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獎禮盟盟下戍衛堂堂部委員、白銀軍特戰總隊獵魔總教習、玄師閣警務室主任王天鵬中將的葬禮，將于明日下午三點半，在社稷城元勛紀念堂廣場舉行。王天鵬將軍的一生，是壯烈的一生、英勇的一生、飽含貢獻和犧牲奉獻的一生……”
晚上十一點，安西盟烏駝城國際機場候機室里，新聞里播放著王天鵬的死訊。
韋綿子摟著小嬌妻的腰肢，看著屏幕上剛剛取代麗穎的新任新主播的俏臉，嘴里嘖嘖嘆道：“聽說王天鵬死得老慘，腦袋被整個兒切下來，整個切口上都是怪物的體液，縫都縫不回去。尸體被收回去后，立馬就做了無害化處理，骨灰都用凈化劑噴處理了，連根毛都沒留下……”
小嬌妻聽韋綿子繪聲繪色地講著，嬌嗔不已地說惡心心、討厭厭，在他懷里扭來扭去，一旁前來送行的烏駝城城主面帶微笑看著，笑而不語。
前幾天社稷城出了那么多的事情，連聶志遠都差點死在現場，事后算起賬來，城內自然有不少人被免了職。韋綿子這個家伙，也不知道哪兒來的狗屎運，大抵是仗著“趙九州老同事”的資格，居然被征調回社稷城，升任了社稷會黑山總舵黑虎嶺分舵的舵主。
短短四年時間，從一個大齡弟子跳到分舵舵主，這升遷效率，已然都不能用坐火箭來形容，簡直就是脖子上劃一刀——直接升天了。
不過這樣也好，韋綿子調走，烏駝城里就能空出一個高位，好多人可以集體往上挪一挪，所以烏駝城里的這位眼紅韋綿子好久的城主，此時對韋綿子的高升，還是持祝福態度的。
“韋舵主這趟衣錦還鄉，我們這些同事也沒什么好送的。現在各條線上的物資都有點緊，這是城管會幾棟樓里，大家伙兒一起湊的一點小心意。社稷城里花銷大，韋舵主就不要跟我們客氣了。我們這些人，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去社稷城工作，韋舵主要是見到趙部長，還請替我們烏駝城的這些同事，向趙部長問個好……”
“客氣，太客氣了。”韋綿子嘴上說著，直接把對方遞上來的空間戒指戴在了指頭上，也不去看戒指里到底藏了什么，直接道，“我一定向九州同志，轉達你們的問候！”
沒一會兒，飛往社稷城的航班開始登機。
韋綿子摟著小嬌妻，拖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上了飛機。晚間飛行雖然不太安全，可是韋綿子的新工作來得突然又緊急，只能硬著頭皮出發。
登機后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韋綿子很惜命地老老實實系上安全帶。多不多時，飛機在一陣氣流顛簸中飛上高空。等到飛行高度平穩后，空姐就推來餐車，分發宵夜。
韋綿子隨口替自己和小媳婦兒要了兩份簡單的套餐，空乘把東西拿上來后，卻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是拿出了刷卡機，柔聲細語地對韋綿子道：“先生你好，一共是八十塊。”
“什么八十塊？”韋綿子還有點懵逼。
空乘解釋道：“不好意思先生，您可能是沒注意到我們的通知。最近的航班餐，已經需要自己自費了，我們不再免費提供。”
“媽逼！你們怎么不去搶？端上來才跟我說？知道老子是誰嗎？”韋綿子怒不可遏，拍著椅子的扶手大吼，“把你們機上的領導叫來！”
“先生，叫領導也沒用啊，這也不是我們自己定的規矩……”空乘神色為難，但依然耐心解釋，“我們這個新規定，從月初就開始實行了。您也知道，安西州和西北州中間隔著烏孫敦禁行區，我們本來運送物資就不容易，從上上個月開始，西北州就不向安西州提供物資了。安西州各個部門都在吃庫存，好多東西還是從核桃盟、卡沙盟進口的……”
“有這么嚴重？”
韋綿子好歹也是烏駝城的中層領導，對物資緊缺的事情，多少有點耳聞。只不過他身處高位，感受自然不那么明顯，直到此時聽這個空乘說起來，才覺得這事兒好像有點不對勁了。
“就是這么嚴重啊。”空姐向韋綿子訴苦道，“聽說各地分到的晶核都不夠用了，沒有能源，好多東西想生產都生產不出來，今年冬天又冷，還得保障采暖，窟窿大得很。”
“沒理由啊……”韋綿子聽得迷糊，嘀咕道，“明明烏孫敦禁行區這么大的礦區才打下來，怎么反倒還缺能源呢？”
