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林特局長說的話,多少有點不太中聽了。”
金發年輕人注視著眼前兩鬢斑白的男人,目光微微瞇起,帶著些許深層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這樣的,我這個人情商不太高,”
維林特拍拍手,手掌放在腰間,“大多數時候,我都和人說人話,和混賬說混賬話,艾恩斯的混賬太多了,所以我就不得不來晨曦市了。”
“唉,何必呢,”
金發年輕人搖搖頭,“你出身于聯邦建立者家族,我本來也不想和你動手的,我可不想被艾恩斯那幫混蛋們追殺,惹得一身腥,好好的喝了那杯咖啡,美美的睡上一覺,不好嗎?”
“如果世事都這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
維林特手握著腰間細長的劍柄,搖頭道,“那也不需要聯邦調查局的存在了。”
“聯邦調查局存在的意義,可不是維持正義的,”
金發年輕人嘆了口氣,“難怪那幫秩序的走狗說晨曦市多反賊,原來從最上面就出錯了,”
他搖搖頭,注視著維林特,在他身后的高空中,一架架機甲正在快速突破浮空戰機再次形成的防線。
他抬起手,些許彌漫的星光在他手中匯集,“不過,這又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看來你和艾恩斯那些混賬的關系也不太好,”
維林特搖了搖頭,“也對,混賬和混賬之間,也是有利益糾紛的。”
嗡——
一柄銀色的半透明騎士劍如同皎潔的月光,從維林特的腰間拔出,整個天地之間,都仿佛響起了震顫的劍鳴。
那騎士劍劍光宛如真的月光一般迅猛,轉瞬之間,就要抵達金發青年的身前。
劍光所經過之處,那寂冷的空氣都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加熱,劇烈的顫抖著。
“維林特局長的話真是難聽啊,”
金發青年看著那劃過夜幕的劍光,“好快的劍。”
他抬起手掌,些許彌散的光輝在他指尖逸散,迅速匯集成一條晶瑩的短棍,擋在他的身前。
而也就在這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那銀色的月光騎士劍就已經抵達了他的身前,觸碰到那晶瑩的短棍。
砰——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
在劍棍相接觸的瞬間,那短棍驟然一顫,瞬息布滿無盡的裂紋,然后崩碎成漫天的星光。
然后劍光毫無停留的向前,斬向了金發青年的身軀。
那鋒利的劍刃如同切開空氣一般切開了他的衣衫,切開了他的血肉和骨骼。
只一個瞬間,青年的身軀就被一分為二。
維林特抬起手中的月光劍,看了一眼身前輕易被他斬斷身軀的金發青年,然后手中的動作沒有任何停留,驟然抽身,毫不猶豫向著右前方斬去。
“好強的戰斗意識,”
在維林特前方,那暗淡的夜幕中,一道金發身影從些許朦朧的光輝下浮現,他抬起頭來,微白的臉頰看向已經在再次向自己斬來的維林特,輕嘆一聲,
“維林特局長,也非浪得虛名啊。”
維林特沒有接話,因為那冰冷的劍光已經再次出現在了金發青年的身前。
也就在這時,一道道散亂的光輝驟然從天空中灑下。
那原本還被些許陰霾覆蓋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化作了明亮璀璨的星空。
那明亮的星光照耀在金發青年身前,瞬息化作一道璀璨的星光屏障。
維林特面無表情的注視著這璀璨屏障。
砰——
月光劍撞在這屏障上,沒有任何停頓,直接將這屏障擊碎。
看到這一幕,金發青年眉頭一挑,他看著那斬來的月光劍,身體開始迅速崩碎,化作零散的星光向后流淌。
然而他身軀前部分,那月光劍即將斬落的區域,卻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固定,無法星光化。
金發青年不得不用力向后抽動身軀。
滋——
月光騎士劍落在他的胸口之上,割破了他的衣衫,在他胸口的位置留下一道血痕,布滿綠色光輝的鮮血飛濺而出。
不過也在這一刻,金發青年脫離了那無形的‘鎖定’,身形驟然崩碎成星光,出現在街道的另一側。
他胸口上的傷口溢出點點星光,迅速將傷痕修補。
維林特手握著騎士劍,抬頭掃了一眼頭頂的星空,然后他低下頭來,似乎想起了什么,注視著金發青年,“星空之主的信徒?有意思,你居然還維持著理智,你們的神不是都瘋了嗎?”
