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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元和甘來兩口子,把門推開,躡手躡腳靠近兒子。
嘖嘖,看看別家四歲小娃在干啥,再瞧瞧我家娃,甘來滿眼自豪。
楚元倒是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仿佛眼前坐著寫字的,是小寶。
楚星海坐在榻上,榻幾上筆墨紙硯齊全,楚星海已經在紙上寫了好多遍“行政特區”。
有四個字連在一起寫的,也有單個分開寫的,還有兩個字一組的,邊寫邊琢磨。
楚元看著兒子身周散亂著好幾張紙,都寫滿了這幾個字,兒子的小嘴里還在念念有詞:“既然是特別的地區,那就是跟別人不一樣,該有何不同呢?
我看,首先律法就要有不同,首先就得從嚴,采石場那些村民……亂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藥,義母是女子,不能讓人欺負到!”
楚元視線變得模糊,仿佛又看到當年小寶即便被人絆倒摔跤、被人剪書包帶、往書包里灌墨汁,也要發奮讀書的樣子。
那時候楚元讓他出去玩玩、休息一會兒,他說:“等我考上功名,娘親就不會受欺負了。”
楚元的眼睛有些發脹,鼻子也有些發堵,不由得抽了抽鼻子。
“爹爹,娘親?你們怎么還不睡?”楚星海聽到聲音回頭問道。
楚元:“兒砸,爹來瞧瞧要不要給你掛蚊帳。”
楚星海:“剛才以為身后滋滋的聲音是蚊子,結果一看是你。”
甘來狂笑。
楚元:“……兒砸,你能不能……能不能……”
楚星海:“嗯?爹爹,你說。”
楚元:“能不能讓我保持一會兒情緒!”
甘來拿著楚星海寫滿字的紙張,挨張看,夸贊:“不錯不錯,這字寫的,我全認識!”
這夫妻倆,其實剛才就在小寶那屋聽了楚清與小哥倆全程的談話,看到兒子一直在琢磨“行政特區”,甘來說道:“其實我跟你爹也不太明白具體是個什么意思。”
楚元的情緒被打斷,連不回來,干脆接過話頭說道:“伱義母既然沒有明說,應該只是有這個意向;
其余的,應該是等著看皇上會做什么回應再做安排;
你還小,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管跟著看看就行。”
當父母的,都希望孩子能有個快樂的童年,不愿孩子過早擔負責任,誰知楚星海卻說道:“我是公府二公子,得為咱一大家子人負責。”
楚元說道:“不還有你小寶哥哥嗎?”
楚星海:“大哥有大哥的責任,我有我的責任,咱楚家數萬人口,又分散在各處,千頭萬緒的事情,多一個人分擔就能讓義母少操些心。”
甘來道:“你現在還是太小,你義母和你哥哥最多就是帶你見見世面,并沒有要求你做什么。”
楚星海說道:“義母總說咱家人口多,要多多的賺錢,所以她總是很忙;
可是我覺得義母其實更喜歡當匠人,她與匠人們討論技藝的時候,總是比處理外面事務時開心得多;
而大哥……爹爹,娘親,你們知道大哥最喜歡什么?”
楚元和甘來面面相覷。
這個,他們真不知道。
他們都是很簡單的人,老大讓干啥就干啥,反正是老大帶著他們把日子越過越好。
現在,幾乎楚家每個人都小有資產,小柔嫂子更是擅于打理財務,不但幫老大在各個州府買下整條街的鋪面,還把這些鋪面的經營項目與小寶的陸運、水運統籌、搭配和調度得非常協調。
但是,他們還真的沒有想過,老大最喜歡干些什么,因為老大很少能有為自己辦事的時候。
小寶也是,成天到處跑,家大業大,只看他打理家業,也不知他喜歡做什么。
“你知道?”甘來問。
楚星海:“我知道,大哥喜歡當紈绔!我多幫他分擔些,讓他能當上紈绔,他肯定高興!”
楚元、甘來異口同聲的質疑:“當紈绔?你是認真的?”
楚星海說:“我在京都等春闈的試題時,有天去大哥的‘聚玩堂’看行情,碰到五皇子和六皇子了;
五皇子很擔心開采沃斯玉的事情會落到他頭上,因為四皇子把差事辦砸了;
六皇子安慰他說沒關系,還有二皇子呢,輪不到他;
可五皇子說,二皇子說過,大哥在宮里住時曾說‘天下那么大,我想去轉轉!美食那么多,我想吃個遍!’讓他很向往;
說二皇子讓人把四皇子關撲玉石的事情搞得人盡皆知,讓皇家大失顏面,皇上很生氣,不但處置四皇子,也讓二皇子和他母妃都禁足;
說二皇子爭儲位的機會不大了,他現在與大哥想法一致,只想四處游玩;
你們知道嗎,他們還說,大哥特別希望有個兄長去賺錢養家,然后他就可以當紈绔了;
大哥確實太累了,義母更是累,我想讓她們能過上自己喜歡的生活。”
甘來沒想到自己這個簡單的人能生出不簡單的兒子,不由贊道:“好兒子!你在做我和你爹一直想做卻做不好的事情,娘支持你!”
“胡說八道!”小寶踏進門:“我那是忽悠皇子們的,你也信!”
小寶是看到楚星海這屋還亮著燈盞,便過來看看,沒想到卻聽見弟弟這么為他著想的話,心里柔軟得不行。
當他奮力地為娘親、為楚家撐起保護網的時候,竟有一個那么小的孩子,想為他也撐起一個保護網,怎能讓他不感動?
“大哥想培養你當紈绔,當有學問、有見識、光宗耀祖的紈绔,”小寶說道:“你不是為了誰而活著,你要為自己的夢想活著;
干自己想干的事,無論想干什么,只要是正道,就一門心思去做,做到極致,你就是成功的人!”
楚元在旁邊看著兩個孩子,又轉眼看看甘來,仰起頭、閉上眼,在心中說:“姐,我過得很好、很幸福,我把你那份幸福也過出來了,你看見了嗎?”
門外,楚清默默轉身,走了。
她得去廚房,給這些可愛的人兒預備點兒好吃的,讓他們明兒一早就能吃上。
“姐,你咋來了?”廚房里,張二妮正在往一個大碗里倒醋,“咕咚咕咚”的,見楚清進來,還有些慌亂,都倒灑了。
旁邊秋生媳婦趕緊接過醋壇子放好,然后用手指把灑到案臺上的醋液撥到大碗里,又嘬了嘬手指,才拿過抹布擦案臺。
“那點兒就不要了,酸不酸哪傻孩子!”楚清說道。
“現在什么都不好買,又貴,不能浪費!”秋生媳婦說。
“怨我……唉,壇子太大,沒控制好。”張二妮說道,有些臉紅。
“娘,”秋生媳婦插話道:“你就別瞞著嬸子了。”
張二妮馬上白了兒媳婦一眼:“多嘴!什么瞞不瞞的!”
楚清一看,這是有事情啊,便問:“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秋生媳婦不顧婆母阻攔,說道:“嬸子,能不能弄到酸梅?我婆婆害喜呢!”
楚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