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匈奴人一愣,信任是隊伍強悍的基礎,此話越琢磨越有道理。但他們都沒意識到,這句話跟他們之前討論的內容,根本沒關聯!
這就是人意識上的一個誤區,因為這句話本身確實有深意。
伍長來了興致,“你且細說!”
上鉤了!
“一場仗,
為何弱勢一方總出逃兵?因為我們每個人,不是不敢拼命,而是不信任同伴敢像自己一樣拼命!試想,當我們沖鋒在最前方,但背后的同伴卻逃跑了,那我們的沖鋒就不叫勇敢了,
叫...”
“叫傻子!”伍長氣憤填膺,
已經將自己代入傻子角色。
“對!”右側那人附和。
王洛聞不但將自己的邏輯BUG圓了回去,還把這倆人的情緒都調動起來。她繼續道:“南宋人比鮮卑人多、比咱們匈奴人多、更比羌人多,
但南宋軍隊為何敗的跟散沙一樣迅速?就是因為他們各自為營,營與營之間不信任,營中的兵與兵之間也不信任!”
她稍緩口氣后,更壓低了聲音,像分享秘密般悄聲道:“你們聽到過么?勇敢的人,在戰場上沖鋒,懦弱的人,在背后放冷箭,射殺的不是敵人、而是僅僅有口角爭論的同伴!”
“豈有此理!”伍長嚎叫,竟然氣的坐起來!
怎么了...出啥事兒了...大炕上睡著的人全被嚎醒。
“不睡了!糟心!”伍長氣呼呼出了兵舍。
王洛聞縮著脖子翻個身兒,發現右側那個匈奴兵正盯著她。她心虛的問:“咋?”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真有人那樣卑鄙?”
“哎呀困了,明天再說。”她剛蒙上薄被,就被對方扯下來。“又咋?”
“我放屁了,你呆會兒再鉆。”
靠!這匈奴兵營也太簡陋了,一炕躺十個人也就罷了,
倆、三人才能蓋一條被。
天剛亮,
兵營就開始操練了。
王洛聞寄生的這個兵,
在匈奴人當中較瘦較矮,武力差,所以只配打磨兵刃。
晌午時,那伍長一臉郁悶過來,拉個矮凳,幫她打磨矛刃,說道:“我這一宿,越琢磨你的話,越惶恐。”
她開解對方道:“背后射冷箭的糟心事兒,肯定不常有。”
“不常有?那不還是有!”
她磨矛刃的動作緩了下來,顧忌的打量周圍,小聲說:“所以平時訓練,就該注意這方面,得讓同伴間相互信任,絕不能相互疑心。”
“你且細說!”
“其實也沒啥可細說的。打個比方,被刺扎了手,就得想法兒把刺拔出來,
不然早晚爛手。”
“嗯!這個比方好。你且細說。”
王洛聞...那再打個比方!“比方說,
咱倆人有矛盾,
那平時訓練時就得讓咱倆必須相互信任!讓這種信任,
信到骨子里!想不信都不行!”
這伍長瞪大了眼珠子,覺得對方說到重要處了,也隱約明白了,但就是隔了層窗戶紙。“你!你且細說!”
“我再再打個比方。”她抻著頭,悄聲道:“其實你們訓練時,可以加一個項目。讓一人站在高墻頭上,閉上眼、背對著往下躺,身體繃直的那種躺法兒,讓幾個同伴在底下接。”
“就這?能管啥用?”
“呵!管不管用,試試就知道了。”
伍長扔下磨了一半的矛刃,風風火火離開。
“阿打、阿魯、阿面!”他叫著管轄的另三人,王洛聞也是他隊伍里的,但是如此矮小,忽略不計。
阿打就是夜里在王洛聞右側的兵。
三人被伍長叫到兵營的土墻根處,伍長喝令阿打:“你上墻!背著我們往下躺,閉上眼、身體繃直的那種躺法兒,我仨在底下接你!”