“都是黃金盟鬧的嘛。”空乘道，“丟了雨林大林那么大一片的礦區，全世界的晶核都不夠用了，那些手里有礦的人，寧可高價賣給黃金盟，壞得很。”
“唉，這事兒鬧得……”
韋綿子被空乘說服了，再低頭看看眼前的昂貴宵夜，“不過你們這也賣得太貴。”
空乘一臉可憐兮兮，“沒辦法，就靠這點收入來補貼機組支出了，不然都要沒錢起飛了。”
韋綿子聽得無語，心不甘情不愿地刷了八十塊錢，心里頭一陣肉疼。他身為烏駝城下面的副舵主，一個月的實際到手工資也才兩千八百塊白銀幣而已，相比起他幾年前和趙九州一起當臨時工時每個月六百塊的工資是高了好幾倍，可一頓飯八十塊……
“馬拉個幣的！”韋綿子罵罵咧咧，含恨低頭吃飯。
一邊吃一邊咒罵黃金盟無能，居然能丟了雨林大陸禁行區。
“換了老子當他們盟主，拼了命也要守住雨林大陸！這么大一片礦區，給他們有什么用？守又守不住，還不如交給我們白銀盟！他們一群廢物……”片刻后吃完宵夜，韋綿子依然氣憤難平，還在不停地對小嬌妻抱怨。
小嬌妻看著韋綿子指點江山的氣勢，眼里充滿崇拜之色。
這時前面座位的靠椅后面，小屏幕突然打開，自動播放起了晚間新聞。
新聞里面，很快也提到黃金盟那邊的消息。
“黃金盟對外新聞發言人稱，黃金軍已經提前開啟，本將于于明年三月份后啟動的新一輪征兵動員。同時黃金盟臨時盟堂已決議，向安布勒拉等公司下達武器裝備生產訂單。
據悉該筆訂單的將滿足兩萬五千名步兵的基本戰場需求，黃金軍最早將于明年開春之際，向屠龍會正式發起宣戰。黃金盟方面再一次強調，屠龍會蓄意謀殺黃金盟盟主候選人的做法，是極端反人類的。屠龍會此舉嚴重破壞世界和平局勢，威脅全人類的安全。黃金盟將以維護世界和平和維護全人類權益之名，與屠龍會做不死不休的斗爭……”
“嘖嘖嘖，看看，看看，什么廢物，礦區礦區守不住，還讓屠龍會騎到自己頭上去，他們這個仗一打，全世界晶核價格更高了，搞得我們的日子都不安生！”
韋綿子繼續罵道，滿臉都是智慧的光芒。
“黃金盟搞輿論的手段，真是夠可以的。”社稷城某養老院里，馬爾西看著屏幕上的新聞，眉頭微皺地對失業中年江思齊道。
江思齊點點頭，又道：“怕是除了黃金盟，咱們這邊，也出了不少力。”
“越是干壞事，越得統一口徑啊。”莫懷仁深深地抽了口煙，吐出一道筆直的青煙。
三個人一陣沉默。
門口的掃地阿姨路過，朝屋里翻了個白眼。
這仨老頭，整天裝逼，也不知道在說個什么鬼。
與此同時，距離養老院十幾公里外的玄師閣某間辦公室里，剛忙完王天鵬葬禮籌備事宜的潘旭華和李太虎，終于能坐下來，稍微喘口氣。看著新聞播報，潘旭華好像有點被黃金盟方面的邏輯說服了，直嘀咕道：“照這么下去，全球經濟危機，怕是要拖很久了。咱們這邊你說晶核漲價也就算了，居然連棺材都漲價了，這就離譜。”
“你被他們繞進去了。”李太虎道，“趙九州說，這事兒和雨林大陸根本沒關系。”
“沒關系嗎？”潘旭華不解道，“雨林大陸淪陷，晶核產量是下來了啊。”
“雨林大陸淪陷，和晶核總產量是否下降，沒有直接關系。”
李太虎道，“趙九州說，根據他拿到的數據，還有現在全世界公開的數據來看，去年全世界的晶核總產量，比前年同比增長了差不多百分之十五。”
“那怎么會……”
“因為落進私人口袋的比例太高了。”
李太虎打住了潘旭華的追問，“不說黃金盟那邊，單說我們自己這頭，中州禁行區的產能，有一半已經私有化，光是柳家一家，就占了將近百分之二十。西北州的烏孫敦禁行區，產能分配上，西北州云家占很大一頭，趙九州自己占一大頭，你別看烏孫敦禁行區那么大，每年能落進盟堂嘴里，其實也就三成左右，這部分增產，還抵消不了中州禁行區減少的部分。
另外加上我們盟堂直接從外盟進口的，還有我們買門票從其他禁行區里開采的，零零總總加起來，我們今年的總產能比去年高了將近兩成，但是到盟堂手里的，只有原先的八成左右。”
潘旭華聽得直瞪眼，“產能上去了，反倒能用的變少了。趙部長……柳家他們在做什么？”
“當然是做生意。”李太虎嘆道，“我也不知道趙九州為什么要鉆進錢眼子里去，像他這樣的人，根本就已經用不著錢了……”
“是啊。”潘旭華點點頭，然后沉默了一下，小聲道，“娶老婆，真是很重要啊。”
李太虎看他一眼，想了想，說道：“也有道理。”
在他倆眼里，趙九州干出這種事，八成是柳一飛攛掇的。
