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蕩墨爾本
八月末的風。
帶著一絲絲的清爽。
吹過曾經廢棄的水泥廠。
空氣中,彌漫著立秋茶的采摘過后的清香。
這是秋日里的第一款白茶。
在面包車圖書館的介紹里面,入秋的第一款茶叫迎秋。
既迎接秋天,也迎接秋茶。
四溢的茶香,讓空氣充滿了清甜而又幸福的味道。
許是被茶香滌蕩了心情。
良久的深呼吸過后,易茗才接話,說道:“確實挺有意思的。”
“啊?”
易茗的這個回答,讓等著被質疑的斐一班,陷入了驚訝。
“啊什么?”易茗出聲問道。
“沒,沒什么。”斐一班不放過任何可以推銷自己的機會:“我這個人是真的很有意思!越相處就越有意思的那一種。”
“就和你的廣告體一樣?”
“啊哈,是啊是啊是啊。我把字體安裝包發給你吧。”斐一班拿出自己的手機翻了翻,一下沒找到,就問:“要不然你先拿我的手機看看?”
易茗沒有接受。
“也不著急這一時半會兒吧,來日方長。”易茗說。
易茗并沒有看別人手機的習慣。
哪怕是斐一班自己讓她看的,易茗也沒有看一眼的欲望。
別說她和斐一班并沒有很熟。
就算是熟到一定的程度,這種該有的界限,易茗還是一定會有的。
與她而言,每一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隱私,哪怕是最親密的人,也有不可以分享的事情。
“來日方長,我喜歡這個成語。”斐一班找了一個最能讓他自己開心的點。
斐一班沒有堅持要讓她看手機,易茗就直接切換了話題:“水潭那邊的別墅已經徹底收拾好了,對嗎?”
“對頭”斐一班說話的音調都開始飄了。
“那有決定什么時候搬過來嗎?”
“這個啊,我還得回去和韓女士商量一下。主要看她什么時候能把那三家工廠的事情都交接完。”
“行,那我等你消息。”
“等什么消息?”斐一班不解道:“難不成易茗還要幫我搬家?”
“如果你有需要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那我可就把易茗當成是壯勞力給記在小本本上了。”斐一班裝模作樣地打開了記事本。
“可以啊,有屋頂要修記得找我。”說完,易茗甚至還提出了指導意見:“你可以在上面寫上屋頂專修,下面再搭配一堆剪成豎條的電話號碼。”
“你怎么知道我隨手一些就能是個小廣告?”
“因為大斐寫的都是廣告體啊。”
“啊哈,我怎么這么喜歡和聰明又漂亮的導游聊天呢?”
“或許是因為除了一個老導游,你這會兒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聊天的人。”
斐一班被氣到了:“誰敢說你老,我就和誰急。”
“除了你,就沒有別人說過了,別忘了我是個帶團出去還經常要被查身份證的間歇性未成年。”
“我終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斐一班舉起雙手,直接投降:“我錯了,我下次不敢了。這個梗能不能求放過?”
易茗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不能。”
斐一班聽完就樂了:“我們易導可真是越來越幽默了。”
“那你確定一下搬家的時間,然后就是去找劉金洋的時間,確定好了你告訴我。”易導來了一個階段性總結。
“你有事?”
“嗯,我要回家看一下我阿媽,她早上起來說自己頭疼,這會兒要是還不行的話,我得帶她去醫院看一下。”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啊?”現在輪到易茗意外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要去醫院,我順路開車就把你們帶過去了。”斐一班連忙解釋:“我也不陪你們看病不干嘛的。”
“怎么?”易茗很難得地挑了一下眉,問道:“陪農村婦女看病丟人是嗎?”
“我……”
斐一班感覺自己就算多長十張嘴,也說不過易茗。
“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我阿媽不會同意去那么遠看病的,最多就到縣里的醫院。”
“不試試怎么知道她愿意還不愿意呢?”
“你覺得,你能說動我阿媽?”
