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
逐光者
在何奧的身后，那已經從高臺中伸出的雙手，在被劈開之后，還嘗試著劇烈掙扎了一下，但很快就被蔓延的寒冰冰凍。
轟——
隨即，這被一分為二的高臺轟然崩碎，散落成包裹著山石和血肉的零碎冰晶，堆迭成兩座寒冰山峰。
而在山峰的后方，是一個個小心翼翼的注視著這潔白泉水的人們。
當這泉水出現的瞬間，不少人都將目光匯集在這泉水上，眼中閃爍著貪婪。
但剛剛那劈開高臺的劍光雖然沒傷到人，卻正好在這泉水后留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讓人無法靠近。
那劍光的途徑，其實正好是剛剛何奧前進的途徑，因為那八個巨人的尸骸冰晶落在這沿途，沒有人敢靠近。
這也是何奧計算好的途徑。
最終，那些目光中有貪婪的人們，看到何奧落在不老泉之前的時候，都低下了頭顱。
而何奧并沒有在意這一切，他的目光落在這潔白的半透明的不老泉之上，微微抬起手中的冰劍。
一道道寒光在身前匯集，凝聚成一個復雜的巨樹圖案。
這巨樹圖案緩緩下降，輕輕落在了不老泉之上。
這圖案看上去平平無奇，沒有任何的光彩，但在觸及到不老泉的瞬間，就驟然亮起了璀璨的光輝。
一道浩瀚而偉大的目光，仿佛正穿過無數時空，跨越而來。
但也就在這瞬間，那寧靜潔白的泉水驟然顫動了起來，一股恐怖而雄渾的生命力從泉水的最深處涌出。
然后那泉水驟然飛濺出一條長長的水舌，就要落在靠著泉水最近的一個人身上。
連帶著那雄渾的生命力，似乎也要涌入那人身體當中。
那人目光中帶著迷茫，根本沒反應過來這一切。
這一切發展的太快，那凝聚的巨樹圖案一瞬間就在這顫動中布滿了裂紋，就要破碎。
而那些涌出的生命力，也迅速就要落在被選定的那人身上。
這泉水是有‘意識’的，它正在嘗試再次‘灌’出一個采石人來。
何奧手握著冰劍，瞬間就準備做出動作。
也就在這時，那沸騰的泉水突然頓了一下，緊接著，一道道暗淡的陰影光點從泉水中緩緩涌出。
它們是如此微弱，比米粒和沙塵還要微小，但是它們又是如此的密集，重重迭迭的累積在一起，覆蓋了整個水面。
那伸出去的泉水水舌被這些光點拖曳著，硬生生的壓回了池中。
那被撕扯著，即將破碎的法陣，不再繼續破碎。
浩瀚的目光，仍舊跨越時空，緩緩降臨而來。
何奧注視著這一切。
泉水有意識，他有所預估。
但是此刻發生了的一切，卻有些超出他的預料。
他伸出手去，觸碰這些密密麻麻的光點。
依稀之間，他能感受到這些光點似乎與他具有某種莫名的聯系。
當他觸碰到這些光點的瞬間，一道道模糊的意念傳遞到了他的腦海中。
那是一個簡單的詞匯，‘巫師’。
這一瞬間，何奧意識到了這些光點是什么。
是靈魂。
是采石人統治的這幾百年里，所有落入不老泉的‘祭品’的魂靈。
他們永久的被囚禁在這泉水當中，與他們的生命一起，和這泉水融為了一體，成為了穩定這泉水生命力的某種神秘學結構。
他們渴望著一個‘巫師’出現，能徹底結束采石人的統治，結束他們永無止境的囚禁。
而何奧，就是他們渴望的那個‘巫師’。
在這些魂靈的覆蓋下，那沸騰的泉水再次被壓抑住。
伴隨著那巨樹圖案的徹底填滿，璀璨的光芒在天地間勾勒而出，匯聚成一片巨大而璀璨的葉片。
那葉片懸浮在泉水上方，輕輕的撥過清風。
原本還在奮力沸騰掙扎的潔白泉水，在這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緊接著，那些覆蓋在泉水之上的陰影緩緩讓開，露出整個泉水中心鼓動的泉眼。
那潔白的泉水順著這讓開的區域緩緩向上飄起，如同逆流的瀑布一般，落在了天空上的葉片當中。
幾乎轉瞬之間，這泉水就完全流干，只剩下一個類似于泉眼的開口，還在迅速的流出液體。
何奧依稀能感覺到，整個大地的最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迅速的被抽走。
原本厚實的大地都正在變得空洞，那是潛藏在地下的不老泉。
當最后一滴潔白的泉水從大地上流出，那巨大的葉片再次輕輕撥動了一下。
何奧感覺某種無形的力量正在劃過虛空掃過世界底層，檢查周圍的超凡力量。
真理之眼浮現在何奧的腦后，他的目光掃過周圍的空間，也沒有察覺到任何超凡的力量。
不老泉就這樣被‘抽干’了？那幾百年后，還會有里門市的不老泉事件嗎？
何奧注視著周圍，微微皺起眉頭。