就柳一飛那臉那胸那屁股，枕邊風吹起來，哪個男人頂得住？
不過這種話，現在當然不能直說。
說出來就是欺君大罪。
饒是李太虎這么正派的人，在一陣安靜后，也趕緊轉移話題：“算了，不說這個了，黃金盟比我們還爛呢。”
潘旭華也趕緊就坡下驢，假裝好奇地追問：“黃金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黃金盟根本不缺晶核。”李太虎道，“白銀盟這邊增產的晶核，大部分都直接賣給黃金盟的幾個大家族了。黃金盟的那些大家族，現在是在故意炒高晶核價格，想要收割全世界。雨林大陸也不是淪陷了，而是被他們故意拋棄了。只有這樣，他們才有理由，光明正大地讓晶核價格上漲。柳家那些人也能借著這股風，把責任全都推到黃金盟頭上，這樣咱們白銀盟的老百姓，才不會把晶核漲價的原因往柳家、徐家、聶家這些大家族頭上去想……”
潘旭華嘆道：“我草，會玩……”
“還不光是這樣。”李太虎道，“趙九州還跟我說，黃金盟向屠龍會宣戰，這樣晶核的價格就會持續高漲，等全世界都被晶核逼得走投無路時，就會有大量的機構破產。黃金盟的大家族，現在就跟禿鷲一樣，在等著獵物死掉，他們好上去分尸。”
潘旭華眨了眨眼，張著嘴，臉上說不出的訝異。
黃金盟的那些大家族，這是在計劃……
吞下全世界？！
“那老百姓怎么辦？”
華倫天龍城使館區，白銀盟駐華倫天龍城大使館特使辦公室里，潘安達問趙九州道。
趙九州神色如常，淡淡問道：“什么老百姓？”
“就是……黃金盟的老百姓啊！”潘安達道，“晶核漲價成這樣，冬天要死掉多少人？死那么多人，對黃金盟盟堂力量的損害也是很大的吧？”
趙九州卻搖了搖頭，“不對，你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你站在白銀盟體制的角度上在看問題。對黃金盟盟堂來說，老百姓死掉多少，和他們的盟堂力量之間，關系非常小。”
潘安達眼里很不解。
趙九州道：“我問你，黃金盟盟堂，是為誰服務的？”
潘安達道：“盟堂……當然是為盟服務啊。”
“不對。”趙九州道，“每個盟堂的誕生，有每個盟堂的原因。白銀盟的建立，是因為九州各地力量的互相妥協，老百姓們擁護梁再興，各地統治者服從梁再興，梁再興兼顧了所有人的利益。所以白銀盟代表的，是白銀盟全體的利益。
但是你反過頭來看黃金盟，黃金盟從建立開始，就是大家族之間利益媾和的結果。是黃金大陸這片土地上的有錢人，為了壟斷市場各行業的標準，一起收割這片土地上的韭菜，才成立的這個盟堂。這個盟堂，從它建立的第一天起，就是為那些黃金大陸上的大股東們服務的。”
潘安達若有所思。
趙九州繼續道：“所以對黃金盟盟堂來說，只要大股東們的利益不受損失，死掉幾個老百姓，根本無關痛癢。而且說不定，他們心里頭，巴不得這些老百姓，多死掉幾個。死掉一些無法創造利潤的低端人口，黃金盟盟堂每年能節省大筆的公共開支。
尤其這些年來，智能工程技術進步得那么快，對大家族掌握的工廠來說，使用機器，要比使用人工，成本低廉非常非常多。大家族現在需要的人口，是那些可以直接為他們提供服務的，比方接下來他們要向屠龍會宣戰，他們總不可能自己提起袖子上前線。這個時候，他們就需要招募一些可一次性消耗的人口。不過不用太多，這樣的人，有幾十萬就夠了。
而黃金盟現在的人口是多少呢？足足六億。我這么說，就算這個冬天，黃金盟這邊凍死幾百萬人，甚至上千萬人，黃金盟盟堂內部那群官員，連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對他們來說，黃金盟可以去死的人，實在多得數不過來了。黃金盟的老百姓，是否用得起晶核，根本不是他們需要考慮的問題。他們需要考慮的問題是，怎么樣才能讓這樣的局面，更加長久地保持下去。這樣他們這些大家族，才能滿世界抄底，把自己吃得越來越大……”
潘安達道：“所以你也……”
“對，所以我也這么想。”趙九州道，“既然黃金盟的十三……哦，不對，現在是十二家族的，他們有膽子造這個孽，我干嘛要去阻攔他們呢？他們吃得，我也吃得。”
潘安達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趙九州露出了笑容，“怎么，覺得我不是人？我是王八蛋，是禽獸，是畜生？”