“沒問題啊。”
斐一班這話說的,那是相當的自信。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來的。
沒多久,斐一班就跟著易茗去了她家。
在離大門還是十幾米的時候,斐一班拿出了他的手機君。
連解鎖的動作都沒有,就開始把手機君貼到耳邊。
很顯然,他就是拿著電話,假裝在打。
易茗側頭看了一眼,斐一班示意她先進去。
然后斐一班就慢慢悠悠地走到易茗家的門口開始和手機君聊天:
“免費體檢嗎?”
“所有費用全免啊?”
“體檢有什么好的?”
“那你們這個要是檢查出毛病來了,后續怎么辦啊?”
“后續的所有費用也包含嗎?”
“真的假的?”
“哪里會有這么好的事情啊?”
“哦,有慈善基金會啊。”
“那你這個慈善基金都面向什么人啊?”
“農村沒有醫保的?”
“哦,那人應該很多啊。”
“什么,昨天通知,今天就截至啊。”
“那人家深山老林的,就算知道這個消息也趕不過去啊。”
“今天夜里十二點截至?”
“十二點也趕不到啊。”
“你做慈善就好好做慈善,我現在去哪里給你找農村的、沒有醫保的、還要今天就能趕到的。”
“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我這邊沒有啊,你自己慢慢找啊。”
“都說了沒有了,我先掛了啊。”
斐一班在門口掛了電話,才進門對易茗說:“那你到家了我就先走了啊,別墅那邊已經整理好了,我接下來幾天可能都不會過來,等到確定什么時候搬了,我再告訴你啊。”
然后,斐一班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過一分鐘,陶彩蝶就跟著易茗追了出來。
陶彩蝶自己走得不快,就催易茗:“茗娃子,快、快點把斐先生給追回來。”
知道易茗追出來,斐一班裝模作樣地走得更快了。
易茗最后只能跑了很長的一段距離。
就差跑到上氣不接下氣。
“你怎么走這么快?”易茗一遍喘氣一邊問。
斐一班倒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來了一句:“你阿媽讓你把我追回來,那我肯定要享受一下被易茗追的感覺啊。”
“那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好到可以平地起飛。”
“那你飛一個給我看看?”
“這我可能得找飛雞的冤魂請教一下。”
易茗被斐一班給逗笑了。
是發自內心的那種笑。
既不燦爛也不純真,但就是剛剛好。
說不上來哪里好,但就是無可替代、無與倫比。
“你是怎么想到捏造那么一通電話的?”易茗終于把氣給喘勻了。
“我前兩天看了一篇文章。”
“什么文章?”
“就是有一個在大廠工作的,算是事業小有成就的人。”斐一班看了看易茗一眼。
“我聽著呢,你說。”
“那我說了哈。”斐一班開始講故事:
“那個人是從農村出來的。”
“事業小有成就之后,就想著帶爸爸媽媽去城市里享福。”
“他爸爸媽媽就怎么也不同意。”
“后來好說歹說,答應去城市里面住一小陣子。”
“然后這個事業小有所成的人,就整天想著帶他爸爸媽媽去吃好吃的。”
“但是呢,他爸爸媽媽去哪里,都點最便宜的菜。”
“越好的餐館,就越沒有他們想吃的東西。”
“他爸爸媽媽說自己吃不慣城市里的東西。”
“怎么吃都不得勁。”
“再后來,他爸爸媽媽要回鄉下之前的最后一頓飯。”
“他帶他爸爸媽媽去了一個非常豪華的餐館。”
“他爸爸媽媽一看那個環境,就什么都不愿意點。”
“然后他就說,這是公司本來要請客戶的。”
“但是客戶臨時有事不能來。”
“所以呢,飯還是照吃,但還會是公司埋單。”
“再然后你猜怎么著?”斐一班問易茗。
“怎么著?”
