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遠芳的同桌叫韓冬梅,兩個小姑娘拉著手跑著去廁所。
“要死了,要死了,我表哥說市里的卷子可難了,這可怎么辦?”
“安心的答卷就行了,別想太多了。”
“你當然不怕了,你學習那么好。”
下課十分鐘,學校的一百多個孩子都來上廁所,要是速度慢了就得等著。
兩人跑著過來的。解決完以后,去洗手,一邊走一邊甩手上的水。
“我不想進教室了,整天的考試。”
“你不想上學了?”
韓冬梅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感覺我只要看書就困。”
“你不覺得下地干活累嗎?”
“累啊,我最不愛干活了。”
“可是你不上學就要去干活了。”
韓冬梅不說話了,這話老師已經說過很多了,可是自己真的看不下去書怎么辦?
兩人回到教室,老師已經讓他們把書桌拉開,看來這次考試還挺正規的。妙書齋
韓遠芳坐下了。考數學她還沒有那么大的壓力,就怕考語文,里面的古詩還有要求背誦的段落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幸虧有了過目不忘的能力,這是給自己便利和信心呢。
收拾好了自己的桌面,她盯著鉛筆盒看,她剛才已經看過全班同學學習用品了,還真的沒有比她現在用的好。
從小事上就能看出來韓老二他們夫妻對韓遠芳的寵愛。
上課的信號還是敲鐘,他們班二十六個孩子,都緊張盯著老師看。
都緊張,六年級了,馬上就考初中了。在老師每天嚴重的話里。他們對于考初中是非常的害怕的。
老師抱著卷子進來,后面還跟著他們自然老師,要兩位老師監考?這下學生們更加的緊張了。
韓遠芳感覺自己手心冒汗了,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重溫考試的經歷。
卷子發下來后,她寫上名字,班級。
大概的看了一遍,還行,應該不會太慘。
老師站在講臺上,看著下面一張一張緊張的小臉蛋,這就是她要的效果,就是讓孩子們體會考試的氛圍。
其實才剛剛六年級開學沒有一個月,主要考的還是五年級的比較多,還有一些六年級沒有講過的,可是她才不會告訴孩子們。
“好了,可以答卷了。我的要求你們都知道?”
同學們齊聲的回答知道。
韓遠芳全部心思都放在試卷上,說實在的,八十年代小學六年級的數學,她還是能做的。
只是概念性的題拿不準,幸好只是在選擇和判斷上。
人在專心的時候就感覺時間過的特別的快,她放下筆后這才抬起頭,看著周圍大多數的同學還都在寫。
也不知道時間,估計也快了。
已經檢查兩遍了,也沒有什么再檢查的,會的不會出錯,不確定的還是不確定。
韓遠芳想了想,自己還是提前交卷出去抱佛腳吧。起碼的生字看一遍,課文能看多少看多少。
她也知道現在也就剛把第二單元講完了,這么多的題,一定是有一大部分是五年級的題。
她也沒帶五年級的書,現在也不能和老師去借,能看多少就看多少吧。
她拿著語文書還有卷子站起來。
所有同學都看了她一眼,被這樣關注還挺不好意思的。
低著頭走到講臺,卷子放在了桌子上。都沒敢看老師,低著頭出去了。
她心里還想著自己這是看到老師就害怕啊。
出了教室,外面就是一個有半米高的花壇子。
她想起來了,以前女孩子們就坐在這里玩䵵(chua)大把。就是豬或者羊蹄上關節處的那塊骨頭。
坐在花壇上,拿著語文書開始翻看。
韓遠芳有一個很多人都沒有的優點,就是干什么就會很快的全神投入。
一直到了鐘聲響了,這是下課了,她才收起語文書。
她看著教室先沖出來的一幫男同學。
沒一會兒韓冬梅也出來了,她苦著臉坐在了韓遠芳的身邊。
“遠芳,這下我可是完了,及格都是問題。卷子上有少一半是沒有學過的,尤其怕最后兩道應用題,我沒寫,不會。”
韓遠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同桌,不過她以前就不愛說話。就是不回答,韓冬梅也不會生氣。
“遠芳,你那么快交了卷子,我可是看到咱們老班一直低頭看著。”
