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廠長的綁架案,經過Abu和易茗的分析,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
不管林聰義有沒有嫌疑。
有一個中國人和伊斯梅爾的弟弟阿馬里一起策劃了爆炸案,已經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這個人,如果是林聰義要怎么找到證據?
如果不是,那又要怎么才能找到這個人?
這是擺在斐一班面前最大的問題。
在搞清楚這個問題之前,還得先讓韓女士不要起疑。
易茗和韓雨馨一起去查看去查看水泥廠的改造進度。
原本,整個水泥廠都是要改造成魯瓦克白茶的廠房的。
有了智能鎖私人訂制的這檔子事情,廠房就要做一些分隔和調整。
為了確保易家村的白茶古樹保持純天然無污染。
斐一班還需要給私人訂制工作室,弄一個單獨的污水處理系統,并且要把處理過后的污水封存然后再集中運走。
避免出現拿工業污水直接灌溉茶樹的情況。
這算得上是一個比較細致的工程。
這種細節是不能圖省事的,一個不小心,就會讓易家村的白茶,不符合有機的標準。
斐一班在星空房睡覺的那段時間,易茗就是用設計污水處理系統的理由和韓女士解釋,斐一班為什么要在樓上吃飯。
韓雨馨當下就說,她要去現場看看,有沒有什么意見和建議可以給到他們。
斐一班和Abu開始商量接下來的對策。
“英語忽好忽壞這件事情,我覺得我女朋友說的有道理。對于一門自己并不熟練的語言,一緊張就宕機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我的兄弟,林是既得利益者,他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
“他得到了什么?”
“我的兄弟,他得到了你的家,或許還有你家工廠換的比特幣。”
“拿他父親的生命,換比特幣?”
“或許,他并沒有想過要你的父親和他自己父親的性命,就像阿馬里沒有想過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一樣。”
“這樣嗎?”
斐一班從來沒有用這么復雜的心思,去揣測過一個人。
林聰義是鎖廠公認的接班人。
斐廠長和韓女士,也一直是把他當半個兒子對待的。
每每數落他的時候,還要加一句,怎么也不學學你聰義哥。
斐一班都習慣了林聰義是別人家的孩子。
哦,不對,林聰義是自己家的孩子,他才是別人家的孩子。
“我的兄弟,我覺得,這一個單獨的事情,你或許可以問一問你的媽媽。你就她和你爸爸有沒有把工廠交給你的打算,或者有沒有在任何場合,和人透露過這一點。在牛津的時候,你不還經常和我抱怨你媽媽要你回國接手鎖廠嗎?”
“這個不用問我的媽媽。我媽媽一直把讓我回國接手工廠掛在嘴上,但是你也知道的,我一沒有技術,二沒有興趣,我就算回來,我也不可能到我們家的那三個鎖芯工廠當廠長啊。況且,我爸我媽那個時候,都打算轉型了。”
“轉型?”
