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菊其實說的是氣話,被譚戟直接拒婚,讓熊琳覺得很是沒有面子,于是昨天熊琳從齊家回來,就抓著牛菊罵,一直罵。
罵得牛菊心里也難受。
所以盛姣姣今日來找她,她就控制不住自己,朝著盛姣姣發脾氣了。
盛姣姣挑了下眉梢,站在牛菊面前,問道:
“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這樣的朋友?”
她雖然介意譚戟娶牛菊,也高興譚戟向她保證,一定不會娶牛菊。
可是盛姣姣也沒有來看牛菊笑話的意思。
牛菊不說話了,她蹲坐在黃土上,眼眶紅紅的。
一片荒蕪里,盛姣姣見她這個樣子,轉身就要走,裙角卻被牛菊一把拉住。
她停下來,低頭看牛菊。
牛菊低著頭,抽噎了一下,
“對不起嘛,姣姣,我心情不好,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就是,我阿娘一直罵我,我,我難受了我很難受。”
說著,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盛姣姣抬頭看了看天,風夾雜著沙礫吹來,她嘆了口氣,她沒有在意牛菊對她的態度,只提了下裙子,坐在了牛菊的身邊。
等牛菊的哭泣聲小了一些,盛姣姣問道:
“牛菊,你喜歡譚戟嗎?”
雙眸紅腫的牛菊愣了一下,立即搖頭,道:
“我當然不喜歡了。”
“那你喜歡集上那個有十幾只羊的男人嗎?”
牛菊的頭,搖得更快了,她既不喜歡譚戟,也不喜歡集上那個有十幾只羊的男人。
她難過,只是因為她阿娘罵她沒人要,是的,她沒有人要,她喜歡的人,根本就不要她。
于是牛菊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偏頭看向盛姣姣,哭道:
“姣姣,我跟你不一樣,你得天獨厚,你們家里的所有人,都把你捧在手心里疼,你根本就不用努力,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了,你不會明白我的心情,更加不會明白,我阿爹阿娘有多希望我能嫁一個好人家,如果,如果我能跟你一樣,他們根本就不用這么替我費心。”
盛姣姣仔細的品了一下牛菊這話的意思,她微微的蹙眉,歪頭看向牛菊,黃色的漫天風沙中,盛姣姣那煙灰色的棉麻裙衫輕擺。
她問道:
“牛菊,你喜歡我大哥哥?”
牛菊原本正在哭泣的臉,突然一頓,她黝黑的臉一下子脹紅了,脹得黑紅黑紅的,帶著眼淚的眼眸中,有著澄澈的亮光。
然后,牛菊猛的一扭頭,不敢看盛姣姣的眼睛。
瞧她這樣的反應,原本只是懷疑的盛姣姣,對于牛菊喜歡的人,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原來牛菊喜歡齊漳。
意識到這一點,盛姣姣也有些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了,她想了半天,才是問道:
“那天,你阿娘來問過我阿婆,關于我大哥哥與你的事情了。”
“是的,老太太說會問齊大哥的意思,然后你們家就再也沒有回應了。”
牛菊又轉過頭來,看著盛姣姣,臉上有些難堪的神色。
熊琳在那天回來之后,同牛菊說了齊老太太的話,說是會問齊漳,但是一直到今天,都沒有給過牛家任何回復。
想來齊家是不滿意牛菊的了。
也是的,如果齊漳對牛菊有這個意思,兩家相鄰那么近,也不用等到現在了。
牛菊想著,反正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那就干脆全都說了吧。
于是,牛菊又說道:
“姣姣,我不像你,你被齊家全家人喜愛,長得漂亮,全村都在說,齊家這是在將你當成齊大哥的娘子在養著,我阿娘自然希望我嫁得好,尋常人家來提親,她都看不上,覺得我要嫁,就要嫁譚大哥與齊大哥這樣的人中俊杰,可是齊家有你,自然是看不上我的,于是我阿娘才動了心思,想讓我嫁給譚大哥。”
這一點,其實牛菊與盛姣姣都能理解,就像是齊大姑娘說的,誰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嫁個好人家?
