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通道深處，是靜謐的無聲。
沒有喧囂，沒有吵鬧，沒有任何污染的異響。
這個通道是如此的靜寂，靜寂的就好像是通往一無所有的深淵。
何奧沿著狹窄的階梯，一步步拾級而下。
從第四層到第五層的樓梯不是直型的，而是螺旋形的，但它似乎并未完全的直通正下方，而是有一個蜿蜒的坡度。
這是一個‘斜’的螺旋形，它‘斜’的坡度并不大，但是何奧能感受到明顯的‘傾斜’。
伴隨著一級級階梯被踩在腳下，經過一段短暫的下行，一個敞開的弧頂小門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在小門外，是一個被微光照耀的空曠空間。
整個空間宛如一個正立的巨大的‘碗’，地面是平的，而墻面卻并非豎直，而是呈現一定的弧度弧形向上。
一個個已經損壞的操作臺四散分布在整個空間中。
如果真的要給這個空間尋找一個‘特點’的話，那就是‘非對稱’。
半弧形的墻壁雖然呈現弧形，但是似乎每一處的弧度都不一樣。
散落的操作臺似乎遍布整個空間，但是每一個操作臺的形狀大小都不一樣，而且看上去，任何兩個操作臺都是‘不對稱’的，無論是鏡面對稱還是中心對稱。
嚴格來說，這個空間的所有物品，都‘凌亂’的分布在空間里，毫無規律可言。
何奧走出小門，一步步穿過這些被毀壞的操作臺。
然后他在繞過一個閃爍著電光大型操作臺之后，終于看到了整個空間唯一呈現一點‘規律性’的東西。
那是一個只剩下半截的圓柱形操控臺，它的直徑大約有三米，高看上去至少有兩米，對于人類來說，這個‘操控臺’已經更像一個‘平臺’了。
一道巨大的裂痕從這個舉行操控臺的一側開始，斜向下貫穿了整個操縱臺，就像是一只巨手，抓住了操控臺的半截，硬生生將其撕裂開來，一分為二。
地面上的部分仍舊留在原地，而被撕裂的部分則如同垃圾一樣丟在一旁。
被破壞的電路板和線路，直到此刻還閃爍著零零散散的火花。
“唔？”
而在這巨大的被損壞的操作臺前，一個蜷縮著的身影發現了一步步走來的何奧，她瞪大眼睛，似乎很驚訝，然后便劇烈蠕動起來。
她的雙手被某種黑色‘繩索’反綁在身后，雙腿也被這黑色的繩索纏繞著，繩索的尾端繞著她的腦袋纏繞了一圈，死死的封住了她的嘴巴。
“菲雅？”
何奧也發現了被綁在操作臺前的女子，他帶著驚訝和茫然的看著對方，“你怎么在這？”
他開啟了超憶，通過放置的標記確定了對方的身份，然后他直接拔出了背上被卡住的黑色闊劍，快步走過去，“我看看能不能切斷你這個繩子，別亂動。”
“唔唔唔！！！”
然而菲雅卻抬頭看向何奧的身后，瘋狂而劇烈的蠕動了起來，似乎想要提醒何奧，
已經走到菲雅身前的何奧一愣，然后他立刻提著黑色闊劍，轉過身去，看向身后。
砰——
金鐵交鳴的清脆之聲響在寂靜的空間里。
通過隔空取物到何奧手里的骨劍，驟然用力架住了來自身后的漆黑匕首，龐大的沖擊力同時作用在兩人身上，將兩人撞飛，拉開了距離。
“我的演技不好？”
身后傳來一聲疑惑的低語。
“挺好的。”
何奧手握著雙劍，轉身看向身后。
“那看來你從沒有相信過我。”
菲雅手中的‘匕首’軟化，與后續部分的結構融合在一起，形成一條團在她手中的‘黑色’繩索。
何奧注視著眼前這個曾經的‘同伴’，嚴格來說，菲雅的偽裝確實很好，她不光騙何奧，她連自己都騙。
在剛剛她看向何奧身后的時候，超憶所讀取的她腦海中的信息，全是‘小心’‘看身后’。
“溫柔與配合可以降低同伴的戒心，但是改變不了全程劃水和不出力的事實，不是么？”
何奧握住手中的雙劍，微笑著注視著眼前的女子，“我應該繼續叫你‘菲雅’？還是叫你黎明的副首領小姐？”
“看來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
菲雅抬手取下了自己的眼鏡，驟然捏碎，然后拿下了夾在頭后有些松弛的發夾，晃了晃頭，如同瀑布般的灰金色發縷披散而下。
整個人的氣息瞬間從慵懶變為凌厲與高傲。
她抬起手，彈出一條橡皮筋，再將頭發簡單的束在一起，看著何奧，“但是我只是表現的弱一點，也不會被懷疑成‘黎明副首領’吧？”
菲雅的偽裝確實沒問題，何奧也不會因為隊友菜就將她完全想象成‘內奸’，他看著菲雅，輕輕吐出一個詞語，“交換。”
菲雅面色一變。
“那個躲在幕后操控一切的‘天使’的最終能力并非是細致空間操控，而是‘交換’，”