這個歷史世界，并非是副本世界？只是某種幻影世界，亦或者是類似于平行世界一樣的，其他的存在形式？
還是說，幾百年后里門市的‘不老泉’，與現在這個，其實不是一個東西？
這個歷史世界，總是給他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
他將心中的思緒壓下，抬頭看向頭頂的巨大葉片。
在將最后一滴不老泉的泉水都吸收之后，那葉片緩緩蕩漾了一下。
那一顆顆微小的陰影光輝，迅速在葉片下匯集，凝聚在一起。
在何奧的注視下，那些陰影光輝就凝聚在了一起，匯聚成了一小顆閃爍著淡淡白色光輝的珠子，落向了他的方向。
何奧伸出手去，接住了它。
這是那無數落入不老泉當中的魂靈的凝聚體，被生命女神的力量鎖進了這顆珠子。
與此同時，淡淡的生命力量從天空中飄落，融入他的身體，修復了他的傷勢。
看來生命女神很清楚他想要什么，并且一如既往的大方。
何奧抬起頭來，看向天空中拂動的樹葉。
那樹葉在他的注視中，緩緩隱沒，消失的時候，微微撕扯了一下空間，留下了一片混亂的空間。
何奧低下頭來，看著手中的靈性珠。
如果用作祭品，這應該是很好的祭品。
當然，只要做獻祭，無論是什么獻祭，都會因為損耗而大打折扣的，給神明的話，神明還要額外抽一部分水。
他笑了笑，用超憶的力量接觸這珠子，將里面的魂靈全部釋放。
一道道微光緩緩從這珠子中浮出，如同夜里亮起的螢火蟲，浮在天空之上，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等到這些光芒完全從珠子中脫離，他低下頭來，稍稍意外的看著手心。
他手心仍舊留著一顆珠子，只是有些渾濁的白色，變成了純粹的，帶著半透明的，宛如水晶一樣的微白。
它的能量與原本的珠子差不多，但是更純粹。
超憶的力量混在這顆珠子里，甚至可以引動能量出來。
這一瞬間，何奧驟然意識到，這顆珠子，他現在可以直接用了。
之前的珠子，因為里面駁雜的力量，只能作為祭品，換取神明打骨折的恩賜。
而現在，他可以直接利用這珠子里的力量了，并且幾乎沒有損耗。
他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中散亂的光點，嘴角勾起一絲微笑，“謝謝。”
這些魂靈在不老泉當中泡的太久，自身也沾染了一些高位的超凡特性。
他們只帶走了殘缺的魂靈和意志，而將所有的力量提純后留下了。
那些光點閃爍著，似乎在回應他的話語。
又似乎，在對他表達著感謝。
也在這時，何奧感受到了些許從珠子里傳來的殘缺的‘信息’。
這似乎是沒被清理完的執念，里面留存著大量關于巫師的‘線索’，一些殘存的信息，這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采石人為普通人布設的‘陷阱’。
當然，里面也有信息是‘有用’的，雖然非常的殘缺，但是何奧依舊可以簡單的拼湊出大概的脈絡。
在采石人時代之前，這片土地上似乎真的有一個強大的巫師來拜訪過。
但那個巫師似乎很快就離開了，只剩下了一個巫師的傳說。
這些信息只存在于最古老的那些執念里。
在采石人剛出現的時代，那位巫師似乎就已經是傳說了。
但是采石人應該是知道巫師的傳說的，不然他不會那么熱衷于巫師扮演游戲了。
如果不是他一次次的用‘巫師’這個詞語挑動著所有人的神經，在這里被統治的人們，或許也不會這么渴求一位真正的‘巫師’。
收攏思緒，何奧抬起頭來，看向剛剛那片葉片消失，所制造出的混亂空間。
他的目光快速穿過那些混亂的空間裂縫，真理之眼高懸在頭頂，隱約之間，他似乎看到了某種漆黑的大海的景象。
這混亂空間只是臨時的扭曲，很快就會被正常的時空抹平。
很顯然，這是生命女神給他留的‘快速返回通道’。
光輝閃過，何奧的身影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那堆迭的山峰向著中間匯集，將那整個泉眼埋葬
不知過了多久，迷茫的人群緩緩匯集起來了。
他們注視著那堆迭的山峰，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采石人死了？”
不知有誰在人群中提出一聲詢問。
這詢問擊碎了靜寂，很快，越來越多的人響起了同樣的詢問，“采石人死了？”
詢問化作了低語，然后這低語匯集在一起，最終變成了響徹天地的歡呼。
“采石人死了！！！”
全副武裝的士兵丟掉了武器，人們互相擁抱在一起，淚水混雜著歡呼，在天地之間回蕩。
冰雪城市