“對啊,他們計劃賣掉家里的三個鎖廠,然后做產業升級,進軍智能鎖業。”
“然后呢?我的兄弟,你現在不都準備做智能鎖嗎?你當時就沒有一點興趣。”
“我確實沒有很大的興趣。你知道的,我那時候唯一的興趣就是買賽車,我……”
斐一班忽然就卡頓住了。
他太久沒有回憶回國后在工廠的那段時光了,以至于都忘記了他那個殊途同歸的計劃。
斐廠長和韓女士,計劃賣掉國內的三個工廠,做智能鎖的產業升級,留著土耳其的工廠提供穩定的現金流支持。
因為被銅棒作坊爆炸案牽連,土耳其的工廠沒了不說,為了善后,國內的工廠搭進去了三個億。
他們家在國內的三個鎖廠的價值,也從十八億縮水到了十五億。
沒有了土耳其鎖廠的持續現金流,智能鎖品牌的推進就會束手束腳。
這和斐一班原本的計劃有些背離。
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心里只有賽車的廠二代。
羨慕朋友圈里那些家里都是上市公司的小伙伴。
經常會因為公司收入太多,需要在年底買游艇或者超跑抵稅。
斐廠長在馬爾丁處理爆炸案遣散工廠的那兩個月,斐一班一反常態,非常認真地研究起了智能鎖品牌。
他的想法很簡單。
只要把前期做好,把故事講好,就能進入資本市場。
融資,IPO,上市。
這樣一來,那些財報不怎么好看的上市公司家的公子買游艇超跑抵稅,斐廠長和韓女士這么厲害的,財報肯定好看的不得了,這樣一來,他就可以為韓女士和斐廠長分憂,在年底的時候買賽車抵稅。
為了實現買賽車的終極夢想“曲線救國”,他確實非常認真地研究過智能鎖。
研究著,研究著,還有一點喜歡。
但也就是那么一點點而已,只要賽車一到手,他立馬回賽車谷做他的首席車神。
這一個過程,林聰義是在國內的。
他被爆炸案弄得心力憔悴,整個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只有斐廠長和林總工在馬爾丁處理工廠和工人。
從銅棒廠爆炸到斐廠長和林總工出事,中間還隔著兩個月的時間。
林聰義用這兩個月的時間,在國內策劃了斐廠長和林總工的綁架案?
“就為了這樣的一種可能,就策劃綁架自己的親生父親,這應該不太現實吧?在馬爾丁出事的,可不只有斐廠長啊。”斐一班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如果只綁架了你的父親,他自己的父親相安無事,那你是不是第一時間就懷疑了?做戲要做全套,我的兄弟。”
在斐一班提供了全新的線索之后,Abu更加堅定地認為林聰義有問題了。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找人查一下他在海內外的資產?你有這方年的渠道嗎?”
“我已經讓人查過了。”
Abu拿出了一份報告,里面有林聰義名下所有賬戶的收支情況。
內容很多,林聰義有多少條網購記錄都被羅列了出來。
但歸納總結地很簡單。
林聰義沒有在短時間之內,多出巨額的財富。
還有一個在總結里面被特別標注了的地方,是把他在土耳其購置一處房產都賣掉了。
不僅沒有忽然多出來的錢,還把原有的資產都變賣了。
“那這樣是不是可以洗脫聰義哥的嫌疑了?”
斐一班覺得心里有塊石頭落地了。
他真心不希望,斐廠長和林總工的死,是身邊的人導致的。
那會讓他懷疑人生、懷疑任性。
更重要的是,韓女士一直把林聰義當親兒子一樣對待。
“并不可以,我的兄弟。這樣才更可疑。”Abu沒有讓斐一班心里面的那塊石頭落到底。
“為什么?”
“因為,賣掉一處房產,理應在銀行的賬戶上多出一筆錢。這筆錢呢?為什么了無痕跡,總不至于抱著喜歡現金睡覺吧?”
從開始懷疑林聰義的那一秒鐘開始,Abu就已經開始付諸行動。
斐一班不知道Abu的調查渠道是哪里來的。
這些信息,就這么直觀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所有的賬戶你都能查得到嗎?”
“并不可以,我的兄弟,比特幣我就查不到。”
“所以,你還是覺得,那3000個比特幣現在在林手上?”
“坦白說,我并不這樣認為,我的兄弟。你昨天也沒有和我說,他現在仍然是你們家工廠的總工,我看了調查資料才知道的。如果他有3000枚比特幣在手,多半會想著離過去越遠越好。最好去到一個你們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
“這樣代表嫌疑又小了一點?”
“我之前就讓人調查過阿馬里,他在當地毫無根基,沒有能力去策劃一場綁架案。他應該只參與了銅棒廠的爆炸。想要拿走屬于他哥哥的一切。”
“這對林有什么好處呢?”
“伊斯梅爾要是死了,整個馬爾丁工廠,就是林一個人說了算了。林當時是不是已經知道你們家要賣掉國內的三個工廠了?”