何奧注視著她，“紐蘭城邦和地宮在空間層面的‘靠近’，并不是地宮要降臨在紐蘭城邦，而是二者要‘交換’位置，”
紐蘭城邦會出現在遺跡中，替代地宮的位置，而地宮則會出現在現實世界，替代紐蘭城邦的位置。
而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幕后的那位天使沒有主世界的坐標，依舊可以開啟遺跡和主世界的聯通。
他用‘取巧’的方式，通過神秘學手段錨定紐蘭城邦之后，直接繞過了時空坐標，讓紐蘭城邦和地宮‘交換’位置。
何奧仔細觀察著菲雅的動作，繼續說道，“我想這樣的‘交換’并不是完全無條件的，也需要滿足一些神秘學上的‘儀式條件’，
“比如交換的雙方都需要具有一些同樣的特質，而‘混亂’就是這樣的特質，地宮天生就是混亂的，所以你們只需要讓紐蘭城邦變得‘混亂’就可以了。
“因此你想辦法讓威斯特接觸了‘混亂福音’，讓他建立混亂教會，不斷地制造混亂，加速兩個世界的‘交換’，這是你在現實世界的‘布局’，”
這種間接散播混亂福音的方法，也繞過了混亂之神，讓混亂之神不至于發現并關注主世界，投入更多的力量影響了‘交換’。
何奧頓了頓，“當然，你們無法完全掌控混亂教會，導致威斯特過激操作引來了研究院的關注，并吸引來了‘郝毅’這個盤外因素，所以你不得不趁機親自來紐蘭城邦，主持接下來的事情。”
“按照你的理論，我到紐蘭城邦好像沒有什么用處？”
菲雅微笑著看著何奧，“我作為月光的人，不可能主動引發混亂，而且你全程和我在一起，你可以看到，我什么都沒做。”
“你其實已經完成了你想要做的事，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不是么？”
何奧平靜的注視著她，“我們開門到‘聚居地’外面，遇見卡林，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偶然，不是么？”
菲雅微笑著的面容漸漸沉了下來。
“與主世界布置的混亂教會相對的，你們在地宮也選了一個‘混亂的后手’，”
何奧看著她，微微挪動著身體，緩緩道，
“那是一個從第四層逃出去的能達到B級的特殊蠱惑性寄生怪物，
“躲在聚居地的卡林他們之所以能存活這么久，并不是因為他們足夠幸運，而是他們一開始就被那個寄生怪物選成了‘家畜’，被那個怪物豢養著。
“之所以聚居地附近沒有強大的怪物，也沒有藤蔓蔓延，是因為這個聚居地一直潛藏著一個更為強大的‘怪物’，
“而卡林能下到第二層樓梯間沒有被那個藏在藤蔓里的大蛇襲擊，也不過是因為那個寄生怪物一直在他的身上。”
何奧看著菲雅越來越沉的面色，“而你打開‘門’的目的也并非是為了讓我們過去，而是為了讓那還不夠強大的無形的寄生怪物‘過來’，
“它恐怕就寄生在附近的聚居地里，可以短暫的脫離被寄生者，以無形的姿態快速穿過‘門’。
“想必那個怪物過來之后，就寄生在在場的科多或者陳林身上，陳林你了解的不多，而且并不受計劃控制，所以實際上你選的人是科多？”
看著菲雅越來越沉的面容，何奧語氣稍頓，微微用力握緊了手中的劍柄，繼續挪動著身體，接著說道，
“當然，根據交換的規則，在之前兩個世界還沒有那么‘近’，穿過門的‘生命’不夠多的時候，一個強大超凡生命想要抵達對面的世界，可能需要另一個相差不多的超凡生命的‘交換’，所以你也要同時穿過‘門’，
“因此你才會大張旗鼓的要求大家幫你找‘門’，讓你能順利穿過‘門’。
“不過整個計劃中出現了一個意外條件，那就是包括我在內的研究院以及‘郝毅’的力量介入，為了防止郝毅耽誤你們的計劃，所以你小心的送走了郝毅，確定郝毅不在紐蘭城邦后，才徹底激活大規模的‘交換’。
“而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你已經沒時間等我這個‘C級’自己離開了，而我留在紐蘭城邦，又肯定會影響你的計劃，所以你索性帶著我一起進入了‘地宮’。”
何奧將雙劍微微托起，緩緩挪動著步伐，仔細注視著菲雅的面容，“而你們也為我準備了‘大禮’，那些守在聚居地前的‘羊魔’，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應該那么快出現在聚居地附近，不是么？”
五頭C級巔峰力量以上的怪物，對于任何普通C級都是滅頂之災。
