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載:昭武三年,八月初一。
天子召朝堂百官,各省巡撫督師入朝,開大朝議論改革。
大策終定!
天子下旨,開啟改革之策。
定十二巡查組,巡查天下。
各地駐軍戒嚴,嚴陣以待,磨刀霍霍。
高懸大恒天下的改革大勢,在這一場朝議之后,亦是以雷霆萬鈞之勢,轟然落下!
稀里糊涂過了百來年的這個天下,亦是第一次迎來了一個真正系統化的統治。
錦衣衛緹騎探子奔走天下,飛魚繡春監察著整個天下。
各級衙役兵丁奔走,大白話的改革告示,幾乎貼到了村一級!
各地官員,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勛,也不管是情愿與否,在這雷霆大勢之下,也只能組織著隊伍踏入鄉里村鎮,普查人口,丈量土地……
戶部那百余年來,幾乎沒有什么變化的戶籍土地黃冊,亦是在這屠刀的威逼之下,終于開始慢慢變化起來。
朝堂,地方,文官,武將,在天子不容違逆的意志之下,被強行捏合到一起,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效率,飛速運轉著,將改革政策,一項接一項的轟然落在這片大地之上。
“十三年啊……”
乾清宮中,那一幅大恒乾坤圖面前,天子佇立,眉宇之間,亦是難掩唏噓。
這么多年,他終于做成了這一件事!
他還清楚記得,當初全殲努爾哈赤部后,他與崇禎,也就是在此地,在這座天子寢宮,暢聊著未來,暢聊著如何改革弊病……
事有波折,造化也多有弄人。
但,慶幸,他還是辦成了。
只要改革落下了,這個起于危難,長于危難的大恒朝,就不會是外強中干,不會是徒有縱橫天下之兵鋒,而無蘊養兵鋒之力!
至于內敵外患……
天子之目光,在蒙古與南明之間流轉,眼眸之中,卻是見不到一絲一毫的擔心。
縱使林丹汗徹底一統蒙古,也不可能擁有歷史上成吉思汗那般恐怖了。
自前明藍玉那一戰,便將蒙古的脊梁給打斷了,而后這么多年,蒙古草原,你唱罷我登場,蒙古……早已落寞。
更別說他掌權以來,對蒙古的幾戰了,縱使沒將蒙古徹底摁死,但人心這東西,可不僅僅只有漢人有,蒙古,也有!
縱使林丹汗徹底一統蒙古,也不過是一個外強中干的玩意,甚至這個強,都得打個問號。
欺負一下王朝末年的中原,或許還能做到,但大恒,哪怕是外強中干的大恒,要強行摁死蒙古,也不是不能做到,只不過,得不償失而已。
至于南明……
天子搖了搖頭,若說開始讓壽王逃走,是他的疏忽,但后來,他從遼東御駕親征歸來,還能讓南明繼續存在著,從來就不是因為南明有多大的戰力,只是因為,他需要南明這個“生路”!
自古攻城之戰,最正確的,莫過于圍三厥一,就是為了留出一條生路給城中敵人,不至于讓敵人拼死反抗!
同理,這南明的存在,也是一個道理。
南明存在,他在這北地的任何政策,哪怕人們再不滿,也有衡量得失的余地,不至于拼死反抗,畢竟,他是在掘某些人的根,要某些人的命!
至于南明會不會成為威脅………
自古以來,南方防御北方,靠的,就是江河天險,靠的,就是水師!
如今的南明,江河天險,無一掌握,就連江南這腹地,北直隸,江浙都還在大恒的掌握之中。
水師的話,如今的李定格,借著鄭芝龍與南明朝廷的矛盾,可謂是占據上風。
更別說如今南明朝廷,幾乎完美將他與崇禎費盡心思打壓下去的黨爭復活,那防友軍如防虎的混賬模樣。
這樣的南明……
哪怕朱元璋在世,哪怕前明那一大票開國將帥,都以最巔峰的姿態降臨,也絕對改變不了南明注定的結局。
佇立許久,天子才緩緩將目光從這一副大恒乾坤圖上挪開,曾經眉宇間那揮散不去的憂慮,在這一刻,已然徹底消散。
“安排得怎么樣了?”
天子行至乾清殿前,突然出聲。
“回稟陛下,已經安排下去了,各地的動靜,會第一時間上報上來。”
王五從一旁走出,朝天子一拜。
說完,王五猶豫一會,又道:“錦衣衛那邊,應該是察覺到了端倪,據下面人匯報,近來各地錢莊商行,都出現了被人盯梢的情況……”
“無妨!”
天子擺了擺手。
他一直都不太愿意讓宦官的手在外面伸得太遠,但不愿歸不愿,只要錢莊商行一日還屬于內廷,宦官的手,就可以輕而易舉的伸到整個天下去。
而經歷了之前那么多事,對錦衣衛,天子已然保持了不少懷疑的態度。
當然,他不懷疑錦衣衛能把事情辦好,但,錦衣衛在明面上,且存在了這么多年,注定有極大的利益牽扯。
不涉及錦衣衛本身利益的事,與涉及錦衣衛本身利益的事,是完全兩個概念。
而內廷所轄的錢莊商行,早已遍布大恒各地,某種意義上而言,只要他想,這錢莊商行,隨時可成為他監控天下的又一利器。
之前他一直不愿用,但現在,在這事關大恒國運的改革之下,他,也只能開這個口子。
大恒的東廠,亦是在他的旨意下,已經用另外一種形式,出現在了大恒天下。
當然,這個機構,沒有任何法理支撐,真正有法理的,是錢莊,是各大商行,這個機構,不過是借體生蛋,生的,還是一個臨時蛋!
只不過,這個臨時蛋,也算是他最大的底牌了。
只有他清楚的了解各地改革之景,才不至于被蒙蔽,從而避免善政變為苛政。
國家大事,再怎么謹慎,都不為過!
種種思緒流轉,驀然間,天子卻是有種莫名空虛之感。
之前無數個日日夜夜,皆是他獨自一人為這場改革謀劃,然后用刀子逼著每個人按照他的意義前進。
到現在,改革真的徹底落下去了,整個天下,都忙了起來,都忙得不可開交。
各地的改革反饋,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夠出現的。
他這個天子,竟成了最無所事事的人……
“走吧,好久沒去后宮了,去看一下那幾個兔崽子。”
天子長吐一口氣,也沒坐上那龍攆,慢悠悠的朝后宮方向而去。
三月,初春。
看內容下載愛閱小說app,內容已在愛閱小說app,網站已經不更新內容。南凰洲東部,一隅。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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