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就活該被排擠?”
慕濯咬著牙擠出這句話。
“老子沒這個意思,但是……”
話音一轉,慕族長認真警告,“感情就是這樣,不接觸就會變薄、變淡,親兄弟都如此,更何況其他人。
你可別像李念那小子,腦袋裝的全是漿糊,吃進嘴巴里的肉都能吐出去!”
提到這件事,慕族長就痛心。
一步落后,步步樓后,念小子到頭也就在平陽衙門打轉。
但是趙嘉和丁一不同,他們的未來雖然暫時看不到,卻讓人心生期待。
假以時日幾人天差地別,他真的不會后悔嗎?
慕濯心里酸溜溜的,“你就這么看好慕二?甚至不惜把親兒子扔出去?”
“所以說,你還年輕!”
感慨一句,當天,慕族長就把兒子趕了出去。
蘇黛剛做好晚飯,就聽到他的聲音。
“慕濯,你就來了?”
大包小包的,跟小山似的,這是準備徹底在鎮上扎根?
“被我爹趕出來的,弟妹,你們要是不收留,我可真就沒地方去了。”
“哪有這么慘!”
蘇黛笑著搖搖頭,幫忙把東西帶進院子里。
兩人剛忙活好,趙嘉和丁一過來了,“嫂子,我們回來了!”
自從開始跟著南崽學習,兩人就只做半天的生意,還早早收攤。
若非縣城實在動蕩,可能早就有人抱怨。
其實現在也有,不過沒到自己面前說,倆人就直接當沒這回事。
“回來的正好,慕濯來了。”
“他之前不是不愿意嗎?”
“多少年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慕濯現在也不太情愿,“現在提有什么意思?”
丁一翻個白眼,“濯哥,你跟我們可能過的不是同一個時間!”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反正,從明天起,我就跟慕耀混了!”
說著話的時候,慕濯心都在流淚。
經歷過府城的毒打后,他最喜歡的就是懶洋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可惜,這種日子即將一去不返。
他又要成為一頭任勞任怨的“老黃牛”了。
蘇黛無語,“亂說,我們是正經人,從沒沒打算發展小弟!”
“無所謂,你理解我的意思就行。”
說完,他麻利地起身洗手,進廚房燙碗盛飯。
蘇黛很理解,但是她想不通,慕濯怎么這么快就進入角色。
莫非還怕被趕出去不成?
沒有意外的,送飯的人換成了三個人。
看到慕濯,慕耀并不意外。
大伯一向都非常有遠見,即便家事上略微優柔寡斷,也不能否認他的城府。
事實上,堂兄們的日子能比絕大多數人都好,少不了親爹的謀劃和支持。
縣令要換的消息傳過來,他肯定會想到什么。
劉致遠和呂泊崖并不認識慕濯。
看到陌生人,全都轉向慕耀,“齊光,這位是?”
“我堂兄慕濯,剛從府城回來,之后會跟趙嘉丁一住。”
說完,他又向慕濯介紹,“這兩位是致遠兄和泊崖兄,年紀都比堂兄稍長。”
在外人面前,慕耀給足了慕濯面子,讓他在心里直呼過癮,打招呼時都一臉蕩漾,“致遠兄泊崖兄,久仰大名!”
聲音略微呆滯,還有極力壓制都壓不下去的興奮。
仔細琢磨,其實還有那么一絲絲猥瑣。
慕耀用手遮住眼睛,不忍看他這副傻缺樣。
不就是叫兩句堂兄,至于這么激動?
呂泊崖不知道內情,見狀,誤會自己的名聲傳的很遠,“慕濯兄弟是聽說我們在縣城做的事嗎?不用敬佩,其實并沒什么!”
“是極,”劉致遠深以為然,“到最后,還是讓流民破了城,真計較起來,著實愧對鄉親父老。”
慕濯聽不太懂,一頭霧水地求問堂弟。
“這些事以后再說,”慕耀并不想解釋,“先吃飯,趁著天沒黑透,還能再看會兒書。”
對舉子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學習,聽到這話,立刻不再寒暄。
自此,慕濯在鎮上安頓下來。
縣衙。
前任縣令在牢里,而接到文書的嚴公奇,當天就走馬上任,主持大局。
書房里,師爺拖著病體拜謁新縣令。
“屬下,見過縣尊大人。”
說完,直直地跪下去,砰砰砰三個響頭。
歷屆新縣令上任,衙役初次見面也要跪拜,但只是一個形式,通常剛挨地就會被叫起來。
一方面展示為官者禮賢下士,一方面則收買人心。
這傳統,嚴公奇也知道。
然而今天,師爺跪了半盞茶,他依舊沉著臉一言不發。
兩人以前勉強算同事,本就相互瞧不上,積怨已久。
舊仇未消又添新怨,嚴公奇并不想為了那么點虛名就委屈自己。
一時間,整個房間沉默而窒息。
師爺也硬氣,死撐著不說話,仿佛先開口就低人一頭。
即便,這已經成為事實。
最了解你的,永遠都是死對頭。
只瞥一眼,嚴公奇就知道跪著的人是什么想法,不屑地冷哼一聲,他重重把茶杯放在書案上。
頓時,氣氛變得緊張。
甚至,彌漫出硝煙的氣息。
大約又一盞茶,嚴公奇率先開口,“向本官低頭,很委屈你?”
“屬下不敢!”
“只是不敢,而非不想,更非不愿!”
師爺啞然。
他以前跟嚴公奇打交道,因為受縣令倚重,一直占上風。
突然被懟,有點反應不過來。
也有些,接受不了。
理智上知道嚴公奇已經是縣令,今非昔比,心里卻無法面對落差。
畢竟,長久以來,他都以為此人只是清高又刻板的書呆子。
見狀,嚴縣令冷笑一聲,“你若是想進大牢陪主子,本官現在就成全你!”
“屬下的職則是輔助平陽縣令,大人說笑了。”
“在你的輔助下,前縣令連平陽縣的稅糧都弄丟,這樣的人,本官如何敢用?”
聽到這話,師爺愣住。
這件事上,他處理的確實不太妥當,但是,前縣令不是已經承擔責任?
思忖片刻,他還是繼續硬挺,“屬下有罪,任由大人處置。”
雖然這樣說,師爺卻并不認為縣尊會對自己做什么。
做師爺近二十年,沒有人更熟悉平陽縣的各種政務,根本不可能被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