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你怎么也來了?”
康文有些意外的看著面前幾個言笑晏晏的狐仙,當中有一個出落的女仙,舉止之間頗有幾分風發意氣。
嘉月兩眼彎彎,道:“師姐,先生通傳草野狐神,要開醫科授課,我當然要來了。”
康文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都考進天狐院了,又早在西龍山娘娘廟駐守,還來學什么醫術?”
嘉月道:“還是要學的,娘娘廟有許多信眾祈求安康,若學會了醫術,我自己就可以解決疑難雜癥了。”
嘉月比康文晚一些入學,因為駐守娘娘廟的緣故,錯開了許多文經科修行,因此并沒有在三年之后考上天狐院。但是她本來就是聰慧且用功的,一邊借來同窗的筆記自學,一邊堅持給文經科的先生寫信請教學問,在又三年之后,成功考入天狐院,如今也是天狐院的生員了。
只不過自那以后宮夢弼就被各種事情占據著,嘉月也沒有太多機會跟著宮夢弼修行。
她其實算不上草野狐神,西龍山泰山娘娘廟在永康縣香火極盛,這些年因為宮夢弼弘法立信,泰山娘娘的信仰和狐仙的信仰在吳寧一帶都十分盛行。
所以上次宮夢弼召集狐子來無還峰狐貍道場的時候也沒有邀她,這次聽聞宮夢弼召集草野狐神授醫科妙手,她就厚著臉皮跟著一個同窗一道來了。
五鬼通傳草野狐神也是以宮夢弼的名號發的狐符,借著狐符,便可在子夜時分神游而去,落在一處冥冥道場。
嘉月蹭著狐符來的,就看到了康文和諸狐子。
香氣縈繞,煙氣如云,明月大如車輪,這道場中生著瓊花玉樹,云里若隱若現藏著飛龍。
無數狐子、狐神都立身在道場之中,結云為床,默默等候著宮夢弼的現身。
康文知道她來求學是假,來看宮夢弼是真。但是她也沒有點破,因為換做任何一個狐子,只要知道了這件事,都一定會想方設法來的。
云海中忽然生出一聲虎嘯,一扇煙氣凝聚石門便從陰影中浮現出來,石門緩緩打開,露出其中無窮的幽深,幾乎要讓人的魂魄都墜入其中。
宮夢弼從石門中出來,身后跟著一個年邁的老者,三個脖子上有勒痕的年輕人。
宮夢弼介紹道:“這位曾是當世名醫,你們可要好好學,莫要浪費了機緣。”
群狐應是。
那老者看著面前數不清的狐貍,心中著實發憷,但看向宮夢弼,卻見這狐仙豐神俊朗,氣度不凡,不類凡俗,又見他十分謙遜,才心下稍安。
盡管來之前他就已經獲悉今日的任務,但實際上見到群狐,還是心中不安的。
老者清了清嗓子,道:“我原本是在野的醫家弟子,后來受征召入了太醫院,但在太醫院沒有靠山,就被指去侍奉病重的先皇帝,先皇帝藥石無醫,纏綿病榻,我因此獲罪,連帶著三個徒弟都被賜死了。”
“我死后,家里的醫館也受了牽連,后繼無人,你們學了我的醫術,若是日后碰到好苗子,要將我的醫術傳下去。”
群狐自然允諾。
老者便從醫經醫理說起,傳授醫家精要。
這樣高深的東西并不比修行科簡單,聽得群狐云山霧繞,頭眼昏花,聽得很是吃力,學得很是狼狽。
宮夢弼在遠處旁聽,倒一通而通,學得明白,學得很清爽。
與醫術相比,自然是修行更難,到了宮夢弼這個境界,醫經遵循的理論精要都能在他的觀照下一一印證,不通而通。是風是濕是寒是暑,猶如掌上觀紋。
但大部分狐子和狐神還沒有這個境界,也不能把修行的體驗立刻轉換,在醫道上彼此印證,所以學起來沒有這么容易。
宮夢弼知道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事情,不過借著岳府的便利,把醫科長期開下去也很容易。
等到老先生講完,宮夢弼提議道:“先生醫理說得很清楚,不過他們如今立身鄉野,有許多常見病癥,先生不妨教一教他們如何應對,以免延誤了病情。”
宮夢弼說得很委婉,但老先生還是聽明白了,心中不免有些許憋悶,問道:“你們想學什么?”
立刻就有狐神問道:“咳嗽怎么治?”
“咳嗽要辨癥,多是肺病,要知道是外感六邪還是內邪干肺。”
“外感六邪是什么樣?內邪干肺又是什么樣?”
“外感六邪的癥狀和內邪干肺的癥狀不同。”老先生口述癥狀,狐子立刻舉起耳朵來聽。
一聽之下,便驚嘆道:“原來如此,先生厲害。”
這分明是最簡單的東西,反而最受歡迎。老先生無奈道:“辨癥不辯證,你們這樣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能當個游方郎中,一旦癥狀稍有變化,便可立刻叫你們束手無策。”
有個老農一樣的狐貍嘆了一口氣,道:“先把能治的治了,治不了的也是命。”
“怎么能是命?治不好是醫術不精,不能認命。”老先生并不贊同。
“但醫理學起來太慢也太難了,鄉民哪里等得到那天呢,是否有速成之法?”
老先生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道:“學醫哪有捷徑,不斟酌清楚,會醫死人的。”
狐子又把目光投向宮夢弼。
宮夢弼微微思索,有了主意,道:“恐怕還真有一個速成之法。”
老先生也把目光看過來,緊鎖的眉頭似乎在斥責他誤人子弟。
宮夢弼道:“先生莫急。所謂久病成醫,要學會怎么治病,如何辯證,最好就是自己先得病。”
他伸手一點,便自手中生出一縷縷病氣,滿天星一樣撒下去,只是須臾,道場中的眾人都開始喉嚨發癢,很快就咳嗽聲此起彼伏。
老先生震驚的看著宮夢弼,道:“你不是狐仙嗎?怎么像個病魔?”
這自然不是宮夢弼的手段,而是馬慶吉在臨川王那邊學來的本事,是修行病氣,養病鬼、病神的手段。
對宮夢弼來說其實有些幼稚,但是用在眼下,卻又再合適不過了。
宮夢弼微微一笑,道:“先生這就可以教一教他們如何辯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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