就有一些難度了。以前老爺子在的時候,掃雪的都是他,老太太都是忙活屋里的活。
“你去吧。”趙有財沖趙軍一擺手,他剛要再說些什么,就聽一陣滋啦聲響,屯部的大喇叭里傳出了趙國峰的聲音。
“喂……喂!喂!那個……林場通知哈,今天伐區大檢查,林場職工必須全部到位!”
大喇叭一連播了三遍,趙軍微微抬頭,望向林場方向,心中想道:“我都多長時間沒上班了?”
昨天因為失誤,導致有二百多兄弟,重復訂閱了一章,我心里很過意不去。
訂一章四千字,雖然錢不多,但屬實是讓兄弟們多花了。多花的錢,我還沒法退,只能加更一章,聊表心意。
今天正常還有兩章,我先去做飯,吃完了我接著寫。今天上午把亂七八糟的磚摞一邊啦,耽誤點工夫。
晚上12點前,兩章肯定能發出來。書里的86年冬天,沒怎么打獵。一筆帶過,直接就87年過年了,
這下雪,就是打獵的時節,今年肯定是要動大爪子的。
最后,還得說對不起昨天那些重復訂閱的兄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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