結果譚戟比齊漳做的更絕,直接當著熊琳的面,考都沒考慮就回絕了。
他將話說的很明白,不想說親,不想娶牛菊,他不中意牛菊。
盛姣姣坐在牛菊的身邊聽著,都替譚戟捏了把汗。
他這樣心直口快,是碰上了牛家脾氣好。
要是碰上個脾氣不好的,只怕姑娘的阿爹得提刀來砍他了。
盛姣姣抬起手指,摁了摁自己的眉心,對牛菊說道:
“我大哥哥的心思我不知道,但譚戟一直以來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不光光回絕了你,還親口說過,不想與我說親呢。”
見牛菊一臉驚訝的表情,盛姣姣又笑道:
“我當時聽到了這話的反應,與你也差不多,挺難堪的,可是后來我想想,沒有關系呀,我這樣好的人,就算是一輩子不嫁人,我依然可以養活自己,并且我一定會憑借自己的能力,讓身邊的人過得很好,所以他不要我,那是他的損失,他沒有眼光。”
牛菊愣了愣,回味著盛姣姣的話,又看了盛姣姣許久。
正當盛姣姣以為牛菊還想不通時,牛菊突然捏著拳頭,氣得臉紅脖子粗,道:
“憑,憑的什么?譚大郎果真就像是我阿娘說的那樣,眼睛長到了頭頂上嗎?他連姣姣都看不上,氣死我了!”
因為生氣,牛菊連敬稱都沒有了,直接喊譚戟為譚大郎。
譚大郎欺人太甚!!!
“嗯嗯嗯,不光光他看不上我,牛菊我還告訴你,我大哥哥一直以來都只將我當成親妹子疼著,他也不可能娶我當娘子的。”
盛姣姣連連點頭,姑娘家的友情遞增,同仇敵愾也算很大的助力,她可太明白了。
而且,如果她大哥哥對她有什么意思,那早就有了,怎么可能還等到現在?
村子里閑著沒事兒做,就愛亂嚼舌根。
牛菊立即同盛姣姣同仇敵愾了起來,她氣憤道:
“這天下的男人,就沒有一個長眼睛了的,我看不上,竟然連姣姣你也看不上,氣死我了,姣姣,你別難過,等我看到他們了,我揍他們一頓,替你出氣。”
“那倒不必,反正沒人要我,我就不嫁人唄,我阿娘不也是一輩子沒有嫁人嗎?她現在活得也挺好的,既不用伺候公婆,也沒有難纏的小姑子要對付,極好的,我現在就是要同我阿娘一樣,將來,我就找個男人生個孩子,我也不要他娶我當娘子,我一個人帶大孩子就好了。”
盛姣姣這話一說出口,嚇了牛菊一大跳。
她扭頭看向盛姣姣,瞪眼看著這嬌嬌柔柔的小女子。
見盛姣姣不像是說慌,牛菊便是小心翼翼的問道:
“姣姣,你真這樣想?可是,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阿娘難道現在活得很差嗎?不,她活的特別好,我也要同她一樣,我現在自己做生意,自己賺錢養家,將來我也能養得起自己的孩兒。”
對此,盛姣姣顯得很有信心。
牛菊夸張的張著嘴,看了盛姣姣半晌,才是仿佛下定決心,結巴道:
“那,那,那我也要像你這樣,嗯,我也要像你這樣,既然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那我也不嫁人了,我跟著你一起賺錢,我才買第一只羊,我還要買很多很多的羊呢。”
“對呀,這才對嘛。”
盛姣姣點點頭,伸手,將手臂搭在牛菊的肩上,另一只手,朝著空中一揮,喊道:
“讓男人們都見鬼去吧,我們自己可以賺錢養家糊口的。”
“就是,見鬼去吧!”
牛菊雙手支著喇叭,也朝著空中大喊。
喊完了,她又咯咯的笑了,治壽郡的黃土地上扎扎實實長大的憨厚姑娘,可從來不會為了男人喜歡不喜歡自己,整日里糾結。
想通了,那就沒事兒了。
見牛菊的心情放開了,盛姣姣笑著,又同牛菊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想要雇傭牛菊給她采草藥。
因為怕牛菊起疑心,所以盛姣姣又說起了陳阿娣,說陳雄是大澤的大藥商,陳阿娣幾個月前與盛姣姣合作,在齊家屋后的土坳里,種了一批藥材,現在已經到了采草藥的季節,所以要請人采草藥。
齊家后院種的那些樹,漸漸的越種越多,土坳里的蘋果樹,盛姣姣不打算瞞下去了。
盛姣姣主動說起了工錢,干一天的工錢,同去集上賣蘋果的價錢一樣。
“這么多錢,我干!”
