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鍋巴:
眼前仙霧繚繞的西皇山近在咫尺。
但季秋卻停下了腳步。
此時,一路引導而來的瑤池天女蘇月謠,感知到后方動靜,當即疑惑回首,輕蹙起黛眉,不知起意前來的季秋為何又在門檻之前頓足,剛想開口,便聽眼前人搖了下頭,道:
“事有變故,瑤池仙子。”
望著眼前不含絲毫煙火氣,如仙境墜入人間的西皇山,季秋前來昆侖墟的身外化身,目光泛起微微波瀾:
“恐怕我此行,暫不能入西皇山,拜西皇母前輩了。”
話語正說間,他的周身有玄光浮現,蘊藏著不朽的奧妙,仿佛無根自生一般,不知從何而起,哪怕是踏足神話,也不能摘得。
如若是不識貨的,自然認不出些什么端倪,但瑤池天女蘇月謠,曾在崆峒山修行過。
所以,感知著這難以預測的一縷玄光,蘇月謠頓時俏臉微變。
在這包裹了眼前白發少年的玄光氣團之上,她察覺到了來自崆峒道主廣成子的氣息,于是忍不住開口,道:
“這是...與方才紫霄道場有關?”
她有些失聲,禁不住伸出素手。
就在前不久,已經到了昆侖墟的季秋,即使與她寸步不離,但卻在不知不覺之中,做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也正因此事,導致天地噤聲。
關于其中細節,蘇月謠還未來得及詢問季秋,便已至了西皇山山門之前,本想事后發問,卻不料季秋竟在山門之外,便請辭了去。
要知道...
普天之下,可都沒有生靈能起了心思拜古尊道場,而到了山門前卻又臨時反悔,瀟灑離去的。
除非...
像是眼前季秋這樣。
有另一位‘古尊’來請。
可天底下,哪里有這種案例啊...
蘇月謠有些怔住,一時也不曉得該如何回應。
但施展‘一氣化三清’神通術的季秋,便如三花聚氣,三身心意相通,所以哪怕遙隔萬里之外,他也極為清楚,方才到底發生了些什么,于是看出了蘇月謠心里的為難,只擺了擺手:
“你猜的不錯,與剛剛的變故有些關系。”
“而且在事情暫落帷幕后,崆峒山的那位古尊親自來請我了。”
季秋笑了笑,也并沒有顯現出什么驚慌失措的表情,而是繼續道:
“古尊一念可遨游天地,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想來西皇母大人即使不曾出世,也是抬眼便知。”
“所以蘇姑娘只需入山,便什么事情都清楚了。”
絲絲縷縷玄氣充盈,將季秋包裹著,與此同時,他的道軀也開始越發透明,似乎就將脫離此地,踏入另一方天地。
蘇月謠檀口輕啟,對此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在最后時刻,她看到眼前的白發少年盯著自己瞅了又瞅。
直到被徹底牽引,近乎消失無蹤時,才嘆息了一聲:
“六道天關開辟,瀕臨道果極境,對于真靈的感知...我已不會再出差錯。”
“蘇姑娘...你我有一段緣,但卻不在此世。”
“留待后日再見吧,只是不曉得...我這一去,是否會生變故。”
“不過,既乾坤已定,當不會出差池才是。”
瞪著一雙美眸,看著眼前平靜的白衣少年默默自語,說著些似是而非,叫自己聽不懂的話語,瑤池天女還沒回過神兒,人就已被接引離去。
隨即,一道浩大的古尊念頭驟降:
“人,吾廣成子便帶走了,待到事畢,再來拜見皇母。”
“不過,皇母既已決定不染塵世,效仿‘萬仙時代’的諸位同道,以自封之法延緩道傷,感悟天地與仙妙,不墮古尊名與位格,確有大氣魄。”
“但一切都未注定,即使古尊能夠堪破過去未來,世事也并非皆是定數。”
“要是這位泰皇,當真能追尋三祖神像痕跡,于界壁之外取得聯系...”
“也許一切難題,都有可解之法。”
虛幻的大音,只在這西皇山上方擴散,
直到連通那古尊的氣息一并消散時,本正沉寂的西皇山中,這才金光萬道滾紅霓,走出了一道玉冠羽衣,膚如凝脂,氣質高絕的艷麗女子。
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季秋與廣成子消失的方向,一雙美眸慵懶的睜開,卻是如湖水一般平靜:
“三教對于當年的消亡諱莫如深,本尊叫瑤池你入崆峒,都是在事發之后,方才曉得真相,原是生靈成仙,同道皆寂。”
“你崆峒、八景、碧游要真能找到祖師,又何至于到了如今道場空虛,孑然一人的地步?”
