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急急出氈房,去安排那些小子回去耐心等待,還得去張羅飯食,便沒再回來。
小寶似乎還是受到了外面聲音的影響,他的眼皮動了動,楚清趕緊探過身去:“小懂,小懂?”
小寶趴在床上,頭側向床外,似乎極度困乏而睜不開眼睛,小嘴巴動了動。
楚清看他似乎有反應,便又試著喚他:“兒子?你醒了嗎?”
小寶又動了動眼皮,口中喃喃出聲:“媽媽,我想吃蛋糕……”
“哎,哎!吃蛋糕……有呢,兒子,生日快樂!”楚清撫摸著孩子的小臉,再次淚水決堤,泣不成聲。
小寶艱難地用臉蹭了蹭楚清的手心,眼睛也終于睜開:“媽……呃……你是誰?”
楚清心里“咯噔”一下:小懂是怎么了?醒來就什么都記不得了?
“兒子,我是媽媽,是媽媽,小懂,我是媽媽……”楚清顫抖著重復,希望剛才那些話不是兒子的夢境。
“媽媽……媽媽?”小寶的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頭也試圖仰起來:“娘親?媽媽?”
小寶的動作牽扯到傷口,他的小臉又無力摔在枕頭上,表情有期盼也有茫然:“你是媽媽?”
楚清一把抓住小寶的胳膊,淚水像春天玉京山上的積雪消融,滂沱而下,泣不成聲中說道:“兒子,是我,我是媽媽!設雞為X只,則雞腳為2X只……
誰出的這種題!干嘛要把小雞和兔子關在一起?這不科學!……兒子,生日快樂……媽媽該早點對你說你生日快樂的……”
楚清拼命瞪大眼睛看著小寶,希望小寶能認出她,她知道這不是自己的身體,不是兒子記憶中的媽媽,可她想讓小寶認真辨認,只是,眼睛被淚水沖刷,她看不清楚小寶。
小寶的淚水決堤,沖進枕頭,他因發熱而沙啞的聲音開始哽咽,表情從激動轉為歉疚,又慢慢轉為委屈:“媽媽,對不起……媽媽,生日快樂!”
楚清點頭,瘋狂的點頭:“生日快樂,我們都快樂!”繼而嚎啕大哭,又夾雜著大笑:“生日快樂!”。
只是,她情緒起伏太大,氣息不穩,她多想大喊出聲,可就是發不出聲音。
小寶也大睜著眼睛不肯眨一下,貪婪而癡迷地盯著楚清,聲音也啞了下來:“媽媽……生日快樂!”
自從兒子三歲半會說話后,每次過生日,他總要祝媽媽生日快樂。
那時候他是本能,認為那天的名字叫“生日”,就像星期一、星期二一樣,媽媽對他說生日快樂,那么,他也要媽媽那天也快樂。
稍大些,幼兒園給孩子們開感恩會,給他們講古代史書上早就把生日稱為“父憂母難日”,孩子就更誠心地在生日那天祝媽媽快樂,也祝爸爸快樂。
“爸爸,生日快樂!”小寶說道,又看了看氈房的天窗,閉了閉眼睛,有些失落:“爸爸沒有來……”
“別……”楚清急急說道:“別盼著爸爸來,我們來這兒可能是……可能是……”
可別盼著爸爸也來。
之前有那么一瞬間,楚清甚懷疑是因為自己過度思念兒子,把兒子思念過來的。
楚清不敢說出“死”字,小寶已經經歷了好幾次命懸一線,不想讓他再想到這個字。
“可能是因為爸爸沒有牽你的手!”小寶說道,仿佛恍然大悟。
“什么?”楚清問。
“媽媽,我剛摔門出去就后悔了,剛走到大門口就聽見桌子碰撞的聲音,然后爸爸就沖進我房間,我趕緊跑回去看,就看到你暈倒了,爸爸正抱著你喊你……
我嚇哭了,爸爸喊我打120,可我除了哭什么都不會做……
后來我和爸爸把你送到醫院,爸爸讓我看著你,他去繳費,我就握著你的手一直哭……
后來不知怎么就……”
小寶閉上眼睛,回想,門外傳來小木的聲音:“山長,你醒了嗎?”
小木探頭進來,看到楚清母子都是滿臉淚水,他高興地朝門外大叫:“醒了!山長醒了!”
門外傳來一片歡呼聲。
這聲音讓楚清醒過神兒:“小寶,回頭再說!現在,你是小寶!”
小寶也睜開眼睛,楚清看到他的眼神從迷茫中迅速清明過來:“娘親!”
楚清點頭:“嗯!”
娘倆的聲音都很沙啞,小木告訴大家小寶醒來的消息后,馬上端了一壺水進來:“山長,喝點水。”
娘兩個沒少流淚,小寶又發著熱,都缺水得很,可兩人心里痛快,竟就你一杯我一杯的碰杯,干杯!
小木發急:“東家嬸子,你別光讓山長喝水啊,沒肚子喝藥了!”
楚清用手背抹干凈嘴邊的水漬,說道:“先墊墊肚子,可不能空腹喝藥,傷了脾胃!”
摸了摸小寶額頭,感覺沒有之前那么熱,干脆再灌孩子一杯水,多喝多尿,降溫散熱。
卓耀也回來了,端著蛋糕進來:“小寶,生辰吉樂!”
小寶眼睛水潤潤、亮晶晶地盯著蛋糕,蛋糕被保護得很好,那么趕路,都沒有變形。
小寶說道:“啊對,這里不夠亮堂,你再取些蠟燭來。”
卓耀在庫房角落里翻出幾箱蠟燭,挑幾根蜂蠟做的蠟燭,這種的好看,可也很貴,卓耀卻不管,一下子拿出十二根。
怕小寶說他奢侈,卓耀問道:“小寶,你今天十二歲,咱們點十二根蠟燭好不好?”
小寶與楚清對視一眼:“嗯,正合我意!啊對,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本就是想湊出十二根蠟燭,沒想到卓耀先提出來了。
雖然過生日吃蛋糕吹蠟燭這種從歐洲引進的儀式并非本土文化,但是小孩子都喜歡,香甜軟糯、還漂亮的食物,幾乎沒有小孩子能抵御。
不單是小孩子,就連卓耀都對著蛋糕吞口水。
小寶沒有閉眼許愿,而是盯著每根蠟燭都看上一會兒,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卻無人打擾。
沒有吹滅蠟燭,這讓楚清提起的心放輕松下來。
看來小寶還沒有燒糊涂,在大宣,“吹燈拔蠟”可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蛋糕直徑比一個盤子沒大多少,這是受限于楚清用的那個腌菜缸的大小。
餓了一天,晚飯的時間都過了,小寶吃的簡直是狼吞虎咽,干掉蛋糕的三分之一時突然就停了動作:“啊呀,大家都沒吃過!”
小寶把剩下的三分之二給切得整齊些,被他挖過的地方都削掉,給楚清留了一塊,然后讓把其余的給他的學生們分分。
給楚清看得是又想掉眼淚。
孩子后背有傷,只能趴在床上,為了讓他方便吃東西,蛋糕是放在矮凳上的,這樣小寶就不用抬頭,免得牽扯傷口。
想想看,一個小孩兒,餓了一天還帶著傷,只能可憐巴巴地趴著吃東西,那形態就像只龍蝦,就這樣還要惦記沒吃過蛋糕的孩子。
“兒子,自己吃!”楚清說道,“我再給他們做就是了!”
“真的?能多做點不?”不等小寶發話,卓耀第一個問道。
“呃……”楚清看著面前這個“中年兒童”,很肯定地點了點頭:“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