潘安達不說話。
趙九州淡淡道：“站在你的立場上，你當然有權利這么想。老潘，你這個人，是有道德底線的，這點我是知道的。你同情那些底層的人，就像我當初還在看守糞坑的時候，你愿意幫我一把——雖然你也沒幫到多少，但這份情，我是記在心里的。
可今天呢，我不再是那個看守糞坑的趙九州了。我看到的東西，和你看到的不一樣。我馬上就要接手整個白銀盟，根據白銀盟的制度慣性，我得對白銀盟的全體負責。這個全體，既包括你看到的那些可憐的底層，也包括我家一飛她們那些驕奢淫逸的大家族。
我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丟下那些大家族，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去維持白銀盟八億人這個大社會的運轉。你或許會想，這事兒多簡單，看不慣，殺了就好，殺伐果斷，網文萬靈藥，可是我跟你說，在這件事情上，光是殺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就算把白銀盟八大家族都殺光了，還得找人去填上他們空出來的位置，填上他們那些位置的人呢，你猜，這些人，會不會變成新的八大家族？大概率，應該會的吧？”
趙九州看著潘安達，潘安達安靜良久，輕輕點頭。
“大丈夫生于天地，要順應天命，不能逆勢而為，尤其不能和人性對著干。”
趙九州道，“白銀盟的權力構架，是這個樣子，就只能先順著這個構架去走。貿然打破掉，除了會造成混亂外，什么都得不到。”
潘安達道：“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干！”
趙九州看他一眼，“這不是你現在需要關心的問題。”
潘安達看不得趙九州那視萬物如芻狗的眼神，立馬不敢再多話。
趙九州接著往下說：“我是白銀盟的盟主，我就只照顧白銀盟老百姓的利益，這沒什么問題，等我上臺了，我自然會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但同時我也是白銀盟八大家族的盟主，我治理八億人的盟堂，需要借助他們這群人所組成的權力框架，所以我也得讓他們高興。
黃金盟現在傷天害理，那是黃金盟的事情，八大家族跟在黃金盟后面一起傷天害理，那是我默許給他們的好處。不光是八大家族，還有我自己的人馬，韓明明、羅北空、魏以待，還有丁修仙、朱星峰、王神機，這些人，哪一個是好打發的？更不用說，一飛還是我老婆，是我幾個孩子的媽，我能讓她受委屈嗎？所以啊，就只能先苦一苦各地的老百姓了……”
潘安達這下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趙九州又接上來一句，“還有你們潘家，你們想拿回東海州，估計是不可能了，不過我可以從別的地方補償你們。知道我為什么調你來當我的秘書嗎？”
潘安達搖搖頭。
趙九州道：“羅北空這幾年勢力壯大得很快，我打算把他外放出去了，隨便找個地方，讓他當土皇帝去，用他我也放心。所以你呢，就是來接羅北空的班的。在我身邊過上幾年，你也能變成像他一樣牛逼的人，到時候潘大人跺跺腳，白銀盟也能震三震。”
潘安達聽得神色復雜。
趙九州道：“是不是心里很高興？”
“好像是有點……”
“有點就對了。”趙九州笑道，“其他人也是一樣啊，我得先給夠好處，他們才愿意給我賣命。”
潘安達想了想，道：“可是老百姓的命，也是命啊。”
“嗯。”趙九州點點頭，“我知道。”
潘安達道：“他們會反抗的。”
趙九州道：“沒事，有人背鍋，反抗起來，就借幾個人頭用一下。”
“其他盟堂怎么辦？”潘安達道，“白銀盟和黃金盟聯手欺負全世界，其他盟堂難道就坐著等死嗎？金獅盟和蒼鷹盟，還有朱雀盟，都有是核彈的！要是他們……”
“不會的，我有辦法。”趙九州擺擺手，“核彈這個東西，馬上就要成為歷史了。我這個人，心底里還是很熱愛和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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