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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龍隊極其難得的偷了個長球。
國際賽場上，尤其是高水平對決中，偷長并不常見，因為大家的技術都太好了，一旦偷長失敗，幾乎就相當于把球送給對方進攻。
但龍隊這時候的偷長卻也不算意外，更不算昏了頭。
因為本質上說，所有的發球，并無高下之分，只要你能讓對方意外，那就是好的發球。
龍隊這一局已經嘗試過各種各樣的發球，唯有偷長還沒試過。
既然如此，哪怕這種發球比較“不高級”，也該試試。
但羅九是誰？
論天賦羅九是七年前公認第一，這七年間華乒國家一隊和二隊有許多人來來去去，其中不乏一批一批省隊送來試訓的苗子，但七年過去，眾人依然公認羅九天賦第一。
即便他技改中屢遭挫折，這個評價都沒變過。
他是有“靈性”的。
全世界都不知道龍隊要偷長。
就連龍隊自己，在發球前五秒鐘都沒想好自己要發個什么球。
但羅九知道龍隊要偷長。
發球前一刻，龍隊想的是：“無論發球高級或是低級，既然沒試過，那就試試，說不定就成功了呢？”
龍隊一向是這么打球的，嘗試各種技術和套路，觀察對手的反應，然后根據比賽的實際效果，找到最適合的方式，用來擊潰對手。
因為他精通天底下所有的技術，所以他可以這么打，先做嘗試，再做針對性應對。
但羅九想的是：“龍隊的武器庫里還有什么沒有拿出來的發球技術？哦，還有偷長。既然如此，他一定會在最后關頭偷長，因為現在可是9：9，這可是關鍵球。”
所謂關鍵球，指的就是當比賽進行到9：9，10：10，11：11的金球階段時，你需要處理的每一個球。
因為任何一個球員，在這種時候都一定會有情緒波動，這種波動是無法掩蓋的，不會因為你的實力強弱或是經驗多少而改變，只取決于你是血肉之軀還是機器人。
就連龍隊都會在關鍵球的時候出現情緒波動。
華乒之所以十幾年來穩定壓制全世界，正是因為華乒教練組始終都在強調關鍵球的重要性和處理方式，所以每當打到白熱化階段，外國球員總是先繃不住，在最后關頭垮掉。
華乒教練組公認的理念是，越到關鍵球，越不能手軟，不能保守，不能怕。
既要平常心，也要超越平常心。
因為平常心能讓你技術穩定不變形，而超越平常心能讓你在這一剎那敢于出手，勇于出手，一招制敵。
所以羅九這一刻豁出去了。
龍隊發球，他懶得看龍隊的具體動作細節，只關注大概方位，隨后直接側身。
他攤牌了，他梭哈了。
就賭龍隊偷長。
然后，龍隊果然偷長了。
于是這球剛剛砸在球臺上，羅九的球拍已經如影隨形的迎了上去。
應對之快簡直讓人窒息！
他打的是“抬頭球”，又名“上升球”，意思是，這球在被球拍擊中的時候，還在繼續往上彈。
按照龍隊這個偷長的力度，這球至少能彈起十多公分，但實際上，它才堪堪彈到球網高度，就被羅九狠狠的拍了回來。
這是一個無摩擦的正手硬拍。
因為是簡單粗暴的強行拍打，所以夠快。
又因為擊球點夠低，所以這條線路非常極限，近乎水平，既要能過球網，又不能飛出對面球臺。
這幾乎是一條理論上的直線。
這個球實在是太快了，因為羅九的擊球點過于靠前，甚至沒讓球完整的彈起來。
同時羅九用了足足九成力氣。
所以龍隊真的沒跟上，他倉促搶救，球卻提前一步撞在球拍邊緣，從側面飛了出去。
比分變成10：9，羅九領先。
這一刻秦華昌下意識的雙腳用力往前蹬，椅子在地板上刮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他毫無大佬風范的叫了一聲：“我嗶（一種植物）！”
龍隊繼續發球。
他持球在手，這一刻難得的猶豫了一下，閉上眼睛，兩秒之后睜開，深深的吸了口氣。
這個舉動其實已經有拖延發球的嫌疑了，但是球臺兩邊的主裁和副裁都是一副不敢喘氣的緊張模樣，誰也沒想到要吹哨警告。
裁判通常是賽場上最需要冷靜和淡定的人，但孔雀之國是個很奇葩的國度，這里的孔雀阿三們從小喝著高度污染的恒河水長大，社會節奏緩慢，教育覆蓋率不高，導致國民普遍性格懶散膩歪，除了不講衛生之外，誠信也比較差，最重要的是，自制力極差，容易情緒化，極度缺乏紀律性，基本上想到一出是一出。
這兩個裁判都是本國人，平時仲裁比賽時還算冷靜，但今天在眼皮底下先是看到羅九展現出世界上從未出現過的驚艷打法，隨后看到了龍隊近乎鋼鐵般的防御能力，兩位阿三都破防了。
看他們屏息凝氣的模樣，大概是怕吹哨影響了場中央沉重到滴水的凝重氣氛。
然而……
龍隊很郁悶啊。
他得等裁判吹哨才能發球啊……
所以他在等了五秒之后，不得不扭頭看了裁判一眼，神色有些迷糊。
你倆干嘛呢？
裁判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的吹了聲口哨，引發了全場哄笑，連比賽的凝重氣氛都被沖淡了不少。
