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
逐光者
“切,冷漠的家伙。”
注視著那轟鳴的摩托車毫無停留的離開,洛克特冷笑一聲。
飄零的雪落在他的肩頭,落在他的發梢。
寂冷的風拂過他的面容,讓他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這徹骨的寒意讓他原本就不太聽使喚的身體更加的僵硬。
他突然意識到,剛剛那個人一直站在風口,替他擋住了這寒冷的風。
他的面色安靜了下來。
他低著頭,看著地上被他丟出去的皮夾,看著皮夾里散落而出卡片。
他注視著那個皮夾,注視著那一張張漂亮精致的卡片。
他緩緩伸出手去,佝僂著身子,爬到了那個皮夾旁,握住了那個皮夾,將那一張張散落的精美卡片收攏起來。
呼嘯的冷風與雪,越來越急了,讓他感受到徹骨的寒冷。
他握著手中這一張張同樣愈加冰冷的卡片,抬起頭,目光最終落在身旁的棚屋上。
他一直在這棚屋旁邊,剛剛‘索特’與德諾克戰斗,刻意將德諾克逼開,并沒有波及他,
這讓這間低矮簡陋的棚屋,也因此保留了下來。
“窮鬼,便宜你了。”
他嘟囔一句,握著這些卡片,蹣跚的想要站起來。
他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
在第三次,他咬緊牙關,終于站了起來,擠向了棚戶那破爛的鐵門。
這鐵門沒鎖,被他輕而易舉的撞開。
他踉蹌的滾入了這屋子里,抬頭看向四方。
這間屋子并不寬,橫縱只有兩三米,大體呈現方形,四周都是簡陋的鐵皮蒙成的墻。
屋子里并不比外面更暖和,棚屋的屋頂早已破開,些許雪花從那破口中飄落。
寂冷的寒風從鐵皮的縫隙里擠進來,吹動著墻上沾著塑料紙,發出啪啪的聲響。
洛克特抬起頭來,看著哪一張張沾滿墻壁的塑料紙‘傳單’。
那些傳單或多或少的沾染著些許污漬,似乎用來包過食物。
而在傳單的中心,那位意氣風發的‘市長’正站在火爐旁,微笑著看著前方。
旁邊是他的競選宣言,要讓每一個明特市民穿上暖衣,用上火爐,過上溫暖的冬天。
這些傳單密密麻麻的粘在鐵皮蒙成的墻上,被用來試圖堵上那些透風的縫隙。
但最終,它們還是被那寂冷的風吹開,在風中無力的搖擺。
洛克特搖晃著身子,看著這些密密麻麻傳單,看著那傳單上意氣風發的‘明特市市長’。
他扯了扯臉頰,似乎想做一個表情,但最終什么都沒做出來。
他踉蹌的向前走去,路過了房屋的中間。
那有一個破舊的電火爐,被拔掉了電源。
似乎是不能用了,又似乎是買不起電了。
最終,他走到了火爐后,踉蹌的坐了下來。
在他的身旁,是一個骯臟的軟墊,墊子上坐著一個面色僵硬,面帶微笑的人。
密密麻麻的骯臟塑料袋散落在墊子四周,一些塑料袋里的食物還沒有吃完,即使在寒冬的歲月里,依舊聞到著些許腐敗的氣味縈繞在這四周。
一個巨大的破口就在這墊子上方開著。
坐在這附近,仰起頭去,就能看到夾雜著霓虹燈光的陰暗天空,和那燈光間飄舞的雪花。
洛克特伸出手去,一片雪花從屋頂落下,落入他的手心,他想抓住這潔白的雪花,但最終,只見到這雪在他手心緩緩的融化。
他低下頭來,看著身旁身體已經僵硬的‘屋主人’。
‘屋主人’的笑容很溫暖,他似乎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感受到了人生極致的溫暖。
他能感受到些許扭曲的邪靈正在這屋主人的體內孕育。
屋主人死去太久了,沒有被人發現,身軀正在異化。
按理說,清道夫應該發現這一切,清理這些死去的人。
彌漫的思緒在洛克特的渾濁的腦海中閃爍著。
他突然想了起來。
他嫌棄雇傭清道夫太花錢,把清道夫的預算砍了一半。
省下來的錢去哪兒了呢?
拿去修市長廣場和雕像了,然后用工程公司做白手套,揣進了自己口袋里。
洛克特低頭看著手中團著的金光熠熠的卡片,感覺自己的大腦正在變得遲鈍。
他要死了。
他伸手去撥身旁‘屋主人’的手腕,只摸到一個冰冷的,屏幕脫落了一半,早已沒電的手環。
他收回了手,抬起自己的手環,按照模糊的記憶,撥通了清道夫的電話。
些許鈴聲在這空曠的屋子里響起。
在短暫而又漫長的等待之后,一個帶著濃重的疲憊和不耐煩的聲音隨之響起,“清道夫,什么事?”
