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其實大夫眼里的病,在楚清眼里可不算什么。
這時代沒有手機、電腦,晚上也沒什么夜生活,幾乎晚上不到九點鐘就睡覺,楚清為了體能又“聞雞起舞”,生活規律得很。
自覺身體比在現代時健康得多。
穿越至今,真正生病也就這一次,扎了幾針立馬感覺自己沒病了。
陳典御交代針灸后得歇上半個時辰,七日內不讓費心勞神,必須好好休養。交代完就走了。
楚清在偏殿休息兩刻鐘就去了御書房。皇帝可沒說會開完了呢。
皇帝那邊已經聽過陳典御的匯報,此時正跟胡恒秋聊天:“聽到沒?箭傷、狼抓。這個楚清,朕總是忘記她是個女子。”
胡恒秋:“臣也總是想不起來。不說別的,她那飯量男人都比不上!”
皇帝:“她剛才好像吃了兩份餐食?”
胡恒秋:“是,臣看著都替她撐得慌。”
楚清進來時眼睛掃向皇帝御案上的點心盤子。
剛才針灸后覺得腦袋和身體都輕松了了不少,感覺又有些餓了。
皇上不由地把盤子往前推了推。
楚清這會兒智商回來了些,趕緊謝過皇帝的好意。可不敢再吃了。
因為密偵司得到的消息是沃斯國提出拜訪的要求,所以現在皇帝想聽聽楚清的想法。
“皇上,臣不懂這些。”楚清一口回絕。
別瞎牽扯,剛才邊吃東西邊說話就很是無狀,這會兒再聊政治、經濟,還想凌駕于朝廷眾臣之上了?
“楚愛卿不必有顧慮,只是尋常聊聊看法而已。”皇帝說道,“其實,沃斯曾在前朝時期與我們漢人有過交往。”皇帝開了個頭。
這是大宣的歷史,楚清沒有系統了解過,因此來了興趣。
“當然,很多學者并不這樣認為,朕只是根據小時候從父皇收藏的書籍記載而推測的。
如今很多學者認為,沃斯國最多是幾百年前從海外什么地方到達這里,從未與我們的祖宗打過交道,是一些蠻荒之人。
但是朕卻認為沃斯應該是《史記》當中提到的西域的某個國家。
《史記》中記載過:‘驃騎將軍去病帥師攻匈奴西域王渾邪,王
及厥眾萌咸相犇,率以軍糧接食,并將控弦萬有余人……’
這個西域,指的大概就是沃斯國了,只是當時不叫這個名字。
但是歷朝的學者們都認為《史記》只是司馬遷杜撰的故事,因為眾所周知,我們的西邊,是海。
但是也有很多先賢認為這是真實的,或許,司馬遷只是搞錯了東西南北方位呢?朕比較贊同此種推測。”
艾瑪!皇上說的可是《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怎么會!
沃斯明明在東邊,而大宣的西邊,確實是海!
楚清聽得迷了!她也一直有這樣的疑問。
“咳咳,”胡恒秋清了清嗓子說道:“皇上,不管這個西域到底是不是沃斯,咱大宣都從未與之有過正式的交往,他們此次突然來訪,臣覺得應該不是只為通商那么簡單。”
胡恒秋這是要把話題拉回正軌,不然會變成史學研討會。
皇帝點了點頭:“朕也這樣認為。過去我們大宣只與東倫國有往來,而聽說東倫是因為與沃斯互市達到安寧。
父皇還在時,也常聽東倫國君訴苦,說沃斯犯邊,國窮民困,于是我大宣總是救濟東倫許多物產,東倫借此向沃斯高價售出,賺取利潤,得以維持。
如今新倫州依然對沃斯開放,但沃斯能得到的卻少了許多,自然會另謀途徑。”
胡恒秋表達不同意見:“皇上,臣認為,沃斯王此舉,應是想我大宣對之開放礦產交易。
因為他們現在很難弄到鐵礦,新倫州的礦產如今在大宣的掌控
下。而且臣還推斷,他們的熔煉技術應該不亞于我們。”
“何以見得?”皇帝問道。
“環首刀。我們的士兵在戰場上繳獲的環首刀。還有他們的箭頭。”胡恒秋說。
“嗯。”皇帝點點頭,想到:這不是壞事,他們的技術,我們可以參考。
“還有嗎?”皇帝問。
“糧食,”胡恒秋說,“他們最缺的是糧食,如今已深冬,在開春前他們將再次面臨饑餓的考驗。”
“這才是重要的。以往東倫把糧食都輸送給他們,然后跟我大宣要糧食。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東倫都是山地,種的也是糙糧居多,吃我們的精糧,把他們的糙糧換錢換馬。”皇帝說道。心里卻是對先皇縱容舊東倫國的不滿。
楚清不明白為什么這君臣二人一副“他們要來占我們什么便宜”的思路。
在她看來,沃斯派使者前來拜訪,那就是希望兩國建立外交關系,誰先提出建交,那必然是有求于人的一方,就是呈弱勢的一方。
“這是外交太少,就顧慮太多嗎?”楚清想著。
也確實,大宣的地理環境處于一種相對封閉的格局狀態。
與沃斯相比,大宣的文明主要是農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相比,往往處于劣勢。這從洪亮與沃斯的第一次交戰就能體現。
那么大宣的歷代統治者,或者說主流思想就形成了一個應對的方略:那就是不擴張、不主動侵占、掠奪其他民族或者國家的領土。
《春秋》里面提出了“尊王攘夷”的看法。
“尊王”,就是不但要讓本國各民族均尊崇我們的天子,而且周邊的民族和周邊的國家也要來尊崇。
所以,“尊王”是大宣中心論的一種需要。
“攘夷”是什么呢?
