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來呢？”
懷意蘊看著師尊問題。
他覺得，師尊大概就是故事中的年輕修士。
師尊，居然喜歡妖獸……
這一刻，懷意蘊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他敬仰的師尊，居然有這樣的往事。
但同時，心里又莫名松了一口氣，原來不止是他有著難以言說的羞恥往事，別人也有啊。
甚至是師尊也有呢。
“后來啊！”
蒼梧嘆息了一聲，眼神看向了九星殿外面，看著亙古悠遠的天地，“后來，年輕的修士覺得，是這個妖邪蠱惑了自己，于是，便殺了。”
“除魔衛道的人，不能被妖邪所蠱惑。”
意料之中，懷意蘊問道：“師尊，你便是這樣斷情的么？”
“是的，年輕的修士覺得這樣就沒事了。”
“但……”
“他后悔了，他陷入了無法控制的痛苦中，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他為什么會這么痛苦。”
“在日夜煎熬中，一個非常明悟的念頭涌上心頭，無時無刻在折磨他。”
“他殺了喜歡的人，他再也見不到那個人，此生此世，他都失去了喜歡的人，他甚至都無法再見一見她。”
“他后悔，他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后悔，恨不得重回到那個時候，他絕對不會將人，如此草率就殺掉。”
“他要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失去是如此痛苦。”
“他瘋魔一般，想要重新復活她，只要能在他面前，跟他說話，跟他哭泣，跟他微笑。”
“他用了很多的方法，不管是正道的，還是邪魔歪道，只是為了復活她。”
“他走火入魔，誰擋在面前，誰就是敵人，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說他瘋了，是個瘋子。”
“是魔鬼，他入魔了。”
“可死而復生逆天而行，年輕的修士從年輕氣盛到中年，再到白發蒼蒼，都無法找到復活的辦法。”
“他從狂熱到絕望，再到死一般的平靜，明白，此生沒有資格見到她。”
人總是對失去無比清醒，感到無比痛苦。
蒼梧看著懷意蘊，“懷意，你厭惡的東西，卻是別人求之不得。”
懷意蘊扯了扯嘴角，如果可以，他真想將這樣的機會讓給師尊。
想要的人得不到，不想要的貼過去，趕都趕不走。
他是怨憎會，師尊是求不得。
懷意蘊開口道：“師尊，那不過是妖獸而已，是妖邪。”
蒼梧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是啊，年輕的修士也是如此想，不過一妖邪罷了。”
懷意蘊問道：“師尊，你……那修士，還在想著那妖邪么？”
蒼梧蒼老卻清明的眼睛看著弟子，“想著，但更加明白，這必定是他此生的遺憾，而遺憾，就是人生。”
懷意蘊皺著眉頭，“師尊，或許那年輕的修士就不該殺那妖邪，等到相處的時間長了，那修士見到了妖邪的殘忍冷酷，便不會再喜歡了。”
“再說了，人和妖獸之間，本質上就會不同的，修士就不會喜歡它了。”
“即便是凡間的夫妻，即便之前恩愛無比，到了后面，也會成為仇寇，用最惡毒的話語攻擊對方，恨不得對方去死。”
“就像我與杜婉娘……”
說著，懷意蘊愣住了，而蒼梧只是看著弟子，看著懷意蘊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好久，蒼梧開口道：“明白了嗎？”
“旁觀者清，你說起別人的事情，都能明白，解藥都在時間里，但你為何如此著急解決你的心魔。”
“事緩則圓，你越著急，就越容易出錯，有人因為你的錯誤而失去性命。”
“去廣袤天地吧，去入世吧，去紅塵歷練吧，那里就是人世間最大的道場。”
“是，師尊。”
經過一番談話，懷意蘊心中被逐出師門的郁悶消減了一些。
他跪了下來，給蒼梧磕頭，“師尊，你多保重。”
蒼梧閉著眼，嗯了一聲，“替你師弟贖罪。”
“是。”懷意蘊頓了頓道。
趙善師弟確實是無辜的，可趙善為何偷偷摸摸來他的院子，又有什么目的呢？
修士從來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即便是一頭白頭，甚至有些慈眉善目的蒼梧。
死掉了一個弟子，但并未有過多的懲罰，即便是逐出師門，但也僅僅兩人可知。
甚至為了紓解鉆進牛角尖的弟子，蒼梧甚至講出了隱藏在心中的事情。
將此生的遺憾翻出來，將又是一種難言的遺憾，深深銘刻在心里。
人總是為年輕的錯誤而懊惱，后悔著。
懷意蘊走出九星殿，遇到了正要進去的謝陽，謝陽拱手道：“師兄。”
懷意蘊嗯了一聲，囑咐道：“我要出宗歷練，九星峰你多照看著。”
“你要去歷練，師尊同意嗎？”
大師兄不是有了心魔么，將有心魔的大師兄放出去，真的好嗎？
有心魔的修士，大概就和神經病一般，出去了相當危險。
不是自己危險，就是別人危險。
懷意蘊眼眸沉了沉，深深地看著師弟，所以，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有心魔的事情。
因為做什么事情，都會被人質疑。
他現在僅僅只是要出宗門，就被謝陽質疑。
懷意蘊冷淡道：“師尊同意。”
感覺到了師兄的不悅，謝陽連忙道：“那師兄一路順風。”
他對懷意蘊拱拱手，看著御劍飛行，師兄遠去的背影，神色遲疑又懷疑。
他嘆息了一聲，只希望是自己相當了。
他走進九星殿里，對閉目養身的蒼梧道：“師尊，我發現……”
他支支吾吾的，有些說不出口。
蒼梧睜開眼睛，看著弟子：“說。”
“師尊，算了，或許是我感覺錯了。”謝陽不打算說了。
蒼梧嗯了一聲，“沒確定的事情就不用說，免得多生波折。”
謝陽頓時有些確定了。
他從趙善殘缺的衣服上，感受到了殺魂刀的力量。
殺魂刀的氣息很特別，凝結的冰霜氣息陰冷。
殺魂刀……
師尊給了懷意蘊殺魂刀去心魔。
大師兄真是瘋了，居然對師弟動手。
這讓謝陽有些難以接受，難以接受這樣有些暗黑的師兄。
不顧同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