凱拉緩緩抬起目光，注視著眼前的場景。
兩列五連坐的座位順著大門的兩側排列，一直延伸到整個大廳的盡頭。
凱拉緩緩向前，沿著兩列座位之間的過道走向大廳的深處。
白色的小龍蜷縮在她的肩膀上，好奇的打量著著兩側的座位，它似乎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里。
每一個座位上都坐滿了冰雪構筑的‘人’，他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都穿著華麗的服飾，帶著精致的珠寶。
只有一個人影與其他人不同，她大廳最后面的位置上，披著簡單的白袍，臉頰鍍著灰色的光輝，手中捏著一顆灰色的寶石，整個身軀封凍在寒冰當中。
她瞪大眼睛，滿臉驚愕，注視著前方，整個大廳的最深處。
而在這周圍的所有人冰雪人影的目光，其實都在看向前方，看向整個大廳的最深處。
在那里，是一個大約有三級臺階的平臺。
平臺上方放著一個精致的，宛如水晶一般的堅冰高背椅，高背椅上鐫刻著各種漂亮而精致的紋路，而所有的紋路，都匯集到椅背的頂端——一個漂亮的山茶花徽記。
而在那山茶花徽記之下，則端坐著一個冰雪構筑的身影。
她的臉頰有些嬰兒肥，瞳孔是透徹的蔚藍，長長發縷披在兩肩。
她穿著漂亮而又神圣的長裙，帶著精致的鑲嵌著寶石的冰王冠，手拿著精致的冰權杖，安靜的注視著下方的人們。
她是如此的美麗精致，仿佛從冰雪中脫胎的精靈，端坐在高高的王位上，統治著冰雪的國度。
白色小龍看著這坐在王座上的身影，瞪大眼睛，然后轉過頭來，看向一旁凱拉的側臉。
然后它又轉過頭去，看向坐在王座上的冰雪少女，隨即立刻看向身旁的凱拉的側臉。
凱拉在距離平臺大約兩三米的位置，停下了腳步，她抬起頭來，注視著前方的冰雪少女。
“你怎么不繼續往前了？”那冰雪少女注視著凱拉，緩緩開口道。
她嘴角勾起些許微笑，目光掃過整個大廳的場景，“你不喜歡這里嗎？”
凱拉安靜的注視著她，注視著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冰雪少女。
她抬起手來，輕輕摸了摸肩上白色小龍的腦袋。
淡淡的微光涌入小龍的身軀。
白色小龍緩緩飛了起來，懸浮在少女的身后。
“你看看你，永遠這樣冷冰冰的，”那坐在高背椅上的冰雪少女把手中的權杖一丟，砸在不遠處一個坐在座位上的一個冰人頭上。
然后她翹起二郎腿，看著凱拉，直接將頭頂的王冠取了下來，掛在伸出的食指上轉圈圈。
凱拉看著她的動作，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后緩緩松解。
“這東西有什么用呢？”冰雪少女將手中的王冠隨手甩開，砸在地上，摔個粉碎，“本來這場暴風雪就影響不到你，你可以安安心心的過你的日子，戴上了這個東西，你就覺得自己有莫名的責任了？別搞笑了——”
她向后靠在高背椅上，高高翹起二郎腿，纖細的手掌放在嘴前，大聲笑道，“你以為你要保護的那些民眾認識你這個小丫頭嗎？你的大臣愿意聽從你的命令嗎？你真的懂得如何治理國家嗎？”
“你能解除這場暴風雪嗎？”凱拉注視著她，輕聲問道。
“切，無趣的家伙，”冰雪少女打了個哈欠，然后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她看著眼前的凱拉，笑著說道，“當然可以啊。”
凱拉安靜的注視著她。
“只要你能殺死我，”冰雪少女聳聳肩，繼續笑道，“你就能解除這場暴風雪了。”
她食指在天空中轉了一下，白色的光輝在她身側匯集，然后向上沖出。
漂亮華麗的穹頂一瞬間被撐碎，暴躁的風雪吹進了這寒冰構筑的城堡。
而在城堡的頂端，那閃爍著的光輝在一瞬間展開，化作了一頭翼展數百米的猙獰而又恐怖的寒冰巨龍，高懸在蒼穹之上。
“當然，”冰雪少女低下頭來，注視著凱拉，繼續笑道，“如果我殺了你，就把整個世界都蓋上暴風雪。”
吼——
那巨大的寒冰巨龍低下頭來，發出雷鳴般的吼叫。
浮在凱拉身后的白色小龍抬起頭來，看著頭頂的巨龍，撲扇著翅膀沖了上去。
璀璨的光輝在它身體上匯集，一瞬間也凝聚成一頭巨大的冰龍，迎面沖去。
凱拉抬起頭來，注視著眼前的冰雪少女。
點點光輝同時在雙方的手心匯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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