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虎正于府中跟部下商討要事，一名士卒突然來報，說是有人登門拜訪。
作為十四州新任總指揮使，趙虎深知肩頭擔子有多重，之前北突來犯時，他負責鎮守西南，有心上陣殺敵，可怎奈確實鞭長莫及，緊趕慢趕好不容易趕到開平衛，結果連個敵人的影子都沒看到。
順帝似乎早有預料，直接任命他掌管整個武幽十四州的兵力調配。
趙虎來之前沒料到大戰能這么快結束，為了加快速度就帶了幾名得力干將，如今哪還有多余的人供他調遣。
最后沒轍，只得向嚴家兄弟求助，想著先借些兵馬，等他的人到了，一定連本帶利還上。
嚴撼海倒是極好說話，大手一揮直接拿出三萬嚴家軍給他，不過得事先把利息付了。
趙虎也怕北突人反悔，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結果對方一沒要錢二沒要人，而是直接把他的坐騎“烏碳”給牽走了。
烏碳是當年順帝欽賜的，如今雖然年紀大了，可好歹也是一匹千里良駒，況且相處了這么多年，早就有了感情，嚴撼海牽走馬，可比帶走趙虎自家媳婦還讓他心疼。
尤其是當他看到對方目露憐愛摸著烏碳屁股時，更是血沖腦門差點翻臉。
府外，王柄權與兩位掌柜靜靜站在門口。
王柄權抄著手，泰然自若，一旁的兩名掌柜則明顯要緊張許多，不時朝府內望上一眼，然后又趕忙收回目光，生怕失禮得罪了那位將領。
看著二人戰戰兢兢的模樣，王柄權笑著開口道：
“二位老板不必過分緊張，趙將軍這人興許看著五大三粗，性格卻是十分隨和灑脫，但這禮我看他八成是不會收的。”
王柄權說完，隨即看向賽掌柜捧在懷中的包裹，看那禮盒分量可不輕。
賽掌柜見狀尷尬一笑，開口道：
“不怕先生笑話，我與馬掌柜此次本就是沖著結交而來，禮品只是一點心意，就怕我二人不了解趙將軍的脾氣，萬一唐突觸犯了他……”
“不礙事，屆時趙某自當幫二位老板多說幾句好話。”王柄權含笑道。
“如此，謝過先生了，事后我二人會為趙先生額外準備一份謝禮。哦對了，先生你也姓趙，莫非跟那趙將軍是親戚？”
“湊巧而已。”王柄權搖搖頭，對于對方口中的謝禮，卻是沒有半句推辭。
幾人說話的功夫，府內傳出一陣腳步聲，聽聲音少說也有四五個人。
不多時，趙虎帶著手下幾名將領走了出來，打量了眼三人，開口詢問道：
“不知三位有何貴干？”
馬修宜一個做小買賣的，哪里見過這陣仗，一下子慌了神，哆哆嗦嗦手中錦盒也有些捧不穩了，一旁賽掌柜倒是見過些世面，但這種情況他開口也不太合適，王柄權倒是“很識時務”，上前道：
“趙虎將軍好久不見，可還記得趙某？”
趙虎皺起眉，仔細打量起這個衣著樸素的中年男人。
經過多年官場打磨，趙虎早不再是當初那個憨厚的虎子了，此刻見對方面對這么多武將還能神色如常，況且還敢以“我”自居，讓他不由心生謹慎。
盯著男子仔細打量一會兒，趙虎突然神色勐然一變，驚訝開口道：
“王……”
不待他說完，王柄權就眼神一瞇，趙虎跟隨順帝這么多年，自然知道王家人的秉性，當即止住話頭，沉聲道：
“幾位請進。”
府內，兩名商人被請到偏廳，左顧右盼顯得有些緊張，連桌上的茶水都不敢動。
庭院中，趙虎彎腰朝王柄權行禮道：
“王爺，您怎么到儒州來了？”
“本王此處前來，是幫趙將軍你解決煩惱的。”王柄權一副高深模樣。
“幫微臣解決煩惱？”
“趙將軍眼下的煩惱，與陛下跟本王一樣。
儒州地處偏北，與北突相鄰，但卻并無險可依，北突雖然將十四州歸還，可難保他們以后不會再次南下，就算隔三差五來騷擾一番，也足夠棘手了，趙將軍現在應該正在頭疼如何安排防線。”
趙虎聞言微微錯愕，不過他也沒什么可隱瞞，點點頭道：
“確如王爺所言，整個十四州沿線綿長，尤其是儒州，近乎有一半區域直面北突，若是派兵駐守，每年單是人力物力就是一筆不小消耗。
而且如此分散的防守，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既然北突之前可以一舉拿下十四州，放到今天未必不能再來一次。”
王柄權面色平靜，點點頭道：
“此事我來處理。”
“啊？”
“還有，在外人面前就別喊我王爺了，記住，現在開始我是趙之逸，軍職龍虎將軍。”
王柄權說完，直接拿出一塊令牌，并沒有過多解釋，趙虎見到令牌，趕忙行禮道：
“卑職參見將軍。”
龍虎將軍，王朝一品武散，這種并無實權的散職之前還有許多，一般都用來賞賜給有功之臣。
武將升遷，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
若恰逢亂世，戰事四起，哪怕一個卒子打拼幾年都有可能做到將軍，若趕上太平盛世，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出人頭地。
孝存帝執政時，王朝已經基本安定，王柄權曾有意要廢除這些沒用的稱號，當時趕上順帝起事，此事也就耽擱了。
后來順帝即位，許是也覺得這些無用職位礙眼，廢去了七七八八，剩下幾個留作備用，這龍虎將軍便是其中之一。
兵家有云“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話乍聽來確有幾分道理，但對皇權在手的天子來說，卻有些逆耳了，更何況當今圣上還是靠謀逆得來的皇位。
因此剩下幾個一品武散，搖身一變就成了類似欽差大臣的存在，每逢用兵之時便有武官得到授職前去巡視，如有將領不服皇命擅自行動，欽差可先斬后奏，并充當臨時主帥。
天子之下皆螻蟻，這事于戰事來說弊大于利，但于皇權安定卻是天大的好事，即便可能有不少將士會因此喪命，歷朝歷代趁亂起義的武官畢竟不在少數，以少數人命換得帝位安穩，怎么看都是穩賺不賠。
若說趙虎先前對王柄權客氣是出于對其身份的尊敬，那如今對其客氣則完全是出于敬畏，畢竟就算是王爺也不得隨意斬殺官員，但龍虎將軍卻可以。
看著對方驚慌的模樣，王柄權有些哭笑不得，內心也再次腹誹起順帝來：
到底是造過反的人，心眼小得跟針鼻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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