“很不錯的分析，但是我仍舊有些好奇，”
菲雅抬起手中的黑色‘繩索’，這些軟塌塌的繩索很快凝直成一條‘長棍’，她注視著已經背對空曠地帶，調整好身姿的何奧，“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黎明副首領的？”
何奧所有的推理里都沒有出現黎明，她很難想象何奧能通過什么方法獲知到她的真實身份。
這個世界上只有黎明首領一個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猜的。”
何奧聳聳肩。
從主世界的那邊的情況可以知道，黎明副首領很顯然深度介入了這件事，而且從羅伯的記憶來看，前不久才向黎明的人布置了任務。
這么強一個B級，沒理由主世界都那樣了她還不現身。
除非，她并不在主世界。
而在當時情況下，又沒有遺跡通道，又沒有其他強大的詭異事件，離開了主世界人就只有兩個，何奧和菲雅。
排除掉所有答案之后，最后的那個答案即便多不可能，也大概率是真相。
通過菲雅的能力來看，她既然能將別人的力量取到手里，未必沒有辦法將自己的力量暫時‘移出’，讓自己偽裝成C級通過那扇‘門’。
如果何奧沒有猜到菲雅是B級，剛才那一下偷襲，只拿C級的力量抵擋，他就已經死了。
“你很聰明，”
菲雅將手中的長棍橫在身前，她輕輕嘆息一聲，“甚至聰明的有些超乎我的想象，你僅憑發現的那一點點線索，就能把整個事件的框架搭建起來，甚至揭秘帷幕后的真相。
“這一點，我遠遠不如你，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進行布局，恐怕現在事情早已經完成了。
“威斯特把你們吸引到紐蘭城邦，的確是做了一件極其糟糕的事情。
“幸運的是，我沒有把你留在現實世界，不然現實世界那邊恐怕已經出了大問題，
“而你現在在這里，即便推理出了所有的事情，也不可能告知那邊了，永恒的降臨已經不可阻擋。”
她抬頭注視著何奧，眼中閃爍出強烈而扭曲的狂熱，
“在煌煌大勢面前，在浩瀚無垠的偉大存在面前，任何的計謀，智慧，力量都不過是如同塵埃一般渺小之物。
“你永不可能能對抗偉大存在的降臨！”
“所以，”
何奧抬起了手中的劍，手腕輕輕靠了一下上衣口袋，那里面放著一個已經粘上些許鮮血的草編護符，他挪動身形，注視著菲雅的動作，
“當你那位偉大存在降臨之后，紐蘭城邦和整個主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和這座布滿鮮血和瘋狂的‘地宮’一樣？”
菲雅的力量其實有些超過他的預估，他一路戰斗到現在，受傷加疲憊，而菲雅還在全盛狀態。
他剛剛和菲雅分開后，站的位置并不好，背靠著幾個連在一起的操控臺，真的戰斗的時候會讓他可以活動的空間減少。
所以他一邊推理分散菲雅的注意力，一邊調整位置，盡量改善自己的站位。
“血肉與靈魂歸于永恒的祭禮，那是他們的榮幸。”
菲雅握住長棍，向前一步，她微微一甩手中的長棍，發出炸裂的音爆。
很顯然，她已經發現了何奧的意圖，她也不能讓何奧再拖延下去。
“榮幸么，”
何奧看著菲雅身后空蕩蕩的空間，突然輕聲道，“那位操控一切的‘天使’，在地宮‘外面’？”
這里看起來似乎是地宮最后一層。
理論上這一層應該是那位天使待的位置，而這里并沒有天使的蹤跡。
或許是因為某種能力施展范圍的原因，看起來那位‘天使’并不在地宮內。
但是他不可能離地宮太遠，所以這里應該有離開地宮的‘通道’。
“你見不到他了，”
菲雅一提手中的長棍，身影瞬間消失，“你這么優秀，優秀的如同夜幕下最璀璨的明珠，其實我并不想親自殺你，”
砰——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她看著用黑色闊劍架住她長棍的何奧，“你為什么不死在第四層呢？”
“可能是為了，”
何奧運用拳法，手中黑色闊劍猛地一抬，蕩開長棍，在菲雅后退的同時，雙腳點地，高提骨劍，身影如同幻影一般沖出。
力崩山摧！
銳利的劍光如同劈山分海的神兵，從天而降，
“來這一層，殺你吧。”
有點卡文，稍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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