“維林特局長見多識廣,居然還能認出我主的力量。”
金發青年看著維林特,笑道,“瘋狂的不是我主,而是這個世界。”
“當然,我記得你們上次活躍,應該是七十年前了,我有幸參與過剿滅你們的那場戰斗。
“那時候,我還很年輕,七十年韶華一閃而過啊,你們的把戲,倒是沒啥變化,”
維林特笑了笑,抬起騎士劍,“沒關系,無論瘋的是這個世界,還是你的神,你都留在這里罷。”
那細長的騎士劍再次如同月光一般劃過夜幕,沖向金發青年。
金發青年看著眼前瞬息出現在自己身前的維林特,目光稍低。
這一瞬間,維林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立刻抽身向著一側閃開。
但也就在這瞬間,那無人在意的,最開始被斬斷的那具金發青年身軀,驟然膨脹起來,然后瞬息炸成了無數如同彌漫星辰一般的小點。
這小點瞬間向著四面八方噴涌而出,如同倒映在大地上的星空,將周圍的道路,路燈,包括金發青年和維林特一起,包裹在內。
也就在這時,金發青年再次化作了星光,這些星光顫動著,無盡的顫聲匯聚成了古老的低語,回蕩在這片倒映的星空之間,
“無盡星辰為您所化,璀璨帷幕創生萬物,贊美您,偉大的星空之主!”
恐怖而浩瀚的力量從無盡時空之外降臨,周圍的倒影星空在這聲音響起瞬間,就驟然收縮。
宛如倒放的大爆炸一般,星空與星光一起,驟然重新收攏,在天空中匯集成一點。
朦朧的星光再次匯集成金發青年的身影。
此刻,原本他腳下的道路仿佛被某種莫名的力量硬生生挖走一般,為之一空,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金發青年懸浮在空中,緩緩向著深坑之外落去。
他抬起手,一片虛幻的星空場景出現在他的手心。
兩鬢斑白的維林特現在宛如被縮小的小人一般,站在他手心的星空之中,警惕的眺望四周。
他的目光似乎無法突破星空,看到外面,也沒有看到星空外金發青年的注視。
也就在這時,密密麻麻的光輝從那星空中落下,向他襲去。
他的身影驟然閃爍消失,閃避開這些星光。
而看著掌中星空下不斷閃避的維林特,金發青年搖搖頭,嘆了口氣,“何必呢,這東西本來不是給你留的,現在卻不得不用在你身上。你何必來攪這趟渾水,可惜了。”
他雙腳落在地上,輕輕翻手,手中的星空消散不見。
他抬起頭,眺望了一眼四周的夜幕。
越來越多的機甲正在突破浮空戰機的防線,抵達他的身后。
他目光上抬,穿過頭頂璀璨的星空,望向了這座城市的西北方。
這時候還沒來,恐怕是來不了了,那那東西,倒也沒浪費。
畢竟誰能猜到,還有第四支軍隊呢?
他搖搖頭,看向前方。
一座高聳如云的雕像出現在他的面前。
璀璨的星光灑在雕像之上,在雕像上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輝,顯得神圣非凡。
這是晨曦市第一任市長,聯邦建立者之一的埃倫斯卡的雕像。
他從東海岸登陸,在一片蠻荒和瘋狂中,建立了這座城市。
“晨曦,晨曦,”
金發青年眺望著那巨大的雕像,笑道,“不如星夜璀璨。”
那雕像依舊佇立在那里,并未回應他的話語,一如以往數百年一般。
他轉過視線,看向雕像側后方的宮殿。
那宮殿與雕像一同,也佇立在了這座城市數百年。
此刻在那宮殿最高層正中的巨大落地窗后,一個穿著銀色正裝的身影正靜靜的站在那里,注視著下方。
金發青年抬起頭來,與那銀色身影對視。
漆黑的機甲突破了防線,抵達了他的身周,如同地獄走出的巨大惡魔,懸浮在他的身后。
一架,又一架。
在那巨大的宮殿前方,一個個炮臺也旋轉過來,對準了天空中的機甲。
越來越多的機甲突破防線,匯集在金發青年的身后,他們整齊排列著,如同一朵烏黑而厚重的巨云。
遠處機甲群的后方炸出些許火焰,似乎遭到了某種襲擊,但是金發青年已經沒有時間管這些了。
他抬起腳步,一步步的向著那輝煌的宮殿走去。
固定在地面上的炮臺噴吐出澎湃的烈火,襲向走在最前面的金發青年,試圖阻礙他的腳步。
