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陰天,無雪。
寒風依舊凜冽,刮在臉上就像是刀割一半,街上的行人越發稀疏,若不是謀生計,這般時節,大概是沒有人愿意出來的。
而此時在比鄰青山縣的臥龍湖中,一座不過十余畝大小的湖心島上,在這天寒地凍之際,竟有一少年與孩童端坐于其中。
“引氣至百會穴,過鹵門……”
少年向孩童傳授的一門相當古老的禁忌之術。
隨著孩童按照少年的描述,引導自己體內的力量,他的身體也發生前所未有的變化,片片銀鱗自體表化生而出,額頭兩側也是高高鼓起,似乎要有犄角破皮而出。
“靜心凝神,不要忘記我這些天教你的,掌控龍魂,以此為媒介,控制龍珠……”
“啊——”
風秉文按照趙君仙所言,一條朦朧的龍影自他的腹中顯現,隨后龍影膨脹,化作數丈之長,自腹中沖出,繞著身體一旋,便將他那矮小的身體包裹其中。
吟——
孩童的叫聲逐漸發生變化,不似人聲,悠長渾厚,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這聲音自湖心島傳入水中,伴隨片刻的靜默后,這湖面也蕩起片片漣漪。
冬日的臥龍湖本比夏日時更顯寂寥,山中飛鳥走獸隱匿,這湖中游魚同樣畏懼嚴寒。
可是伴隨著那一聲奇異的長吟,這湖心島方圓數里之內,盡是銀鱗閃耀之光。
似乎這臥龍湖之魚蝦,盡數匯聚到這小島周圍。
“這臥龍湖至今日起,倒也是名副其實了!”
望著眼前浮光躍金之景,少年泰然自若,含笑而立。
“我這是,化成龍了?”
少年身前,一條矯健的銀鱗小龍體繞薄霧,盤旋于空,他打量著周遭,那雙銀亮的龍頭中滿是好奇之色。
“然也!”
趙君仙點頭,他發現這孩童的資質似乎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僅僅只是三日,雖然有龍魂之力,但是能如此這般熟練運用化龍之術,也算是天賦頗佳了。
“感覺如何?”
“非常好。”
風秉文喜不自勝,他垂下頭顱,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嗯,四趾,正常。
他得到的這顆龍珠并不是真龍的,而是一條即將化作真龍的蛟龍,只不過似乎遭了殺劫,這畢生修為所結之物,便宜了他。
不過即便只是蛟龍,風秉文也很滿意了。當他由人化龍之時,諸多神通便自然蘊育而出,騰云駕霧,呼聲喚雨……
“老師,弟子先去湖中游一圈!”
風秉文著實按耐不住,他看到了那島周圍那因他而現的河鮮,想要下水一游。
“去吧!”
趙君仙能夠理解此時的風秉文,他當時學會了騰云駕霧之術,也在天上飛了好長的時間,直到法力不濟,才有些不情愿地落下來。
“我馬上就回來。”
說著風秉文,便化作一道銀光沖進水中,而他一入水,這是湖泊便沸騰起來,這些早就在周圍的魚蝦龜鱉頓時便爭先恐后地向他涌來。
并不是想要跟他貼一貼,這些水中之物沒有誰敢有膽子直接接觸蛟龍,只是想離得近一些,能夠受些蛟龍的福澤。
可以當風秉文入水之后,縱然是一副魚蝦涌動的奇景,可是他周身三丈內依舊是清靜,他所行之處,那擁擠在一起的魚蝦龜鱉也是非常順從地分開。
“這才是一方水君該有的氣象。”
先前自稱水君的風秉文可沒有享受到他此時的待遇,蛟龍所游之處,難以計數的魚蝦拱衛相隨,浩蕩的洪流激蕩湖水,即便是在湖面上也清晰可見。
可惜此時能見到這番奇景的,只有一位近仙之人,沒有一位凡夫俗子在此立足贊嘆,讓某位孩童心中不免有些遺憾。
嘩啦!
不過二三丈之長,身形甚至顯得有些消瘦的蛟龍,繞著湖心島游了一圈之后,便破水而出,落在島上少年身前,化作一位模樣俊秀的孩童。
“不多游幾圈了?”
趙君仙笑問道。
“化龍之法,我已經完全掌握了,等您走了后,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在這湖中暢游,不必急于這一時。我現在還是應當多向您請教道藏。”
“不錯。”
少年語氣贊嘆,只是他的臉上,笑容卻在緩緩消失。
“那便坐下,講一講你這些時日觀道藏的收獲與疑惑!”
“是。”
風秉文從未覺得時間的流逝可以如此之快,三十天的時間,在他的感官中,竟如三天,甚至比三天更為短暫。
至于趙君仙嘛,這是另外一種感受了,他也第一次體驗到那所謂的度日如年的滋味,以他如今的修為,他可以閉關半甲子之久,但是面對一孩童的追問,他卻覺得煎熬。
“老師,您今日便要走了嗎?”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已經稱得上是脫胎換骨的風秉文,看著面前風姿卓越的少年,眼中滿是不舍。
“我在此地滯留的時間太久了,再待下去,有些人怕是忍不住要動手了。”
心中已有解脫之感的趙君仙笑道,這一次,他的笑容很是開朗,陽光燦爛。
“誰要對您出手?”
“這山水中的野獸都有自己的領地,便是這修行界中,亦是同樣的道理,我入此地,可是沒有打過招呼,能忍我到現在,已是那位頗為寬宏了。”
趙君仙沒有明說,只是意有所指。
“好了,癡兒,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我此時分別,他日自有相見之日,何必如此作態?莫讓為師小瞧了你。”
“師父慢走,待我他日修行有成,必報師傅教誨之恩!”
“哈哈哈,好徒兒,為師可就等著你的孝敬了!”
聽聞此言,趙君仙大笑,白袍迎風而展,負手而立,身形在空中漸漸淡去,短短幾息之間,便無一點痕跡。
“這就走了啊!”
此時的湖心島只有余他一人,風秉文心中不免空蕩蕩的,不過正當他惆悵之際,心血來潮,舉目北望,神情一動,雙眼中迸發出兩道銀光,相隔十里之景,便盡入眼中。
只見青山縣通往外界的官道上,一支足有十數架車馬的車隊,旗幟招展,所過之處,行人側目,紛紛贊嘆。
只是一縷寒風吹過,那車隊中央,一輛頗為奢華的車廂中,窗簾被吹開,頓時,一位體型略豐的富態青年出現在風秉文眼中,
“那不是我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