牛菊當即毛遂自薦,掰著手指頭算道:
“姣姣,你都不知道,現在蘋果很暢銷的,集上已經有好幾家小販同我說了,如果我可以長期供應蘋果給他們,他們會按照市價,每天一次性全都將蘋果收過去,我就不用花那么長的時間擺攤了。”
所以她完全有這個時間,來幫盛姣姣采摘藥材。
盛姣姣點點頭,對牛菊說道:
“那你現在已經能賺兩份工錢了,牛菊,你有沒有想過,每天就交一份的工錢給你阿娘,剩下的,我多給你的那一份錢,你可以用來買羊。”
她其實并不想左右牛菊的思想,只是一個建議而已。
牛菊沉默的低下了頭來,臉上的神情有些猶豫,不說話了。
她阿娘待她其實不錯,事事都替她打算,但是每回牛菊賺回來的錢,都會被她阿娘拿走很大一部分。
牛菊其實也抗爭過,說自己想賺錢買羊,可是熊琳每回都會斥責牛菊,花那么多錢買羊又有什么用?
人都養不活,能養好羊嗎?
牛家就牛菊一個姑娘,當務之急,是找個好男人嫁了,讓這個男人來幫襯牛家。
熊琳甚至很直白的同牛菊說了,想養羊是吧,行,嫁個好男人,到男方家去養,牛家院子寸草不生,根本就養不活羊。
她只差沒明著講,讓牛菊去勾引齊漳了。
說白了,熊琳的思想根深蒂固,就覺著女人的最終歸宿,就是嫁人!
談話一時間陷入了沉默,盛姣姣也不勉強牛菊,兩人挨著,坐在黃土坡上,看著前方一望無際的黃土。
兩個好閨蜜就這樣坐了一會兒,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才回了各自的家。
盛姣姣一回家就開始檢查齊橈的字。
小子已經匆匆的寫完一迭字,趕著騾子去軍營送貨了,盛姣姣吃過了午飯,便背著土陶罐子去了屋后的土坳。
在充分認識到自己的能力之后,盛姣姣開始控制自己的水,能夠制造出來的效果了。
她用自己的水,兌了大半從水泊處背來的水,這樣就可以控制農作物以一個正常的速度生長。
而不是一夜之間,突然全都長成,還能保證那些農作物水分足,顏色鮮嫩。
所以現在盛姣姣又開始在土坳里種植小菜了。
對于盛姣姣來說,種植農作物從來都不是一個問題,問題是沒有人手。
等給小菜澆完水,盛姣姣又在這塊土坳里尋了個地方,撒了一點藥材種子,并且澆了幾遍的水,等下午時候,牛菊從集上送完蘋果回來,就可以帶牛菊來采摘草藥了。
這只能做一次,因為一旦牛菊知道了土坳這個地方,第二頭再來,對于這里頭農作物的生長速度就有了個大概掌握了。
哪里知道,等盛姣姣忙完,剛剛背著陶土罐子回到齊家,又看到牛菊紅腫著眼睛,站在她家的院子里等著她了。
“怎么了?”
盛姣姣被牛菊這模樣兒嚇著了,急忙放下了土陶罐子迎了上來,將牛菊拉進了她的房間里。
詢問之下,牛菊才是哭著,斷斷續續的將緣由說了。
原來是她的舅舅來借錢,熊琳將牛菊這些時日賺的所有錢,都借給她舅舅了。
“全都借了?”
盛姣姣挑了挑眉,見牛菊哭著點了下頭,她四平八穩的坐在炕沿邊,問道:
“那你想怎么做?我們去把錢搶回來?”
“我,我。”
有些手足無措的牛菊,想了半天,才是對盛姣姣說道:
“我想著,以前的錢就算了吧。”
“算了?”
聽了這話,盛姣姣看向牛菊,她并沒有意外牛菊會有這樣的選擇。
有時候這人太憨厚了,也是氣人,如果這事兒發生在盛姣姣的身上,她早已經指使齊橈,從熊琳兄弟的手里,把錢要回來了。
自己的日子都沒過好,哪里還有這么多的錢借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