“我就是檢查完了也不知道干什么,我對語文考試害怕,就想著還不如出來看語文書呢。”
“咳,你學習好,還心里沒底,我怎么辦?走了,去廁所,回來接著考試。不把我烤的兩面糊了都不行。”韓冬梅嘆氣。
韓遠芳陪著同桌一起去了廁所。兩人回來后剛坐下,鐘聲又響了。
韓遠芳看著最后進來的幾個男同學,還真是有活力。班主任就跟在他們身后進來的,瞪了他們幾個。
語文開始了,發下卷子以后,韓遠芳還是看了一遍。
她有一個習慣,就是先寫作文。
題目是我最愛的,韓遠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爸媽,可是她不想因為這個被老師同情給高分,所以寫了我最愛的貓。
拿起筆就有感覺了,六年級的作文也就是要求四百字,對于一個有成年人靈魂的韓遠芳來說不是問題的。
沒有檢查錯別字,急忙的去答前面的題。
老師還是知道每一個孩子的習慣的,她就站在韓遠芳的身邊,看著她寫作文,心里感嘆,這作文沒有出彩的地方,不過勝在連貫,兩個小情節描寫的也生動。
看著她答前面的題,心里感慨,經歷這么大的打擊,還能堅強就很不錯。
語文沒有早交卷,檢查了兩遍也下課了。
上午四節課,還有一節毛筆字課和一節體育課。
不過第二節課后要全校出操的。體委組織大家伙去班級門口排隊,韓遠芳的個子中等,排在了中間,體委在隊伍的一邊,跟著前面五年級三班的后面跑著去操場。
他們村的這個學校還是非常的不錯的,操場跑道一圈有四百米,全校學生要跑三圈。
韓遠芳跟在隊伍里,一圈以后感覺有點力不從心了,可是還是咬牙堅持著。午后時分,慵懶的夏風混著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封窈站在畢業答辯臺上,慢聲細語陳述著自己的畢業論文。
軟綿綿的女聲舒緩輕柔,猶如催眠小曲,臺下三個評委老師眼皮沉重,不住地點頭啄米。
封窈當然知道這是一天之中人最懶乏困倦的時段。正因如此,在決定答辯順序的時候,她刻意選了這個時間。
糊弄學資深弄弄子,從不放過任何糊弄過關的機會。
果然,困成狗的評委完全起不了刁難的心思,強打精神提了兩個問題,就放水給她高分通過了。
封窈禮貌地向老師們鞠躬致謝。
本科生涯落幕,不過她和慶大的緣分還未盡。她保送了本校的直博研究生,待將來拿到博士學位,她還打算留校任教。
慶北大學作為一流高校,教師待遇極好,研究經費充足,寒暑節假日多,食堂林立菜式多樣,阿姨從不顛勺——
世間還有比這座象牙塔更完美、更適合賴上一輩子的地方嗎?
封窈腳步輕快走下講臺,美好的暑假在向她招手,馬上就能回外婆家,葛優癱咸魚躺,做一個吃了睡睡了吃的快樂廢人……
“——臥槽!快看對面天臺!”
才剛出教室,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頃刻間,走廊上本來在排隊等待答辯的學生大噪,呼啦啦全涌向護欄。
本樓相隔二三十米遠,正對著美院的昌茂樓。大企業家宗昌茂慷慨捐建的樓,全國各地不少學校都有。
大太陽刺眼,封窈瞇眸眺去。只見對面樓頂上,赫然有個男生坐在天臺邊沿,雙腿懸在外面。
好危險。
“不會吧這哥們兒不會是要跳樓吧?”
“偶買噶,學校又逼瘋了一個……”
眾生嗡嗡議論,緊張中隱隱透著莫名的亢奮。樓下漸漸聚起了人,仰頭張望。
有人試著喊話:“同學,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你別想不開啊!”
封窈收回目光,轉身不打算繼續看下去。
她既不認識這位同學,又不懂心理學,愛莫能助。有老師和這么多熱心的同學在,相信不會出事的。
“——哎,封窈!”
還沒走出兩步,同宿舍的馮璐璐瞧見了封窈,沖過來拉住她,“正找你呢!那個,不是劉東旭嘛?”
封窈只得停下腳步。“劉東旭?”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聽過?”
馮璐璐瞪圓了眼睛,“他追過你的呀!你忘啦?新國國立美院來的交換生,在表白墻上狂刷告白,說你是他的繆斯女神,還在咱們宿舍樓下拉過小提琴……被你罵了的那個?”
封窈恍然,“噢!”