但這些炮彈在抵達青年身前之前,就會被天空中機甲的防空炮攔截,在蒼穹上炸開一朵朵火焰。
與此同時,那些機甲也抬起炮口,密密麻麻的炮火也從上到下,如同光雨一般,傾瀉向地面,將那一臺臺地面炮臺炸毀。
金發青年就在這光與火中,抬起腳步,一步步緩緩向前。
沿途爆炸的炮塔,如同為他鋪好的光路,一點點蔓延,直達那輝煌的宮殿之前。
而在那高樓之上,銀色正裝男人低著頭,平靜的注視著這一切。
他身后的辦公室寬闊而寂靜,仿佛那無形的透明玻璃將外面的一切喧囂和炮火,都隔絕了開來。
他的身后已經沒有人,身前也沒有人。
蒼穹已經被璀璨的星空覆蓋,而這星空之下,金發青年身后的機甲越來越多。
看樣子,對方需要他一具完整的尸體,不然直接靠著炮火傾瀉,也能直接擊碎這個辦公室。
當然,也或許是對方知道他本身是一個超凡者,雖然是非戰斗類的,但在這種距離下,依靠炮火洗地很難被殺死,還會搞得場面很難看。
但是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那個金發青年很顯然是B級,而且是特別強大的B級。
等他抵達這樓下,殺人,不過舉手之間。
不過對方的腳步并不快,他似乎很喜歡這樣一步步靠近,將獵物逼近死角的感覺。
克里斯托斯注視著這一切。
他以為自己早已做好了準備,但是當死亡真正即將來臨的時候,他依舊能感受到自己心臟似乎在以一個以前從未有過的速度跳動著。
他也在害怕,在恐懼。
他注視著身前的落地窗,那透明的窗戶在夜幕下微微反射出他的倒影。
驀的,他想起了那一位位‘老朋友’們。
羅伊···羅納爾···佩特···杰斯···西托···林恩···
一個個名字,一張張面容,回蕩在他的腦海中。
他們在面對死亡的時候,是否也會緊張,也會害怕。
他低下頭來,輕輕抬起手,看著手中的黑桃K的撲克牌。
還有給他這張撲克牌的那個少年,讓他將K的演講第一次播放在晨曦市的大屏幕里的那個少年。
他在那之后,他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少年。
只有‘K’再一次出現過演講。
他死了,還是只是‘失蹤’了?
克里斯托斯抬起手,將手中的撲克牌輕輕向后拋去。
咔——
撲克牌精準的落在了一旁的辦公桌上,并點亮了某個按鈕。
“克里斯托斯先生。”
中年男人的投影伴隨著彌漫的炮火,出現在了辦公桌上。
“飛機已經走了嗎?”
克里斯托斯注視著窗外,輕輕開口。
“已經離開了,”
中年男人緩緩開口,“對面的機甲部隊后方似乎遭到了某種襲擊,可能是聯邦調查局的支援。”
“聯系他們,讓他們盡量小心,”
克里斯托斯輕嘆一聲,“必要時優先撤退。”
“是。”
中年男人輕輕點頭。
這一次,他沒有立刻得到下一步指令。
他抬起頭來,看著那有些單薄的銀色背影。
在短暫的停頓之后,克里斯托斯緩緩回過頭來,微笑道,“辛苦了。”
中年男人身子一頓,驟然繃直身軀,在那彌漫的炮火中,行了一個軍禮,笑道,“這是我的榮幸。”
克里斯托斯輕輕抬手,與中年男人揮了揮手,依靠手勢關閉了通訊。
這通訊閃爍了一下,中年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
克里斯托斯沉默了下來,轉過視線,看向窗外的火焰。
空曠的辦公室再次陷入暗淡的寂靜。
宛如正在蔓延過來的死亡本身。
咚咚咚——
也就在這時,一聲輕緩的腳步在這空曠辦公室響起。
克里斯托斯身軀微微一頓,轉過身去。
一只沾血血漬的手掌緩緩伸出,拿起了桌面上的撲克牌。
“你還留著這張牌啊。”
帶著些許稚嫩的、十八九歲的青年的聲音,在這寂靜而空曠的辦公室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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