在大宣中心論以及文化優越論的基礎上,大宣文化是遠遠優于周邊民族和國家的文化的,那就不能讓其它國家來干擾、破壞,就需要把這些夷狄擋在國門之外。
沃斯是一個軍事力量強大的國家,舊東倫國滅后,大宣一直把沃斯當做假想敵。
如今這個敵人突然提出來訪,讓皇帝和臣子不得不思來想去。
“為何他們的王子不是正使?”皇帝突然轉了話頭。
“應是谷蠡王帕卓有望成為下一任沃斯王,所以王子只能作為副史吧。”胡恒秋猜測。
皇帝不語。因為他不這樣想。
作為一個帝王,在自己還手握統治大權時,這么做豈不是讓皇權早早旁落?
再說,皇位不傳給自己的子嗣,給個外姓人?
皇帝把目光投向楚清:“你們得到的是這樣的消息?”
沃斯國的情報,現在是由楚清的理事處進行搜集和整理,按說皇帝應該都已有所了解。
那么現在問這話應該不是質疑她們的工作,而只是不理解。
所以楚清把自己的看法說出來:“是這樣的消息,不過臣是這樣理解的:
沃斯國與我大宣不同,他們是由各個領主在其領地上建立起來的剝削奴役農奴的經濟制度,也就是說領主們都擁有各自的財富和權利;
這樣一來,就有些像養蠱了,領主們像一群蠱蟲斗來斗去,最后取得勝利的那只蠱蟲將成為新一任的沃斯王,原先的王或被“逼宮”或主動禪位;所以他們的王位是禪讓制;
谷蠡王的領地與沃斯王城之間有玉京山脈和白山山脈為界,且兩座山脈的積雪融化成河在涂虎爾特境內,因為有水源的優勢,谷蠡王可以說能夠控制通往其他幾個領地的河道;
這就使得谷蠡王的勢力要占優勢,所以他成為最具競爭力的王位繼承者。”
夜已深,楚清覺得又有些發冷,陳典御說了要多休息,不要勞心費神的,但是做不到啊,皇帝給開會呢。
皇帝覺得楚清的分析比較到位,只是她的措辭有些……另類,但是不難理解。
一個平民出身的女子能夠統觀一個國家全局作出分析,這是個很讓人意外的事情,讓皇帝感到新鮮,于是他又問:“你剛才說沃斯與我大宣不同,那大宣又是個什么制的國家呢?”
你是皇帝你問我?!楚清很想翻白眼,但是不敢,只好回答:
“我們大宣是中央集權制,呃……就是舉國緊密團結在以皇上為中心的朝廷周圍的意思。
所以我們的皇位是世襲制,皇家有最優秀的教育資源,因此皇家的子嗣是最優秀的,別人想搶都搶不走,完全不是他們那些蠻荒民族所能相提并論的。”
楚清自覺馬屁拍得好,不過現在感到頭也暈痛起來。
胡恒秋和李公公在旁邊是大氣都不敢喘。
胡恒秋眼睛瞪著楚清,心里不停地罵:“你就頭不抬眼不睜吧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胡說八道,皇權是你能評價的嗎?
我這給你遞眼色遞的眼珠子都抽筋!
你說沃斯,皇帝不會覺得你在影射他?還養蠱,你以為皇帝的兒子就不像蠱蟲,不用爭斗了?”
雖是心里罵楚清,可是罵著罵著把自己也嚇著了:我這是想什么呢!我竟然想皇帝養兒子也像養蠱蟲?!
李公公又是把眼睛在楚清和皇帝之間轉來轉去:“我的親祖宗哎!這女人吃了豹子膽嗎?楚清啊,三日內皇上不治你的罪我都敬你是條漢子!”
皇帝的手指輕輕在御案上敲啊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