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
逐光者
南門外荒野
“老大，怎么那個商隊還沒有來？”
呼嘯的暴風雨中，數道人影潛藏在山林之中。
巨大的改裝機甲支撐起一片‘遮雨’的平臺，遮蓋住人們頭頂的風雨。
伴隨著雨滴打在樹葉上滴滴的聲響，低低的詢問也回蕩在寂靜的黑暗中。
“按照委托人給的資料，商隊幾個小時前就應該出發了，”一個略顯粗獷的聲音回蕩在雨幕中，“別急，可能是雨太大，他們耽誤了行程。”
“老大，咱們會不會被耍了，那個商隊不來了？”另一個聲音小聲問道。
“不太可能，這次這個委托人雖然是黑市上找的我們，但非常的大方，提前預付了一半的傭金，那可是價值五百萬聯邦幣的加密貨幣，眼睛都不眨的就轉過來了。”
粗獷的聲音搖搖頭，“大概率是被暴雨耽誤了，咱們再耐心等一等。”
“咱們已經在這泥坑里等了一天了，那商隊還沒來。”一個身影忍不住抱怨道。
“想要賺大錢，那就要吃苦，委托人說，那商隊里有一大批值錢的藥品，解決了商隊，他們押運的貨物都給我們，”粗獷聲音冷聲道，“我以前年輕的時候，埋伏商隊，一等就是兩天，蛇蟲鼠蟻爬過去，連吭都不帶吭一聲的，你吃不了這個苦，干什么劫匪的活？”
“老大，我不是這個意思。”那身影連忙辯解道。
“老大，他的意思是老大你太牛逼了，比我們牛逼太多了，不然怎么您能做老大呢？”另一個身影連忙解圍道。
“快看，有商隊過來了。”
“是那個商隊嗎？”
“好像不是。”
“都快十點了，城門都要關了，那商隊是不是不出來了。”
“咱們這一天白等了嗎？”
“艾恩斯的城防軍也不怎么樣啊，這時候都沒發現咱們，我還以為艾恩斯有多厲害呢。”
“那是咱們躲得遠，要是離近了，肯定早就被那幫沒事做的城防軍抓到了。”
“我聽說委托人讓我們等到一百公里外的要道呢，咱們這個位置，其實算是近的。”
一個粗獷的聲音插入，打斷了連續的對話，“特么的都在議論什么，給老子耐心的等著。”
整個山谷再次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雨滴打在樹葉上，滴滴答答的聲響。
南門·南城指揮所
“報告，”
士兵走到了正在閱讀平板上的數據的軍官面前，將一個平板遞了過去，“巡邏無人機在城門外五十公里的山谷里，發現了可疑人員。”
“荒野流浪者么？”
軍官接過士兵遞過來的平板，隨口問道。
“不像是，根據我們的觀測來看，他們似乎已經在那里等了很久了，我們詢問了附近的荒野流浪者部落，沒有部落在那個山谷扎營。”士兵緩聲道。
“有意思，我記得這個山谷處在西南向商隊的必經道路上？”軍官看了一眼平板上顯示的遠程熱感畫面，“這是劫匪？跑到艾恩斯附近來了？膽子這么大？”
“報告，無法確定，”士兵快速回答道，“他們并沒有對路過的商隊出手，一直在那個位置等著。”
“在等人？”軍官抬起手環，抬起手環看了一眼，“要下班了，給將軍打個報告吧，如果將軍許可，派個機甲小隊過去‘問問’他們是做什么的。”
“已經出城五十公里了，超出正常管轄范圍了，需要管嗎？”
士兵有些疑惑。
“沒事，咱們城防軍，”軍官笑了笑，把平板遞了回去，“順手的事。”
艾恩斯·林森特制藥工廠
閃爍的燈光照亮著漆黑的夜幕，轟鳴作響的機器敲打著虛空和地板，也敲打著每一個大樓里人的耳膜。
何奧靠在窗戶外面，注視著大樓里的場景，些許雨滴落在他的帽檐上。
這棟樓的年歲似乎已經很久了，林森特制藥在從惠爾美手下買下它的時候，并沒有進行加固和隔音處理。
此刻大樓里的機器仍舊在加速運轉著，而大樓里工作的雇員，則似乎處于某種亢奮的狀態，在快速操控著機器，推動著生產。
整個生產空間基本上沒有做什么防護處理，只有雇員身上穿著單薄的防護服，戴著看上去已經多次使用，有些損毀的過濾面具。