龍隊又偷了一個長球。
華乒選手對關鍵球的處理，強調的就是一個膽大心細，這種時候，換成其他國家任何頂級球員，都一定會選擇求穩，尤其是在自身越來越適應對手打法的前提下。
“我的硬實力依然稍微領先，我的臺內短球優勢明顯，我為啥不穩著打？”
但龍隊偏不這么想，越是關鍵時刻，他越是要偷一下。
他是從不偷雞的選手，但正因為是從不偷雞的選手，偷起來才更出人意料。
更何況，他還剛剛偷失敗了一個。
誰能想到他還偷？
他認為羅九猜不到他的意圖。
但羅九偏偏又猜到了。
羅九側身，爆沖，又拍了一個極限上升球。
龍隊被這一板直接打死了。
比分定格在11：9。
如果常規打，他未必輸這一局，但他偷了兩個球，卻反而把自己偷死了。
這一刻觀眾席上轟然炸開，人們開始瘋狂議論，甚至不乏有人在短短半分鐘內就吵得臉紅脖子粗。
對于龍隊最后這兩個球的策略，觀眾們有大量的爭議。
但龍隊的表情倒還沉穩，這是七年不敗鍛煉出來的王者氣質。
事實上，在看到羅九的側身動作之后，龍隊就沒再試圖救球，而是搖了搖頭，將球拍順手放在臺面上，然后笑了笑，顯得有些無奈，神色依舊溫和。
只是他的眼神卻在這一刻真正凌厲起來。
王超看到了這個眼神，心中微微一凜。
大概半個月前，他曾經看見過這樣的眼神。
那是袋鼠國公開賽決賽，王超專門看了那場比賽的視頻。
龍隊在比賽中先是連下三城，3：0灣島天才林梓君，然后林梓君開始瘋狂搏殺，從龍隊手中強行搶回一局。
當總比分變成3：1時，王超看到龍隊露出了這樣的眼神。
后面的第五局，龍隊開始反搏殺，將林梓君從頭壓制到尾，直接打到崩潰，最終打出了11：2的超高比分，其中包括林梓君崩潰之后的一個發球自殺。
王超知道，龍隊被激怒了。
電視機前，原本失態的秦華昌明顯也看到了這一幕。
身為孫天龍的授業恩師，他對孫天龍當然更了解些，所以這一刻他“嘖”了一聲，嘆了口氣，然后搖頭晃腦道：“何必呢？真的，何必呢？唉……”
王超瞥了他一眼，總覺得老秦這語氣里依然有種濃濃的裝比感。
是覺得被激怒的龍隊一定能戰勝羅九嗎？
秦華昌想必很有信心，因為他作為最了解孫天龍實力的人，或許曾經見到過龍隊的極限狀態。
但王超不確定。
他記得羅九曾經跟自己說過，他晉入了前所未有的至高境界。
但當時王超就想說，這恐怕并不是真正空前絕后的境界。
因為很明顯，孫天龍也是有可能晉入這一境界的。
只不過孫天龍七年不敗，連挫折都很少遇到，根本沒有對手能將他的潛力激發到極致，導致他永遠距離那個境界差一點點。
但今天，羅九真的把孫天龍逼到極限了啊……
就連運氣都站在羅九這邊。
第一局的第二個球，孫天龍在算計上全面領先，最終輸在自己的一個擦網球上。
第二局最后這兩個球，孫天龍難得開了大招，卻被羅九硬生生用豪賭的方式算中，直接拿下。
這是天意不想讓我贏？
那我偏要贏給你看看。
王超也搬了把椅子，湊到了電視機前，與秦華昌成掎角之勢，將電視機包圍在中間，打算在這樣近的距離內看清楚每一個細節。
不知為何，他竟隱隱有些激動，覺得體內的血液都因為即將到來的戰斗，而隱隱有些沸騰起來的跡象。
孫天龍有必須要贏的理由。
他放棄了養生球，拼著一身傷病，要在身體徹底垮掉之前拿下雙圈大滿貫，更要在職業生涯最后的一年半中拿下真正意義上的全勝戰績。
他是拿未來在搏，拿健康在搏，他付出的代價太大，所以必須要攫取到足夠的勝利果實。
他不接受任何一場失敗。
羅九也有必須要贏的理由。
他從進入乒壇起，就一直想要拿下大滿貫的最高榮譽。他被無數人認定為“天賦天下第一”，被蔡國棟寄予厚望，當做孫天龍的接班人培養，但時至今日，交出來的答卷只能說尷尬。
他表面樂觀，嘻嘻哈哈，內心何嘗沒有失落？
他心目中的敵人應該是孫天龍，但七年來，他卻陸續敗給了蕭飛、林笠、白峰，最近的幾場球，甚至連續輸給外協會球員。
就連這個亞洲杯的參賽機會，都是他的直接競爭對手林笠讓給他的。
自己的老師也因此又欠下秦華昌一份人情。
他知道為什么讓出名額的是林笠而不是孫天龍。
因為蔡國棟不信任他，不相信他能奪冠，所以必須派出孫天龍來兜底，保證亞洲杯冠軍花落華乒。
所以當他打完昨天的兩場比賽，與孫天龍會師決賽時，華乒交給他的任務已經算完成了。
在教練組的計劃中，自己只需要再順理成章被孫天龍擊敗，這趟亞洲杯之行就算是圓滿成功了。
但羅九不是這樣想的。
他想奪冠。
重要的不是這個小小的亞洲杯冠軍，而是“擊敗孫天龍”。
他憋屈太久了，如今七年蟄伏期滿，終于技改大成，正該一飛沖天，為自己，也為老師洗刷這七年來被無數球迷加諸于身上的無數污名。
“小師弟可以在關鍵時刻完成超進化，擊敗朱鼎，我又為什么不能擊敗孫天龍？”
“今日，我就要當著所有人的面，屠龍，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