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蕩墨爾本
易家村之魂活了2600年,對很多事情看法,都是相當精準到位的。
人類的年輕人啊,就得多學學、多看看,多多傳承古人的留下的文化遺產。
這樣就不會動不動就說出活久見這樣的話。
也只有這樣,才會知道,人世間為什么會出現相濡以沫這樣的成語,足以用來詮釋斐一班的行為模式。
易家村之魂的百年華誕,人類的世界,迎來了一個叫莊子的人。
這個后生晚輩,在盛夏時節走在路上,偶遇三伏天的暴雨雷電。
雨過天晴,他在地上的水洼里,看到了兩條魚。
水洼即將干涸,兩條魚,即將被暴曬成魚干。
這個后生晚輩滿心以為,這兩條魚,很快就要一命歸西。
結果魚兒們卻開始相互吐泡泡。
我的泡泡罩著你,你的泡泡罩著我。
保護了對方,感動了上蒼。
最后報團飛升。
成就了魚間佳話。
有感于此,這個后生晚輩發出了一句感嘆:“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在漫長的人類文明里,這個后生晚輩又影響了后世的很多人。
晚輩的晚輩們的晚輩們們……從這句話里面,提煉出了那個廣為流傳的成語,用來解釋很多以前根本說不清楚的人間真理。
斐一班和易茗的水性都還算不錯。
要不然,也沒辦法在水潭里面,完成口水殺菌的的壯舉。
壯舉過后,兩人分開,一前一后,上了兩條天鵝船。
人類畢竟不是天鵝,沒辦法長時間在水面“懸浮”。
解決了隨時都有可能溺水的危機。
斐一班又迎來了另外一個人間難題。
他要怎么和易茗解釋,他剛剛的那個奇怪的消毒行為,全都是敗韓女士的教導所致呢?
他是真的沒有想要親易茗還是什么的。
尤其是在今天已經咬了人家一口,并且嚴重到直接見血的情況下。
他就算有那個賊心,也沒有那個賊膽。
講真,他就想安安靜靜、認認真真談個戀愛。
一步一個腳印,把初戀的一切美好都體驗一遍。
真的沒有想過這么快就上一壘……并且在一壘直接見血。
先前的那一次,還可以說是經驗不足。
在水潭里的這一次,就真的是從動作到行為,都完全在人類的平均智商之下。
“那……那個……韓……韓女士說,口水可以消毒……我……”斐一班結巴起來,比易存章有過之而無不急。
“嗯,是這樣的,唾液含有溶菌酶等其它抗菌物質,有抑制口腔中細菌生長和繁殖的作用,我剛好傷在口腔,大斐剛剛的處理方式,算是比較對癥下藥。”易茗異常平靜地科普。
一個緊張到結巴,一個平靜到科普。
斐一班知道易茗是想用這種方法安慰他。
還是完全沒辦法接受這樣的既成事實。
如果他沒有結巴。
如果易茗說的這句話是出自他……
如果明明是非常常見的兩個字,為什么都說人世間沒有如果?
都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斐一班感受到了來自姐姐型女朋友的一萬點暴擊。
易茗伸手,從水里面撈了幾個被斐一班帶下去的燈上來,出聲問道:“這些燈,是不是都不能用了,大斐?”
科普沒有安慰到斐一班,這一聲大斐,卻很神奇地做到了這一點。
斐一班看了面,也從水里撈了一些燈上來。
他把燈舉到了自己和易茗的視線中央。
企圖擋住易茗從黑暗里看過來的目光。
用盡可能正常的語氣回應:“可以的啊……可以變色的那幾個燈都是防水的,就之前照樹葉脈絡的那個特別小的燈,應該是不能再用了。”
“你都怎么變的呀?大斐。為什么一會兒綠一會兒紅的?”