面具上的濾芯指示燈已經閃爍起了刺眼的紅色，這意味著面具的濾芯早已超過了預期使用壽命。
從這些面具的狀態來看，它們大概率已經起不到什么效果了。
何奧收回目光，手放在身前的墻壁上，沿著高聳的墻壁，在暴雨中快速向上攀爬。
整個工廠從一樓的接待大廳，到二十多樓的工廠區域，整棟大樓都亮著通明的燈火。
此刻已經過了午夜，很顯然，這個制藥工廠是二十四小時不休息的。
很快，何奧抵達了整棟大樓的最上層，大概是三十樓的位置。
這也是整棟大樓中唯一熄燈的地方，透過窗戶向內看去，這一層樓主要是一些區分好的辦公位，和一個個依靠玻璃幕墻隔絕起來的辦公室。
看起來，工廠的高級管理人員，是不需要通宵工作的。
何奧找了一個開闊的辦公室，看了一眼里面的攝像頭，打開了攝像頭死角的窗戶。
這一片區域的窗戶都沒有鎖，只是簡單的關上，防雨水。
畢竟誰也不會考慮有人會從三十樓的窗戶進來。
在進入這棟樓之前，何奧快速脫下了雨衣，將其綁在了外面。
這些雨衣上沾染的水滴，會在室內留下很明顯的水漬。
進入大廳之后，他眺望了一眼這個開闊的辦公室，走到了沿著攝像頭的死角穿過，很快抵達了一個標注著‘首席執行官辦公室’的門前。
他開門進入了其中。
整個辦公室裝飾非常的簡單，只有一張桌子，一臺電腦。
何奧直接走到了電腦前，打開了電腦，然后將電腦的數據線接入到手環上。
他現在是聯邦調查局的證人，幫助聯邦調查局收集一些和案件相關的非法證據也是很正常的。
尤其是這種和違禁藥生產相關的企業，可以允許用一些‘擦邊’手段獲取證據。
事實上，聯邦調查局對于‘證人’可以做的操作的允許范圍，比正常的聯邦調查局探員還要多一些。
這臺電腦的加密程度并不高，很快，夏娃就破解了電腦，并順著這臺電腦的權限，破解了整棟樓的主控電腦。
伴隨著閃爍的電腦屏幕，一頁頁文件出現在了何奧的視野中。
然后夏娃快速檢索了這些文件，在拷貝的同時，彈出了一個簡單的制藥工廠的經營總結報告。
如同何奧之前所猜測的那樣，這個制藥工廠的‘業務’并沒有那么‘健康’。
包括貼牌業務在內，整個制藥廠的絕大多數產品，只給制藥工廠帶來了10的營業收入。
而整個工廠90的營業收入，都來自于興奮劑這一個產品。
而在這90的收入中，有兩成是將這些興奮劑賣給需要的‘財團’。
何奧在這個‘客戶’名單里，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比如科佩斯礦業，群星制藥，諾爾德金融，在以往的名單里甚至還有凱杰特集團。
不過這些財團雖然體量大，但是采購的興奮劑都不算多。
很顯然，他們并沒有廣泛的使用這個興奮劑。
所以他們采購的興奮劑，只占了制藥工廠營收的‘兩成’。
而剩下的八成興奮劑，‘客戶’就很單一了。
就是何奧剛剛搞定的商隊。
當然，這個商隊在制藥工廠的備注里，是‘克沃特集團供應商’。
老實說，這個數據，讓何奧稍微有些‘意外’。
因為從商隊領袖的記憶里來看，他能買到興奮劑，是向制藥工廠的一些關鍵人物行賄，才獲得了采購許可。
為此，他還專門去克沃特集團備案成了供應商，才有了采購資格。
為了能采購到興奮劑，他大費周章，花了不少錢，不少力氣，才成功和制藥工廠搭上線。
即便如此，他還在制藥工廠這邊受到了不少的‘歧視’，生怕暴露了身份。
現在在制藥工廠數據調出來一看，他是整個工廠最大的客戶。
何奧估計商隊首領看到這些數據，都得‘啊？’一聲。
為了確認這個數據沒錯，何奧還讓夏娃再次確認了數據來源。
夏娃調出了整個主控電腦里存的原始銷售數據，重新核算了一遍，最終顯示數據沒有問題。
既然工廠這邊的‘數據’的確是這樣，那么大概率就是‘經手’的人有問題了。
何奧從懷中摸出那個從商隊首領手里獲得的黑色儀器，微微皺起眉頭。