那還是開春的時候,快半年前的事情了。
封窈長了張美艷的臉,皮膚雪白,一雙細長微挑的狐貍眼風情撩人,身材如其名,窈窕婀娜,凹凸有致。她在校園里從來不乏追求者,只是生性懶散,談戀愛這種弄不好輕則勞心傷神、重則全家爬山的麻煩事,在她看來不是很必要。
通常對于追求者,她都是禮貌婉拒,能避則避。只是大好的春日清晨,正是裹緊棉被舒舒服服地酣眠時,有人非要擾人清夢,她被起哄的室友叫醒,起床氣難免稍微有點大。
當時她推開窗,對樓下拉琴拉得如癡如醉的男生說了句:“同學,你這把鋸,有點鈍了。”
“沒有罵人哦。”封窈糾正道。
馮璐璐側眼瞟過舍友這張過于嫵媚的臉,壓低聲音,“你說,他該不會是因為你吧?”
“有這么長的反射弧嗎?”
“……也是。”
馮璐璐忽然想起來,“哦對!我好像聽誰說過他后來交了女朋友來著?”
就說嘛。
樓上樓下烏泱泱擠滿了伸長脖子的人,老師領導們很快趕到了對面天臺上,開始展開溝通勸說。
封窈把胳膊從馮璐璐手中抽出來,“你慢慢看,我先……”
“——封窈!我要跟、跟文學院的封窈說話!”
這時劉東旭似乎是在勸說下開口了。
一聲干啞發顫的嘶喊,仿佛一滴水落進了沸騰的油鍋里,現場瞬時炸開了鍋。
馮璐璐下意識地再次拽住封窈,張著嘴巴瞪住她。周圍認識封窈的目光唰唰如聚光燈,爭相照了過來。
慶大雖大,學生不免有重名,但“文學院的封窈”,指向精確。
馬上便見主持答辯的徐教授快步奔來,手機貼著耳朵,“對對她在這兒……好的主任,明白……”
“封窈你快來,趕緊勸他下來!”徐教授招手。
眾生像摩西分紅海一樣讓出了路,封窈從懵圈中回神,很為難:“可是,我基本上不認識這位同學,不知道怎么勸啊。”
萬一勸不好,不會還賴她吧?
“不認識他為什么指名找你?”別說徐教授不信,旁人的表情也明顯都不信,不少人自認懂了——準是感情糾紛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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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先過來!”事態緊急,徐教授沒空跟她掰扯,“人命關天!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先答應,總之先把人勸下來再說!”
人命關天的大帽子壓下來,封窈沒得選,只能挪到曬得發燙的護欄前,清了清嗓子。
“同學——”
她才剛開口,對面劉東旭猛地坐直,身形搖晃,驚起一片呼聲,嚇得封窈的心也直顫,“……小心。”
“窈窈!你終于肯見我了!”劉東旭的嘶喊如泣如訴,“我以為我失去你了……”
驕陽如火炙烤著大地,熱浪蒸騰,空氣成了一面扭曲的透鏡,將男生深情款款的臉折射得扭曲變形。
封窈一陣惡寒。
這是精神病吧?
“同學,何出此言?我跟你并不熟……”
“不熟,呵!”男生凄涼一笑,“我什么都聽你的,你不想公開,我不敢把我們交往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暴曬下的水泥板燙屁股,強光混著汗水流進眼睛里,火辣辣的刺痛。劉東旭抬手抹了抹,立刻放下手,手指死死地扣住天臺邊沿,生怕一不小心真掉下去——
開什么玩笑!他是要成為當代羅丹的男人,生命多么貴重,怎么可能為個有眼無珠拒絕他的女人跳樓?
只是有人出的價碼實在太誘人,要他在今天上演這么一出大戲。
按對方的要求,他最好卡著封窈答辯的時候上來,順便毀了她的畢業答辯。
只是以為這樓看著不高,劉東旭上來后才感覺到怕。抖著腿直打退堂鼓,念著那人許諾他回國后大好的前途,他才咬牙橫下了心來。
些微耽擱而已,她的答辯肯定還沒完成……
劉東旭想象不久的將來,比眼前多百倍千倍關注聚焦于他、膜拜他,興奮如電流竄上脊背,他的聲音顫抖變形,倒真像極了為情絕望的歇斯底里:
“你要口紅,要包包,我都給你買了。你說討厭馬玉玲,我也跟她分手了……你明明說你愛我,可你為什么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