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身:
“蕾梅黛絲女士,這……這是怎么了?”
看著狹小空間里被那千上萬條軌跡所交織而成的網絡,奈澤瑪爾下意識的微微下蹲了一些,用手蓋住了自己的腦袋。
蕾梅黛絲沒有回答,也沒有因為那支不斷在自己耳邊呼嘯的箭矢而做出躲避的姿態。
她知道那支名為“因果”的箭矢,已經鎖定了名為“芙拉洛·凱恩”的存在,此刻正在窮盡一切的可能性尋找著能夠洞穿對方咽喉的路徑。
這支號稱如命運一般必然會命中對手的箭矢,雖然如同制造它的那位虛無君王一般危險,但同樣也如制造它的那位虛無君王一般守信——在擊穿目標之前,它是不會額外索取報酬的。
只是,因為實在擊不穿、也繞不開那道經過加固過的結界,這支箭矢劃出的軌跡肉眼可見的凌亂與暴躁了起來。
“西比拉,你那邊還需要多久……”
眼見如此,蕾梅黛絲焦急的轉頭喊道。
“不要催,已經在做了。”
雙眼中的白翳回旋轉成星云狀的“西比拉”,語氣同樣焦急地回答道。
魔力被她強大意志所操控,此刻正如同手術刀一般精密的對逆熵的術式進行著拆解工作。只是此刻,她所使用的這具身體,以太域不過只是學徒級的規模,與星界建立的連接也十分的微弱與不穩定,這讓她能夠輸出的魔力極為有限。即便是滿負荷利用神之眼進行拆解,西比拉也一時半會奈何不了那個結構穩固如磐石的術式。
而在結界的另一側,第二教團的主教西格蒙斯,臉上露出了崇敬得幾近要獻身的神情,以緩慢得幾近靜止的速度,使用手中印有圣靈母親圣徽的奇型道具,將那枚小巧的橡樹果實,從那一半枯萎一半發芽的支架上取了下來。
在他將其取下的瞬間,那個奇型道具上圣靈母親的圣徽,就好似烙鐵一般烙印在了那棵橡果之上。
有什么東西在這一刻被改變了。
這一刻,除“芙拉洛”之外,在場的所有人都發自內心的感受到了一股潮濕、柔和、溫暖、黑暗的心安感。就如同人們在無意識狀況下,對于自己未曾出生之前的模糊記憶一般心安。
臉上混雜欣喜與癲狂的表情,此刻的西格蒙德看上去好像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意志,不讓自己興奮得嘶吼與蹦跳起來。
“如此一來,我們所承諾的條件已經達成了。”
看著渾身都在微微發抖的西格蒙德,“芙拉洛”微笑著輕輕的鼓掌道。
“大地母神的原型,‘母親’的黑暗側面,將在不久之后被納入到第二圣靈的體系之中。恭喜你,西格蒙德·黑淵,回歸教派一千多年來追求的理想,最終在你的手中成功完成了。”
她看著被印在了那顆“橡木之心”上的母親烙印,繼續說道。
因為之前威廉重新布置逆熵的術式,也是按照尼赫當年的思路依樣畫葫蘆做的,并沒有隨意更改效果。因此,利用第二教團近些年來對于圣樹大母信仰符號的侵蝕,西格蒙德可以依托著教會的圣物,通過模仿“世界之樹核心”守護者的氣息,獲得暫時關停守護結界的權限。
而這也是碧麗斯與第二教團之間達成的交易。
以月境對于瑞文伍德的影響加深,換取“大地母神”這個原型的回歸。
因為白金城的元老派,也打算借此機會削弱作為女皇派重要基本盤的翠玉省,獲得更多的話語權。因而也追加了過量的戰斗力,無論是星辰議會的那位上議院,還是湮滅之塔里一直隱藏的秘密武器。
當然,碧麗斯從來沒有說明確說清楚過,所謂的“月境對于瑞文伍德的影響加深”究竟會加深到怎樣的一個程度。
“芙拉洛”覺得,倘若他們知道了,絕對不會做出如此草率的決定。
依照低語女皇的計劃,在不久之后,當饑腐女士開始再誕儀式之時。利用被打上了圣靈“母親”烙印的“橡木之心”將會令世界之樹活化,而這位新誕生的大地母神,也將理所當然的會被第二教團所接管。
碧麗斯與凡人做交易一貫講究誠信。
“但在此之前,我們還有另一件事情需要處理。”
感受到“母親”與自己同在的西格蒙德轉過了身,看向了身處結界另一側的那三人,有些不懷好意的說道:
“久負盛名,據傳曾經借助著風暴的掩護擊敗了泰拉大帝的阿瓦洲影子女王。作為上一個光榮時代的見證者,同時也是審判席的最后余孽。她究竟有著怎樣的神奇力量,現在的我可是真的很想見識一下啊。”
作為第二圣靈的神眷者,西格蒙德在立下如此之功績以后,他幾乎已經可以被教會封為“活圣人”,以此無視教會內部的登霄之路,超脫那繁復的十大位階體系了。
而倘若此刻自己就在這里擊殺了這位洲主,減少了之后戰爭的傷亡,以此踐行“母親”的慈愛美德。那么在教會百年之后重新修訂經文時,他甚至能夠作為圣靈的使徒,被編纂進第二教會的典籍之中。
屆時死后的他就不止是作為“圣人”被追悼,而是能夠直接位立于圣靈的身側了!
