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二郎第十五次相親失敗。
他心頭有點不爽,就和蘇氏說道:“母親以后別再安排類似的相親,人家都看不上咱們家。不過時勉為其難給一張請帖,何必眼巴巴湊上去。事情沒成不說,反而還欠下那么多人情。”
蘇氏手中的請帖,大部分都不是人家主動送來的。很大一部分是托了人情,比如蘇家的人情,許家的人情,還有其他姻親故舊的人情。
欠錢好還,人情不好還。
不是說一比一的還回去就叫做還人情。那不叫還人情,那是要和人劃清界限呢,是要結怨的。
還人情,是要一倍,兩倍的還回去,才叫還人情,才叫做誠意。
這個道理,古往今來都是這么一回事。
人情世故嘛,本就是一門大學問。
就因為這學問太深,內容太多,太過繁雜,現代社會的年輕人都不樂意了,干脆斷親,省得累心累身。
斷親容易,想續上親友關系可就難了。
如今也說不好斷親是好事還是壞事,需得二三十年后才看得到答案。
蘇氏不答應。
“不托認親,不去相看,你的婚事怎么辦?好好的侯府公子,還是家主,難不成要打光棍嗎?你打光棍不要緊,侯府怎么辦,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沒個子嗣,這個家交給誰?難不成要交給六郎那個白眼狼。你這是替他人做嫁衣。”
男人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任務,可以說沒有之一,就是傳宗接代。
這是刻在基因里面的執念,非得用大力,比如讀書讀許多書,方能壓下這份執念本能。
這也是大齡光棍們對婆娘的渴求那般強烈的原因,不惜以買賣的形式實現傳宗接代的任務。
仿佛有了兒子,就能高人一等。
蘇氏丟不起兒子打光棍這個臉。
侯府因為行差踏錯,惡了皇后娘娘,被人嘲笑,她認了。
但是,她不接受兒子打光棍被人嘲笑,一想到這個情況,她就受不了,腦袋里面嗡嗡嗡炸響。
受不了啊!
是真的接受不了。
必須成親,必須有孩子,沒得商量。
葉二郎妥協,他也認為自己該成親,承擔起該有的責任。
“那就別好高騖遠,別指望著門當戶對。母親不妨將眼光放低一點,往下面看。”
“還要多下面?我現在不在乎女方家是不是有爵位,只要家里有個五品以上的官職就行。這個條件已經很低了。”
“五品官宦家的閨女,是有資格進宮做娘娘的。母親將要求再放低一點。”
“你說要多低?”蘇氏也是一肚子怨氣。
她兒子這么優秀,怎么就沒有人稀罕。
葉二郎斟酌著說道:“依我看,女方家里有沒有官職都沒所謂。甚至就算是商戶,也能接受。”
“放屁!這哪里是放低條件,這分明是沒有條件,是個女人就行。真要按照你的意思來辦,我們家一定會成為京城的笑柄。”
蘇氏都快要被氣哭了。
這是什么餿主意啊,二郎怎么想得出來。是他自己娶妻,怎么可以一點條件都沒有。
葉二郎不在乎。
他腦子里,莫名其妙浮現出一道倩影。
嗯,有點不對勁。
“母親,我們葉家早在幾年前,就是京城的笑柄,你忘了嗎?”
“不許提!”
那是恥辱!
是她蘇氏,也是葉家的恥辱。
她可以說服自己,不用在意外界的眼光和言語。但是,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兒子拿著這件事來打趣她。
這是羞辱!
“行行行,我不提總行了吧。母親莫要生氣動怒,我就隨口說一句。母親忘了我早先說的話嗎?我的妻子將來有機會進宮請安,得按照皇后娘娘的喜好來選擇。”
“啊?可這怎么選啊。相看了那么多家,你要是肯乖乖配合,早就找到合適的對象。”
“非也!”葉二郎一本正經,化身洗腦大師,“我最近也在琢磨事情,按照母親給我安排的相親對象,那些姑娘家世沒得挑,可是她們真的得皇后娘娘的歡心嗎?”
“你想說什么?”蘇氏板著臉,絕不上當。
葉二郎再接再厲,“母親,如果有這樣一個女子,她原先是皇后娘娘微末時候的手帕交,模樣清秀,身體健康,家里條件還算行。這樣的女子,你覺著如何?”
蘇氏皺眉,死盯著葉二郎,“你把話說清楚,你是不是看上了誰家姑娘?你不會搞大了人家的肚子吧。”
“母親胡說什么呢,都是沒影子的事情。我的確是認識這么一個姑娘,她家開繡房的,她也是皇后娘娘微末時候的手帕交,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母親意下如何?”
“你是說她家是商戶?商戶萬萬不行,絕對不行,說什么也不行。”蘇氏連連擺手,堅決反對。
“我可以接受女方家沒有一官半職,但好歹也得是個書香門第。你娶一個商戶女算什么事,你這是犯賤。”
蘇氏忍不住罵道。
到底是什么樣的狐媚女子,竟然偷摸勾引了自家兒子。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尤其還是個商戶女。
絕對不行。
這是她的底線,絕對不能妥協。
“母親難道忘了,她是皇后娘娘的手帕交。單就這一點,她就勝過許多人。”
“你放屁!”
蘇氏拆穿她,“皇后娘娘認識的人多去了,武清縣一半的人都認識。是不是武清縣那些人都是皇后娘娘的故舊?你也說了,那是皇后娘娘微末時候的手帕交。現在皇后娘娘還記不記得那姑娘都說不準。你休要給我胡攪蠻纏。書香門第,這是最低的底線,旁的我一概不接受。你要是不想鬧到家宅不寧,你就聽我的。”
葉二郎很苦惱。
這事有點難辦啊!
他老大不小了,鄒舟也是早就到了成親的年紀。兩個人湊合在一起,這不挺好嘛。
母親干什么反應那么大,沒必要。
他試圖說服,然而蘇氏根本不給他說服的機會。
就兩個字:“沒門!”
就連窗戶都沒有。
堂堂侯府,娶一個商戶之女進門,算什么事。
這不是嫌貧愛富,而是,門不當戶不對。
娶進門來,她懂得如何同親友故舊們打交道嗎?能融入這個圈子嗎?
圈子沒有形狀,但圈子的的確確存在,任何人都不能否認。
霸占著二郎妻子的身份,卻融不進圈子,不用她制造婆媳矛盾,自個就已經難受得不行。
她要是再搞點婆媳矛盾出來,那個叫鄒舟的姑娘吃得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