這個儀器在來的過程中，他已經通過神識切斷了電源。
不過這個儀器本身也沒有作用，這儀器和之前他從莫里那里獲得儀器完全不一樣，它是一個‘單向’接收信息的儀器。
也就是說，商隊首領只能接受命令，而不能匯報或者提問。
商隊首領找到這個制藥工廠，行賄獲取銷售許可，甚至去克沃特集團備案獲取‘供應商’的身份，都是他的‘上線’通過這個儀器命令他做的事情。
違禁藥的提純方法，也是這個‘上線’通過這個儀器教給商隊領袖的。
這種單向的‘聯絡’的確可以避免掉事后的追查，但也少了‘下線’反饋的渠道，失去了對事情發展的‘把控’，無法應對突發意外。
除非這位‘上線’本身就不需要獲得任何的反饋，他可以輕易的‘看到’商隊領袖做了什么事情，自己的命令有什么結果。
線索越查越復雜了啊。
何奧收回儀器，再次看向屏幕里的報告。
當看到制藥工廠的興奮劑銷售價格的時候，他微微愣了一下。
制藥工廠的興奮劑是按份賣的，每20克一份，售價是50聯邦幣。
這個價格并不算便宜，畢竟艾恩斯這種大城市，一個身強體壯的熟練雇員的周薪也才兩百多不到三百，不熟練的臨時工甚至不到兩百，小城市的周薪就更低了。
而一份興奮劑最多使用兩個星期，即便它能讓雇員多干幾個小時，但對于財團來說，投資回報率并不高。
畢竟不要興奮劑，他們仍舊可以讓雇員多加班幾個小時，只是工作效率稍差一些罷了。
這可能也是財團沒有大規模采購的原因。
當然，克沃特集團是個例外，在斯洛克斯大峽谷里采礦，是非常危險的，礦工精神亢奮的狀態下，生產力遠超疲憊狀態，所以克沃特集團愿意一定程度上采購興奮劑。
但50聯邦幣一份這個價格也已經是制藥工廠的底線了，這興奮劑的生產成本不低，綜合來看，制藥工廠其實也沒賺什么錢，只是讓整個工廠維持著餓不死的狀態。
不過，克沃特集團礦場從商隊買的興奮劑，價格要比制藥工廠賣出來的‘高’多了。
因為商隊領袖記憶里，其從工廠里采購的興奮劑價格是450聯邦幣一份，而不是50聯邦幣。
他為了討好克沃特集團，甚至沒賺錢，虧了運輸費，450聯邦幣原價賣給克沃特集團的。
450和50，九倍。
這讓哪怕商隊可以把這個興奮劑提純成違禁藥，再高價賣出去，扣除一路上的各項成本，都基本沒賺什么錢。
商隊的絕大部分利潤，都用來‘買’興奮劑了。
但是制藥工廠這邊收到的價格，只是50聯邦幣一份。
差距400聯邦幣，每一份，就差距一個熟練工人近兩周的薪水。
所以這差距去哪兒了呢？
何奧讓夏娃整理出了商隊相關的所有報告。
然后他發現，這個商隊所有的‘交易’，都是同一個銷售總監處理的。
這個銷售總監最開始只是一個主管，在接手了商隊的‘交易’之后，才一步步成為了制藥工廠的銷售總監。
在商隊領袖記憶中，也有這個銷售總監相關的記憶，只是很少，但基本上商隊付款，都走的這個銷售總監的路子。
也就是說，錢很有可能都到了這個銷售總監手里。
看到這里，何奧停頓了一下，回顧了整個興奮劑生產，興奮劑銷售，違禁藥提純、售賣整個利益鏈條。
從制藥工廠，到商隊領袖，再到地下幫派，其實整條線路上，所有人所獲得的利潤都不高，最大頭的利潤，就是這‘400聯邦幣’的差價，被整個拿走了。
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精心計算了這整個鏈條的利潤，給每一個人留了一口勉強夠吃的量，然后把最多的部分，自己拿走了。
何奧調出了銷售總監的信息。
然后他發現，這位銷售總監，前天晚上請假，已經有兩天沒來上班了。
前天晚上，何奧解決掉了科林，嚇退了襲擊德諾市的暗蜥。
何奧的目光微微瞇起。
這時候夏娃顯示信息拷貝完成，他拔掉了數據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