他怎么可能放棄這個能令自己真正意義上超凡入圣的機會?
“解開結界,我可以讓你見識個夠。”
蕾梅黛絲說著,名為“鋒銳”的箭矢出現在了自己的手里。
然而這個時候,“芙拉洛”拉住了真打算解開結界的西格蒙德。
“先等一下。”
她看著眼睛里不斷回旋著星云狀白翳的“西比拉”道:
“如果你不想同時面對兩個審判席成員的話,那就再等一分鐘吧……她就快支撐不住了。”
這句話聽得西格蒙德一頭霧水。
哪里來的兩個審判席成員?手持白銀細劍的奈澤瑪爾他是認識的,不可能是她。難不成,對方指的是那個小女孩嗎?
這怎么可能?
而這句話在蕾梅黛絲的耳中聽來,則完全是另外的一重意思。
她一個箭步沖到了西比拉的身邊。
“是時候到了嗎?”
此刻,原本緊緊咬住牙關的西比拉突然釋然的一笑,她回答道:
“世事難預料啊,原本我還以為自己能夠……”
說著,她轉過頭看向了蕾梅黛絲。
“對了,你記得提醒審判長找到盲眼姐妹會,回收我留下來的東西,即便對于他那個層次的魔法詠唱者而言,那些資料應該也能夠提供很大的幫助。”
說到這里,西比拉的表情略微變得苦澀了起來。
“前提是假如你們能夠在這一次危機中活下來的話……我只能陪你們到這里了。”
西比拉一直都在強調自己快沒時間了,但她也從沒說明過具體的原因。
而蕾梅黛絲沒有多想,畢竟能夠跨越一千年的時間,穿越不同的時間線這種事情,怎么想都是需要付出不小代價的。
但西比拉此刻說話的語氣卻是令她感到有些不安。
“你……”
蕾梅黛絲有些猶豫應不應該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口。
“其實也沒什么好感慨的,反正對于你們來說,我都早在遙遠的過去就死掉了不是嗎?”
西比拉如此道。
“不過最終還是沒能與審判長大人見面這點,還是有些小小的遺憾就是了。不過分散在其他被裁剪掉可能性里的‘我’,說不定能夠完成這個愿望吧。”
蕾梅黛絲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對了,有件事情忘了告訴你。”
在捂住自己正在往外溢出血液的眼睛倒下去之前,西比拉突然道:
“其實當年你那把附有爆炸符文的匕首,是我故意那么做的……誰讓你一直擺著前輩的架子。”
說完這句話,“西比拉”倒在了地上,然后,幾乎是在下一個瞬間,伊利斯如同從噩夢中驚醒一般,尖叫著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制權。
“奈澤瑪爾姐姐,整個瑞文伍德都快要……”
聽著眼前這幫人莫名其妙的對話,看著她們莫名其妙的行為,西格蒙德有些懵。
并且由此產生了強烈的警惕。
倘若敵人的言行舉止都超出了自己的預期,在排除對方瘋了的可能以后,大概率是因為雙方的信息與認知不對等導致的。
戰場上信息不對等的話,自己再怎么小心都不為過。
不然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喂……現在可以解開結界了嗎?”
目不斜視的盯著場上對他威脅最大的蕾梅黛絲,西格蒙德對身后的那個女人問道。
畢竟隧道是唯一的出口,那道結界無論如何自己都是要打開的。
而擊敗乃至擊殺一名審判席成員,將會成為他此生榮耀的冠冕上最耀眼的寶珠。
但身后的芙拉洛卻沒有回復他的話。
沒有轉移開視線,他伸手往后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
“回話啊,想要從那唯一的出口離開這里的話,這個審判席成員我們是必須得干掉的。你不可能……”
然而,西格蒙德伸手感受到的,卻并非是禮服長裙的質感,而是某種厚重粗糲的面料——就好像什么大塊的鱗片。
龍鱗肩甲?
感到不對勁的西格蒙德緩緩轉過了頭,原本在他身后的芙拉洛不知何時已經不知所蹤了。
取代之的,則是一個灰白色頭發的男人,那人一手拿著一把劣質的鐵劍,另一只手上拿著一顆心臟形狀的鐵石。
“你剛剛說要干掉誰?”
那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