“產業升級這件事情,在國琛鎖業,并不是秘密。我應該是最后一個知道的。不是斐廠長和韓女士不想告訴我,是我回國之前,從來都沒有打算要聽。”
“那就更有動機了,我的兄弟,他想把牢牢地把土耳其的工廠抓在手上,就得先把和父親關系最好的伊斯梅爾先弄出局。他多半沒想到阿馬里會把自己也搭進去。最后鬧得個一發不可收拾。”
斐一班認真回想了一下林聰義回國一直到斐廠長出事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在電話回憶系統出現綁架照片之前,林聰義并不太有存在感。
這并不奇怪,他本來也不和林聰義有什么溝通的需求。
算起來,林聰義這個哥,他最多只能算認識。
和孟佟鑫那種會陪小時候的他一起玩的,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斐一班沒有特別關注,林聰義那會兒,精神什么的都是正常的,從土耳其回來的工人,也都聽他的安排。
算是井井有條,才沒有動不動就麻煩到韓女士跟前來。
“所以,Abu,你是覺得,因為沒有了土耳其的工廠,所以林又找了另外的人,綁架了他的父親和我的父親。”
“沒錯啊,不然為什么是他第一個發現照片底下的是贖金呢?這也很好地解釋了,他賣掉房產的那筆錢,為什么沒有了蹤影。”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算完成了綁架。林也拿到了比特幣了,按照你最開始的推斷,他就應該選擇離過去的生活越遠越好啊,為什么還要留在國琛鎖業呢。”
“我的兄弟,如果你是匪徒,一處普普通通的房產,最多幾十萬美元,和3000個比特幣,你會選哪一個。除非不知道比特幣意味著什么,一旦知道了,愿意拿錢綁架人的雇傭兵想要獨吞贖金,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現在的雇傭兵都這么高精尖嗎?我如果不是認識你,我都不知道比特幣有多大的價值。”
“我的兄弟,你不要忘了,你交的贖金,是不可能被追蹤的比特幣。越是亡命之徒,越知道比特幣的價值。甚至這個贖金的形式,都有可能是這些人提出的。普通工薪階層,反而接觸不到這樣的數字貨幣。”
斐一班陷入了思考。
不要說工薪階層,哪怕是他這樣的,家里賣出去的鎖連起來能繞地球一圈半的,都不太有機會知道比特幣是怎么結算的。
最多也就是聽說過,知道比特幣現在的價值。
“我的兄弟,3000個比特幣,是不是剛好標到了你們家可以承受的極限?”Abu又提出了一個問題:“我記得我那時候還準備要借你錢,但你最后自己湊夠了。”
“確實差不多是極限了。”
如果不是斐廠長和韓女士一早就給他準備了一套學區房,他現在就是個一窮二白的小年輕。
“這么剛剛好,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我的兄弟。我那時候就懷疑過是不是綁匪對你們家很了解,至少比我要了解。”
“那些亡命之徒,一開始可能也就想在這一單里面賺幾個比特幣,沒想到林會把贖金標到那么高,更沒有想到你還能交上。在這種情況下撕票,就太理所當然了,我的兄弟。”
“你是覺得,就和阿馬里的爆炸案一樣,事情發展到最后,就失控了,對嗎?”
“是的,我的兄弟。你不覺得這樣的事情,才最有可能讓一個人精神錯亂嗎?”
“那是不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林拿到了比特幣,只是還沒有來得及轉換成其他貨幣形式?”
“哦,我的兄弟,你終于進入到劇情了面了。沒錯,絕對有這樣的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留在你們家工廠繼續擔任總工,就很有可能是掩人耳目。”
“我并沒有覺得這是一出戲,Abu。”斐一班第一次這么抗拒成為“戲”里面的人物。
“當然,我的兄弟,剛剛所有的一切,都是基于對現有調查結果的推測。或許,我們也可以演一出戲,想辦法試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