“有遙控器的。”斐一班這會兒是真的平靜下來了。
“那遙控器是不是壞了啊?大斐。”
易茗不過是稱呼了三次他的姓氏,就比吃三片安定還要管事。
這要是愿意在他的耳邊,一直這么叫,沒幾分鐘,他估計就會直接睡著。
“遙控器也是防水的,這些燈本來就是有考慮到戶外使用的。”
從口袋里拿出同樣防水的遙控器,斐一班才按了一個按鈕,就把所有的燈全都打開了。
這一次,他開的是一鍵日光模式。
之前紅紅綠綠的那些燈,現在全都變成了暖白光。
黑白天鵝船,還有周圍的水潭,同時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光。
在沒有月光夜晚,水面上的暖白光,散發著無盡的浪漫。
一道道光源,把黑白天鵝船上的易茗和斐一班都照亮了。
斐一班終于看清了自己在易茗臉上的杰作。
易茗的頦唇溝有兩個明顯的牙印,但是沒有破皮。
所以……
他剛剛那個消毒的行為,根本就是隔唇搔癢,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年少無知未經世事的當代大好青年啊,為什么你都沒有最傻,只有更傻和更更傻?
水潭的燈光有多浪漫。
落湯雞的造型就有多讓斐一班絕望。
如果原地社死可以解決這一切,那該有多好?
要怎么才能將這一幕從彼此的記憶里面一鍵刪除?
易茗的圖片式記性不可能出錯。
他的愚蠢之極更是沒辦法忘記。
這根本就是一道無解的題。
算了吧,再怎么樣,也可能有比今天更差的初吻體驗了。
在牛津的時候,斐一班看過一個調查報告,說有60的情侶,在第一次接吻之后,就會分手。
理由是嫌棄對方的吻技太拉跨。
易茗有沒有可能也看過這樣的調查報告。
如果有的話,會不會……
“大斐。”易茗毫無征兆地又叫了斐一班一聲。
斐一班不得不再度抬起羞憤難當的頭顱,硬著頭皮問道:“怎……怎么了嗎?”
“我有件事情想要和你說。”
“這……這么嚴肅的嗎?”斐一班的心里,升騰出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也沒有很嚴肅,就是先告訴你,之前在易家村之魂底下,只剩下我和你的那個時候……”
聽到這里,斐一班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男人的第六感需要比女人還準嗎?
他可以申請不要這樣的第六感嗎?
“我那會兒,其實是有點想哭,因為不想讓眼淚流下來,才會閉著眼睛把頭抬起來的。”易茗的解釋,來的有些太晚,更是有些突然。
斐一班這會兒,腦子記有點不太好使,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搞明白易茗說的是什么事。
所以……他不僅親錯了地方,還誤會了易茗的用意。
這樣的話,他和耍流氓,又有什么區別?
“對不起,我……”斐一班很想找塊豆腐撞死。
接受了這么多年的紳士教育,最后來了一個違背婦女意志。
不對!
易茗不是婦女。
是小姐姐。
是女朋友。
是雞蛋女孩。
是情竇初開。
斐一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就連道歉,也只有干巴巴的對不起這三個字,就繼續不下去了。
“我現在準備好了,大斐。”易茗對斐一班說。
話音剛落,易茗就閉上了眼睛,微微揚起了頭。
話說得有多大膽,行為就有多膽怯。
她甚至因為緊張,直接把嘴唇給抿了起來。
斐一班再想咬,也根本找不到地方下嘴。
易茗的兩只手,交握在了一起,放在了并得很緊的腿上。
像是把禱告的手勢,放到了腿上。
因為全身都是濕的,整個人的曲線,若隱若現。
雖然大了斐一班整整三歲,可她畢竟也是第一次談戀愛。
不可避免地,會對即將到來的親密接觸感到緊張。
對于一直在罩子里生活的她而言,剛剛的這句話,無異于和過去的自己徹底告別。
如果坐在她對面的人不是斐一班,她可能永遠都不會有讓自己從罩子里面走出來的沖動。
女朋友的“邀請”,讓吻技處于馬里亞納海溝以下一萬一千米的斐一班,有一絲絲的猶豫。
別人的吻技,再怎么差,也就馬里亞納海溝的深度。
他可是連著兩次,干了正常的男生根本不可能會對初戀女友干的事情。
兩萬兩千米的溝底,如果再來幾次,是不是都能直接把地球給戳出來一個窟窿?
