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場景,眾武勛將帥,顯然是習以為常,也沒待天子吩咐,便各自朝各個沙盤輿圖而去。
一眾部堂大臣,倒是第一次參加大恒的軍議,曾經前明的經驗也不知會不會犯了忌諱,一個個也沒擅動。
“此次軍議,主要是討論平定偽明。”
“總參謀部共準備了戰略預案,爾等先看一下,若有異議,可隨時提出。”
天子擺了擺手,一名一等軍機參謀便走到輿圖之前,先是朝天子一拜,隨即再朝在場文臣武將們行了一禮。
“根據陛下指示,此次南下平定偽明之戰,根本原則便是南攻北守。”
“即北疆各大邊鎮收縮防御,以穩為重……”
“根據陛下指示,總參謀部……”
這名軍機參謀侃侃而談,以最通俗的語言,以及堪稱詳細到極點的各方面數據情報,有條不紊的慢慢訴說著一個個戰略計劃。
雖是有多個分計劃,但每一個計劃,都是源自天子定下的南攻北守之戰略而進行,區別只是在于戰術的細節變化而已。
眾武勛將帥,一個個倒是稍有的收起了平日的懶散肆意,聚精會神的聽著。
能夠站在這座乾清宮中,哪一個將帥不是身經百戰,經歷了數不盡的生死,兵無常態,任何一點的疏忽,都可能導致致命的后果。
如今所說的每一個計劃,都有可能是最終的實施戰略,他們這些百戰將帥,自然都不敢懈怠。
而眾文臣,這場軍議,雖然與以往他們主持的軍議有所不同,但大的方向,但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或許就是小的細節了。
但隨著軍機參謀訴說講解的深入,眾文臣,才真正發現,專業與非專業的區別所在。
從各部底層慢慢升遷上來的軍機參謀,對軍隊的了解,顯然完全超出了高坐朝堂的文官們,各種細致至極的數據,聽的眾文官亦是忍不住有些心驚。
詳細到個位數的兵力,糧草,還要軍械,以及各種戰況的預測,防范,乃至行軍速度等等,乃至偽明的兵力布置,統兵將領為何,背后派系如何,兵力數據,糧草等等……
一切的一切,都是清清楚楚!
幾位懂兵事的部堂大臣,儼然是有些兩眼放光了,如此幾乎細致到極點的數據,近乎單向透明的情報系統,這般戰爭,主帥將領是誰,已經不重要了,按部就班,以堂皇大勢步步推進,如此充足的準備,他們實在想不到,輸的可能在哪里!
“綜上所述,總參以為,戰爭一開始,水師必須占據海疆主導權,不然的話,偽明叛軍恐流竄海外,恐形成大患!”
當軍機參謀的最后一句話落下,一直未曾提問的文臣們,終于有人出聲:“那若偽明往云貴方向流竄逃亡呢?”
天子起身,沒待那軍機參謀回答,便出聲道:“這倒無妨,云貴方向,諸藩國皆是兩面三刀的存在,與云貴接壤的緬甸等國,早已派秘使入京……”
說完,天子看向眾部堂大臣:“平南之戰,重在維穩與治理。”
“大軍每收復一地,就必須保證一地安寧!”
“改革政策,也必須在第一時間落實!”
“這方面,內閣這邊要提前準備好!”
“收復之地,先軍事管制,待穩定之后,再陸續轉交各地縣府官員……”
說到這,天子也沒待內閣回應,便再沉聲道:“此次平定偽明,整體戰略就是這般,爾等若有異議,此次軍議,暢所欲言!”
“但軍議一旦定下決議,那就是無條件執行,不容絲毫異議!”
“微臣明白!”
“末將明白!”
諸將帥大臣連忙應聲,隨即,一個個亦是圍繞著總參準備的這份戰略預案而挑著毛病。
天子倒也沒有參與其中,只是在一旁默默聽著。
時至如今,大恒軍政,早已形成了一個個派系,每個派系之間,都有些錯綜復雜的聯系。
盡管目前這些利益關系,還未大規模的蔓延至民間,但僅僅是權利體系的錯綜復雜,就注定了,任何事,都會涉及各方利益,都必須考慮各方利益,才能保持大局穩定。
而一場戰爭,還是一場如此大規模的戰爭,以及戰爭之后漫長的“治安戰”,涉及軍隊數十萬,間接涉及的官員百姓,更是難以計數,其中各個派系,都會有著自己的訴求。
就比如最基本的……戰功,哪里容易得戰功,由誰去,每一項,都是足以讓眾武勛吵得不可開交!
要他天子參與其中,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可不愿。
中間的過程如何,只要沒有超出底線,那他,就只在乎最終的結果。
在紛紛擾擾之中,一開始,眾文臣還能插得上話,但隨著時間推移,就徹底化為了眾武勛的主場,一個個擼著袖子爆著粗口爭論,若非天子還在,恐怕早就上演成了全武行。
眾文臣,也就只能在涉及自身以及朝堂的事情上,勉強插上一兩句嘴,然后,很快便再次邊緣化。
這般場景,眾部堂大臣,亦是面面相覷,也不知該是悲,還是喜。
但不管怎么說,這一次,他們至少還參與進了這場軍議,了解了整個戰略布置,并且,還有了發言權,較之以往,這儼然已經是天大的進步了。
在這般爭論之中,這場軍議,整整持續了一整天時間,從朝陽初升,到日暮西山,眾文臣武將中午還在宮里蹭了一頓飯,吃飽喝足,繼續爭。
但好在,這份戰略決議,到最終,還是勉強確定了下來。
“娘的,一群王八蛋,就知道挑肥肉吃!”
“狗屁,哪里都是肥肉,都他娘的硬骨頭好吧!”
“屁,要不你把福建讓給老子來打!”
“娘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較之來時,眾武勛的其樂融融,去時,眾武勛儼然分出了幾支隊伍,涇渭分明,一副水火不容的模樣,一邊走還一邊對罵著。
眾文臣,則是施施然的走在之后,倒是一副其樂融融之景,尤其是看到眾武勛罵罵咧咧,幾位部堂大臣,更是難掩笑意。
而天子,則是如釋重負之模樣,吵吵嚷嚷了一天,他耳朵都快聾了。
三月,初春。
看內容下載愛閱小說app,內容已在愛閱小說app,網站已經不更新內容。南凰洲東部,一隅。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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