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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就連范小仙都感覺到不對，擠過來道：“耿帥，別這么說。”
“我就這么說！”
耿帥今天的脾氣格外火爆，他惡狠狠的看著高明，高高舉起一只手，簡直像是要扇巴掌一樣，狠狠落下。
高明閉上眼睛，等待臉上那火辣辣的一記，但最終這一掌落在肩膀上，力氣大得他直接齜開了嘴巴，發出怕燙般的一聲“哈”。
他半邊身子都被打麻了，人也因此稍稍清醒了幾分，驚愕的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這張臉平時總是浮腫的，帶著酒氣和煙氣，但他不記得從哪天起，這張臉就再沒有浮腫過了，此時近距離看，容光煥發，斗志昂揚，很像是自己剛來俱樂部的那天一樣，充滿憧憬。
反而是自己，現在仿佛變成了當日的耿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你能不能像個男人？”
耿帥湊在高明的臉上罵，唾沫星子全都噴在他臉上：“你踏馬的是來打球的還是來搞笑的啊？在江城的時候不是練的好好的嗎？連王超的球你都接得住，你憑什么接不住孫元強的球啊？你憑什么不敢接啊？”
“你在怕死嗎？他能打死你嗎？”
“哦，不對，第二局輪到你接李華山的球了。”
“可是那又怎么了？李華山發球像一坨屎，其實孫元強發球也像一坨屎，踏馬的……自從老子見識了王超的發球之后，覺得其他人發的球統統都像一坨屎。”
“你踏馬的……連一坨屎一樣的發球都怕嗎？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你可是連王超的假動作都能百分之八十看穿的男人啊！”
“連我這樣的爛人都能振作起來，你踏馬的……擺什么爛啊？”
長期擺爛的耿哥，今天表現得格外正能量，盡管大量的“一坨屎”還是暴露了他骨子里的粗俗。
但范小仙卻不生氣，反而在旁邊連連點頭：“沒錯，高明，你連一坨屎都怕嗎？”
田爭光在旁也咧嘴一笑，捏起了沙包大的拳頭：“這可是我讓給你的雙打機會，高明，你如果輸了，我就要揍你了。”
王超站在一邊，表情古怪。
他知道大伙兒都是在用猛藥醫重病，但他不確定這樣做到底有沒有效果。
死馬當做活馬醫吧……
高明的臉已經紅成了豬肝，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衣領給勒的，他用力拉住自己被耿哥揪著的衣領，避免自己窒息而亡，掙扎著道：“好，那我……我……我盡力！”
這時候場中響起裁判吹哨的聲音，這是第二局要開始了。
耿帥終于放開手來。
高明大口的喘著氣，因為脖頸被勒得太久而導致腦子更加嗡嗡作響，但這種仿佛劇烈運動一般的缺血狀態，卻讓他奇妙的體會到了一些當初特訓時的感覺。
他鼓起體內最后的余勇，拉住王超的胳膊，真心實意的道：“王超，接下來是第二局……就算第二局輸了，也還有讓二追三的機會……”
王超眨了眨眼，不太明白高明到底想表達什么意思。
“我是說……”高明咬著牙，眼里閃著某種幽暗的光芒，聲音很輕，卻很堅定：“這一場，不用你搶攻……讓我正面試試看，到底接不接得住他們的球。”
“我說的不僅僅是他們的發球，還有他們的進攻！”
第二局球在萬眾矚目下開場。
原本沉寂了四十分鐘的主場球迷們在這一場開始瘋狂吶喊，橫幅飛舞，把羅小雨組織的那一小撮客場球迷壓得鴉雀無聲。
他們期待著凈月灣用這場雙打的大勝，吹響全面反擊的號角。
“理論上說，凈月灣讓二追三的可能性極高，因為黑桃q最后兩場的出戰人選是耿帥和高明，單打是肯定沒戲的，所以黑桃q想贏就一定是連贏三場，這場雙打必須拿下。”
大馬哥一臉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可是這個高明完全是來搞笑的，他啥都不行啊，為啥不干脆上田爭光呢？上陸甲也行啊，這個人……這個人……我的天，這個人身上看得出半點希望嗎？”
“各位觀眾們，我不是故意黑他，你們也看得出來，這個人，他正手無力，反手不精，腳步松散，反應遲鈍，沒一個動作像樣的！就憑他？他憑什么跟剃頭少年同場競技？做他的美夢！”