想想他們家鎖芯和鑰匙連在一起繞地球繞地球的半徑,好像還有很大的安全距離。
既然已經在溝底之底了,再怎么差,也不可能比現在更差了吧?
斐一班用極度豐富的兩秒鐘,完成了心理建設、驅散了對自己吻技的懷疑。
終于,兩個濕漉漉的當代大好青年,開始了屬于他們自己的成語解讀。
相濡以沫交換彼此的口水,相依相偎、難舍難離。
然后就有了更多的成語需要解讀。
比如,淺嘗輒止。
再比如,深入淺出。
初吻的美好,雖遲但到。
“一一,你這是怎么回事啊?”
渾身濕漉漉的斐一班剛剛解鎖了水潭別墅的大門,就被手里拿著個空的花瓶從廚房走出來的韓雨馨給撞個正著。
看到兒子變成了落湯雞,韓女士趕緊放下花瓶往門口走。
在進門前,斐一班甩了甩自己頭發上的水,用一臉藏都藏不住的笑意回應韓雨馨:“剛剛不小心掉水潭里了。”
看到兒子臉上的春波,比頭上的水花還要蕩漾。
韓雨馨不免有些疑惑。
掉水潭里這么倒霉的事情,為什么這么開心?
難道腦子跟著衣服一起被水給泡了?
感覺到兒子正在興頭上,身為親媽的韓女士換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表達方式:“你不是要說去易家村之魂底下變魔術嗎?怎么就變水潭里了?”
韓雨馨先前叫斐一班吃飯,叫了好幾次,斐一班都沒有下來,只好做了碗拌面給他端上去。
然后就看到斐一班在星空房的畫架旁邊,橫七豎八地放一堆的設計圖。
什么線路圖啊,什么光影分析啊……
韓雨馨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是什么東西,就直接問斐一班在搗鼓什么,搗鼓得連飯都不吃。
斐一班一邊畫,一邊和韓雨馨解釋。
一會兒魔術,一會兒電路,解釋完和沒有解釋也沒有多大的差別。
韓雨馨聽到最后,還是一知半解。
只知道她的親兒子,打算去易家村的古樹底下,給易茗搞一個大型的“正名魔術”。
韓雨馨本來說自己也要去的,斐一班沒有讓。
有韓女士在,他感覺自己笑場和穿幫的概率,都會急劇增長。
本來就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如果再因為韓女士的出現分心,那失敗的幾率就比成功還大了。
“我是去變魔術了呀,簡直大獲成功好么!”斐一班很是得瑟。
“大獲成功?我看著怎么這么不像啊?”韓女士對著斐一班此時的造型直搖頭。w.
“哪里不像?”斐一班把臉抬成了一個45度仰角的傲嬌模式。
“你那魔術還帶暴風驟雨模式的?直接大變活人從,從樹下邊到水潭底下?”韓雨馨說什么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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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斐一班會變點魔術,但絕對不是這種“遠景”魔術。
“哪有那么夸張?”斐一班也被韓女士的想象力給逗笑了。
“所以啊,剛剛大獲成功的魔術師,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為什么會這么濕噠噠地回家?”韓雨馨沒辦法不好奇。
“這個嘛,說來話長……”斐一班很想和親媽炫耀。
又在出口的那一秒覺得有些害臊。
初吻了三次才成功,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至于個中的美好。
初次體驗過后,他還沒辦法在這么短的時間里面,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真要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話說到一半,斐一班直接強行改口:“我渾身都濕透了,先去房間洗個澡!”
男孩子洗澡,通常都不需要太長的時間,斐一班平時也是如此。
今天是個例外。
他抓兩下頭發,就要摸兩下嘴巴。
抹兩下沐浴液,就想到這醉人的夜。
原來,一段極致美好的記憶,是可以覆蓋摸索階段的一切狼狽和不完美的。
意猶未盡、匆匆分離。
都怪這不解風情的夜。
帶著秋的涼意,刮過濕透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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