“是!”阿打爬墻,不行,有點兒高。
伍長啐他:“廢物!換我!”他自己爬上去,背對仨人,囑咐道:“接好我!”說完閉上眼。
然后...他又睜眼、回頭朝墻下三人看,見他們果然沒張開手臂,惱道:“老子特么就要跳了,你仨干啥呢?”
阿打納悶道:“沒干啥啊?”
“沒干啥?沒干啥那老子讓你們站在底下干啥?你們想摔死老子嘍?”
“不是、不是...”
“啥不是?”
啥啥不是?阿打愁眉苦臉的看向阿魯、阿面。三人一同愁眉苦臉的舉起手臂,尋思這樣總行了吧!你跳就是了,還能接不住你?
伍長氣憤回頭,深呼吸兩口氣,閉眼。
這墻有一丈半高,正面跳是絕對沒問題的,但讓他背著直直躺下去,立即感覺后頭的高度加深了。加上長時間閉眼,他身體有點兒打晃。
這仨人靠不靠譜,別把他摔個好歹的。
就這樣,伍長風風火火的去找什長了。
什長將伍長訓了一頓,以身示范,失敗!
什長風風火火去找百夫長了。
百夫長將什長、伍長各踢一腳,以身示范,失敗!
兵營這時已經將此事傳遍了!
王洛聞磨刃霍霍,潰爛的手一直血水橫流,跟臟污的磨刀水混在一起。
從第二天起,兵營里就多了個訓練項目。聽說獻上此訓練計策的伍長,即將被提拔什長了。
伍長趁休息的時候,給王洛聞拿了個餅過來。“別讓別人看見,趕緊吃了再干。”
她連忙道謝,狼吞虎咽的吃完,抹抹眼淚繼續干活,但磨不幾下,她就看著訓練場上剛壘起的一堵堵高墻,很是羨慕。
“咋?你也想練練?”伍長問她。
“我哪配。”她很難為情的、帶著懇求語氣道:“要是你們缺人手接人,能叫我湊個數兒就行。”
“這個不難!我就能做主!”
“大人!真的?”她喜出望外的樣子,比吃餅還開心。
伍長一聽“大人”這稱呼,立即猛拍胸膛!“真的!我能做主!”
“那大人,我可等您叫我嘍,嘿嘿!”王洛聞說著起身,順手把手上的矛刃往腰帶里一別,然后比劃兩下拳腳。“怎么樣?大人,我練的可還行?”
行個屁!伍長含糊應了句“行”,但總歸還了小矮兵的人情,大步離去。
這個項目訓練,基本都是以伍為一組小隊。
王洛聞手頭的活兒也不能扔了不干,這伍長急于還人情,就在第三天訓練該項目時,搶了一堵距離王洛聞最近的墻。
她無時無刻都在磨矛刃,聽到伍長叫她,起身時順手就把矛刃別到腰間跑過來了。跑到時還害怕的打量磨刃處,一副害怕被人發現的膽怯樣兒。
此時是小兵阿打站在高墻上,盡管訓練三天了,阿打還是不敢背對、閉眼往下躺。最后伍長發火,阿打才先蹲下,然后再墜墻的。
“慫貨!”伍長恨其不爭!
王洛聞羨慕的直搓手,請求道:“大人,要不您做個標準示范吧。每回瞧見大人做示范,就感覺像天上的鷹一樣!”
“也好!”伍長壯志豪情攀上高墻。
王洛聞和阿打、阿魯、阿面一樣,雙手呈半托舉姿勢等待,她小聲給自己打氣,也是說對這仨人聽:“我一定會接住大人的!我跟你們一樣,是合格的兵!我們看好大人,一定穩妥接住大人!”
墻上的伍長聽到了,對這個小矮兵還真覺得愧疚!也罷,他明天就榮升什長了,當什長后,他就不叫小矮兵磨刃了!讓對方當個真正的兵!
“我跳了!”伍長張開雙臂,剛才小矮兵的比喻,讓他覺得,自己放眼仰望天空時,確實化成一只雄鷹!
視野:藍天白云!
卻聽“撲”一聲!
矛刃從他墜落的肩背,直直刺穿、刃尖刺破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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