“還來寬慰于我,呵。”
女子挑眉無聲淡笑:
“本尊生于世上,無懼道傷與否,這到底是伏羲還是女媧予我的劫數,還是天地加持的枷鎖,都無所謂。”
“劈不開,無非身死道消罷了,怨不得旁人,更不會將因果加諸于渺小的生靈身上。”
說完,這位有大氣魄的古尊西皇母,看著瑤池天女蘇月謠,一雙眸子穿破一切,似乎正在撥開掩蓋于她頭頂的重重迷霧。
因一體同源,同出一脈的干系,竟真被她看出了一丁點的景象出來。
于是沉吟一二,西皇母勾勾手指:
“孩子,你隨我入山來。”
“有些事情,本尊要告知與你,便自封道果,沉眠而去。”
“吾不尋他法,區區道傷罷了,三祖二皇能踏破的道路,本尊為何不能?”
“只是,這需要時間。”
“所以,如無意外...”
“這西皇山,便要交予你手了。”
“你若能叫萬道俯首,自成道果,便將此山...”
“改叫瑤池罷。”
就在方才,燧火宮。
季秋看著紫霄帝主的金章大印,于長空化作虛無,而后三山道主驟然降臨,頓時心中一驚。
羅浮道人,趙公明
透過人生軌跡的探尋,他只能看得到一片迷霧。
但就算只有稱謂名號,季秋也知曉這二人的跟腳,俱都是與廣成子齊名的...三山道主!
而隨著他的試探,兩人甚至若有所覺,復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季秋,眸子之中透著一種‘果然不俗’的意味,不愧為一代古尊。
本來,季秋心里還有些忐忑,不知怎么把這兩位惹出來了。
但隨著一并到來的廣成子開口,他卻是若有所悟。
“你透過羲皇的道果,見到了‘飛升之后’的一縷景象,可對?”那位崆峒山一直以來,頗為云淡風輕的老仙長,第一次神態蘊藏了鄭重。
對此,季秋一一如實告知。
幾乎就在話語落下的那一刻。
玄都一直閉上的眸子睜開,轉著寶珠的羅浮道人頓住,而廣成子則一聲輕嘆,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早知你來自后世,雖不曉因果,但本尊一直覺得,吾所看到的可能,就在這里。”
“你可知,三祖神像,皆因你而顯圣?”
“那是三祖離去前留下的唯一事物,就連我等這些嫡系門人,耗費千方百計,都無法溝通,卻沒料到...竟因你而看到了轉機。”
“故此...吾三山道主這才一并降臨,大動干戈,弄出這般陣仗替你退去了紫霄。”
“所做的一切不為其他,只是想請泰皇小友你,受一份造化。”
“你之道路,已然圓滿。”
“而三祖神像蘊藏無窮奧妙,若可盡數參悟,古尊道果,幾乎只手便可摘得!”
“這對于我等來講...是追尋了千萬年的答案,于你而言,則是人族脫離枷鎖的唯一契機,不然若無古尊誕生,未來定將淪為魚肉,被那些道場之主,乃至神庭圈養,毫無翻盤可能。”
“所以,吾等前來尋你,必定是場雙贏之局。”
“你若能追尋到三祖的痕跡...”
“哪怕只有一絲!”
“在未來,與道傷加劇的古尊對峙之時,吾等便可應諾下場,助你一二!”
“所以...告訴吾你的答案吧,泰皇。”
峨冠博帶的老人大袖飄飄,但話語里所包含的一切,卻叫季秋短暫思考過后,無法拒絕。
或者說,于情于理,他都沒有拒絕的選擇。
他能做的...
只有向前。
不管是從三山道主的強大、從仙裔古尊與人族的矛盾、還是從他自身來講,皆是如此。
所以,當季秋沉吟過后,抬首分別望向三位最古道主時,還是緩緩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若真如此...”
“可。”
短短一字,重若千鈞。
于是三人互相對視一眼,皆微微頷首。
“你那神通吾見了一二,頗為不凡,三身皆可為一,又皆可互為化身,若非奧妙尚且差些,縱為古尊術亦不是不可。”
“正好,三身與吾輩一起,分去三山接受傳承,也算是方便。”八景宮的灰衣少年玄都開口。
“泰皇小友不必太過緊張,既紫霄之事能夠平定、酆都、西皇山,吾等亦會出面,你這法有些意思,要是一并溝通三祖神像,或許事半功倍,也說之不定。”
“而且,若事有變故,你短時抽身不得,我碧游島可下場,庇佑一方人族,此誓當以古尊道果為諾,此生不違!”羅浮道人言簡意賅,語氣鄭重。
他話說完,玄都看了其一眼,歪頭想了想,亦是跟著承諾了一句。
至于廣成子,則笑瞇瞇的點頭。
于是,才有了季秋在另外兩處,也就是九黎國、昆侖墟西皇山前的一幕發生。
待到‘一氣化三清’,從燧火宮、九黎國、西皇山外皆離去后。
不談莽荒變故,
此時的季秋...
已經到了整個天下,最為神秘,也是最為原初的——
三教道統山中!
除卻熟悉的崆峒山外,
更有碧游島,與...
八景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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