他并沒有看撥來的電話號碼,似乎也不在乎這電話號碼屬于誰。
“北一大道,227號這里,有尸體。”
沙啞的聲音這空曠的房間里響起。
“尸體?幾具?”
電話里不耐煩的聲音快速問道。
房間里安靜了一下,直到雪花從屋頂的破口一片片飄落。
“兩具。”
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行,你前面還有72具尸體,大概要排到明天下午,能等就等一下,沒錢就找點雪堆著,湊活一下防腐敗,有錢就自己找個火葬場燒了。”
那邊的語速很快,幾乎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寂靜的沉默伴隨著尖銳的忙音回蕩在安靜的空間內。
在這顫抖的忙音中,洛克特低下頭來,將皮夾里的卡片一張張取了出來。
帶著黃金與寶石,浮雕著各種尊貴花紋人像的卡片在他手中累成一疊。
翻到最后,一張照片卡出現在他的手中。
在這照片里,一個渾身浴血的老人正站在印著白茉莉花徽記的講臺之后,熊熊燃燒空天巨獸的殘骸成為了支撐老人身影的背景。
老人注視著照片之外,目光幽深而有神。
洛克特看著這張照片,看著手中那密密麻麻的精致卡片。
“呵,呵呵,呵呵呵。”
他將它們舉起來,然后驟然拋出。
黃金與寶石在天空中散開,混在潔白的雪中,翩翩飛舞。
它們落在破舊的縫隙里,骯臟的軟墊上,腐敗的食物間,落在染血的衣衫和冰冷的尸體上。
那最輕的照片卡最后飄落,落在洛克特已經失去焦距的雙眼之間。
微微冷風從屋外吹過,翻轉了照片,蓋住了洛克特半邊的眼眸。
飄舞的雪花落在照片的背面上,暈染了照片背面的圖畫。
在這圖畫中,飛舞的桃李花瓣拂過了漆黑的棺槨,連綿的送靈人如同流水站滿了街道的每一個角落。
冰冷的雪花一片片飄舞而下,在圖畫與肌膚上融化,化作流水,與寂冷的寒風一起,劃過已然失去生機的臉頰。
留下道道水痕。
北十二街156號。
管家模樣的身影緩緩推開了房門,點亮了屋內的燈光。
他看著眼前空曠的屋子,一步步走到了老舊的暖爐前,輕輕撫摸了一下還帶著些許溫度的暖爐。
然后他緩緩向前,一邊走向屋內,一邊面帶微笑的喊道,“維科先生,你在嗎?我是內政部長的管家,您以前拜訪內政部長的時候見過我的,”
他抬起手,推開主臥的房門,一邊快速掃過主臥內的景象,一邊維持著溫和的笑容,大聲喊道,“內政部長有事找您,需要和您見一面。”
他的音調緩緩提高,又走到了次臥的門前,“是關于上次您說的,帶您去見洛克特先生的事情,內政部長不是說會認真考慮您的建議嗎?他今天說,也不是不行。”
他的手緩緩放在次臥的門把手上。
砰——
墻角突然想起輕微的聲響。
管家抬頭看去,只見到一條灰白毛色的貓咪正站在角落里,注視著他。
他嘴角勾起些許微笑,對著貓咪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一瞬間,那貓咪仿佛感受到了來自死亡的恐怖,瞬間繃緊了身軀,不敢亂動。
管家微笑著把目光從貓咪身上收回,一邊緩緩轉動次臥門把手,一邊溫和的喊道,“維科先生,您在嗎?”
伴隨著房門被推開,一股從房間里吹出,拂過管家的臉頰。
在次臥的小床旁邊,一閃寬大的窗戶已然打開,對準了外面的街道。
小床的被褥此刻被揉成了一團,踩上了不少臟腳印,似乎有人不久前才慌忙的踩著床鋪,從窗戶翻走。
這個房屋位于一樓,窗外就是街道。
些許飄雪和冷風正從窗戶外吹入,拂過管家的臉頰。
他緩緩的走到窗前,踩上床鋪,腦袋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的街道上。
街道上空空如也,已然找不到任何痕跡。
“唉,”
管家嘆息一聲,蹲在床鋪上,手按在床鋪的臟腳印上。
轟——
他的手驟然洞穿了床鋪,硬生生將這堅硬的鐵床從中間撕開。
他低下頭,面帶溫和微笑的看著床下蜷縮著的瘦弱男人,“維科先生,又見面了。”
也在此時,轟鳴的引擎聲在窗外炸響,高速旋轉的輪轂直接撞進了敞開的窗戶。
撞在了管家面帶微笑的臉頰上。
管家還未做出任何的反應,他的身軀就被飛旋的輪轂沖飛,撞在了一旁的墻上。
他面色冷冽,正準備發作,血色光輝一閃而過,斬斷了他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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