然后大馬哥趕緊捂住嘴巴，又弱弱的松開：“哎呀，剛才那些話應該沒人錄屏吧？抱歉抱歉，我沒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氣，作為知名網絡主播，我應該引導正能量，不應該帶領大家公然網暴任何一個職業球員，所以，所以，所以如果你們有人要給這個高明打抱不平的，你們倒是來咬我呀！”
大馬哥其實平時是個很謙謙君子的人，說話也向來謹慎，深怕被人截屏錄制鬼畜視頻或者到處拱火，他今天表現得如此放肆，如此火爆，只能說，他真的很生氣。
這就叫愛之深，責之切，作為剃頭少年的鐵粉，他的眼光比普通觀眾更好，他也看出了第一局的真實狀況，只覺得剃頭少年攤上高明，完全是嗶了狗了。
按照規則，雙打的第二局跟第一局相比，要更改接發球的相互關系，所以最終是李華山發球，高明接球。
李華山直接偷長。
他和孫元強搭檔很久，默契十足，第一局明顯對方心態已經出了問題，王超是心浮氣躁，高明則是失去自信，那么第二局他們就可以打得放肆一些，贏球的關鍵已經不是絕對的嚴謹，而是各種變化和出其不意。
簡單地說，就是要搞對方的心態，讓對方本就散亂的心態徹底崩潰。
偷長正符合這時候的策略。
對方如果接不住，自己就能直接得分。
對方如果接住了，也必然會因為這球太重而無法擺短，于是自己正好將局勢導入雙方對拉，一旦對拉，高明就是白給的。
他想得很美妙。
然而這球才剛剛脫離球拍，高明居然就忽的一個側身，揚起拍子“啪”的抽了過來。
這球抽得不算好，因為力度一般，角度也一般。
但這球絕對絕對的出乎意料，別說孫元強沒來得及接球，就連王超都愣了一愣。
他都多久沒見過高明抽球了？
剎那間小球飛出球臺，“噗”的一聲落地，裁判吹響口哨，將比分牌翻過一頁。
黑桃q1：0領先，這絕對是任何人都沒想到的一個意外。
高明卻無暇欣喜。
他正在竭盡全力尋找狀態。
剛剛那一刻，他腦海中忽然掠過自己三天前在江城市黑桃q訓練基地中跟王超練球的那一幕。
那天他被王超的發球打的渾渾噩噩，一整天都有些想吐，卻在某一個瞬間忽然福至心靈，預判到了王超的一個偷長，于是惡向膽邊生，直接側身一板，打了王超一個完完全全的空檔。
他至今都記得那一刻王超滿臉愕然的模樣，還有自己放聲大笑的歡愉。
他找到了那一點靈感的蹤跡，如同那日一般，抽了李華山一板子，為自己的隊伍拿下了第二局的開門紅。
但這還遠遠不夠。
他要的不是一時的出彩，而是真正的勝利。
他閉上眼睛，想要找到更多的靈感。
即便找不到，也要讓心徹底平靜下來。
裁判再次吹哨，李華山準備發球。
高明重新睜開眼睛，微微下蹲，視線習慣性落在李華山的手腕、手指、手肘處，眼角的余光還在看李華山的眼睛。
這是他在地獄般的三日接球特訓中本能領悟到的技巧，當選手發球，無論有多少假動作，到最后依然要靠手臂和手腕發力，只要他們發力，這幾個部位就一定會有相應的動作。
只要乒乓球的規則還是“無遮擋發球”，就沒有任何球員逃得過這一套觀察。
至于觀察眼睛，則是因為選手發球時眼睛會習慣性看向他希望的落點。
這個技巧是王超告訴他的，但對王超自己無效，因為王超會故意看其他地方，只是這種過于高端的心理戰術，高明并不覺得乒甲還有其他人會用。
李華山又發了個偷長。
他也是不服輸的性格，明明高明是個軟蛋，居然抽了自己一個球，他覺得不能忍，他必須在跌倒的地方重新站起來。
然后高明就又是側身一板。
他抽球的動作并不嫻熟，這一板子也不再那么出人意料，但不得不說，依然讓許多觀眾發出低低的起哄聲。
他們覺得高明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孫元強用最快的速度跟上，將球削了過去。
這球在王超正手位底線，很低，很轉，質量很高，幾乎不可能拉出重弧圈來，就算要拉，也只能拉一個高吊弧圈。
王超幾乎就要動手了，但最后那一刻，他忽的想起開局之前高明請求自己的那番話。
他鬼使神差的一翻手腕，放棄了拉球，轉而搓了個同樣的底線長球過去。
然后他轉頭看了高明一眼。
這一局球，高明到底能不能完成蛻變，就看這一球了。
因為這個球李華山是百分之百會直接起板的。
“你不是想試試對手的進攻嗎？”
“好，我給你機會。”
“我搓過去的這個球絕對不好拉，但以我對李華山的觀察，他一定會強行起板。”
“要么是高吊弧圈，要么是強行拉重弧圈，如果他沒有進攻失敗的話，壓力可就來到你身上了。”
“你扛得住嗎，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