“那頓飯,直接吃掉了這個事業小有所成的人兩個月的工資。”
斐一班做了一下總結:“所以說,其實他的爸爸媽媽,并不是吃不慣城市里的菜,而是不愿意花兒子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不管是吃的、住的還是醫療,老一輩的人都不可能看不懂,什么是好什么是壞。”
“是這樣嗎?”易茗還有些疑惑。
“當然是了。”斐一班篤定地說。
“我不這么認為。”
“啊?為什么啊!”
“水潭別墅和我現在住的房子比,你覺得哪個好?我阿爸阿媽就從來沒有去住過。”
“那不是被抵押了嗎?”
“那是很后面的事情了,之前還好幾年呢。”
“那一定是有別的什么原因的。”斐一班乘勝追擊,說道:“你如果愿意告訴我的話,我可以幫你分析分析。”
“我不愿意。”易茗拒絕地要多干脆有多干脆。
“哦。好吧。隨你。”
越短的語句,蘊含情緒就越明顯。
“我阿媽說,你說的條件她都符合,問基金會能不能給她一個名額。”
“當然!”斐一班很快調整好情緒,指著自己說道:“基金會的司機不就擱這兒等著嗎?”
“這么直接過去不會穿幫嗎?”
以易茗的智商,當然知道這個基金會是子虛烏有的。
“不會。我們家畢竟真的土豪過。”
“嗯?”
“就是醫院會有那種VIP體檢,一對一專人一條龍服務的。和負責的護士說一聲。先把你阿媽帶到檢查室,后續的我們再處理就可以了。”
“VIP體檢一直到半夜十二點?”
“那不能夠啊,我就是那么一說,增加可信度的,這會兒不還早嗎?我們去了都不到下班時間,就是有些需要空腹的項目,今天肯定是沒有辦法了。你說你阿媽頭疼,主要要查的也不是胃腸道,是吧?”
“嗯。”
“你不用擔心。要實在不行的話,到時候就說基金會提供的體檢都要查兩天,住宿也負責給解決。到時候在醫院附近找家酒店住下就行。”
“謝謝你啊,大斐。”易茗表情有點奇怪地看著斐一班。
斐一班被看得有點不自在,問道:“干嘛啊,這是?”
“就是沒想過,小斐先生也會有這么細致的時候。”
“那必須啊,誰讓小斐先生現在都進化成大斐了?”斐一班嘚瑟道:“同樣都是非一般,小小的非一般和大大的非一般,那能一樣嗎?”
“嗯,確實不一樣。”
易茗和陶彩蝶毫無意外地在酒店住下了。
沒有需要空腹檢查項目的體檢是不完整的。
斐一班回到廠區的家里,韓女士正在打包行李。
之前沒覺得。
行李一打包,就很有一種馬上要離開的感覺。
韓雨馨問了一下水潭別墅那邊準備的情況,就趕緊又收拾東西去了。
斐一班倒是把人給叫住了。
“韓女士,易茗和她阿媽來了,你說我要不要請她們吃個飯啊?”
盡管,會有偶爾的靈光乍現。
但畢竟,斐一班在戀愛方面,絕對還是一個小小白。
比一般的小白還要小白很多的那種。
其他人,即便沒有太多和異性相處的經歷,至少還有很多和朋友相處的經歷。
斐一班這一路以來,別說異性了,連朋友都少得可憐。
人際關系要怎么處理的經驗,全靠從手機君那里獲取。
理論也不一定不豐富吧,但實戰經驗絕對是零。
“易茗和她媽媽來了?”
“是啊是啊。”斐一班簡單地和韓女士說了一下經過。
韓女士聽完之后說道:“那這樣的話,你應該讓易茗和她媽媽來住我們家啊。”
“這個我也不是沒想過。”斐一班解釋道:“我是覺得這樣一來就不好收場,容易穿幫。還是住‘基金會’提供的酒店比較安全。”
“那倒也是,一一喜歡起女孩子來,還挺像那么回事的。”
“哪么回事?”斐一班一臉認真地問。
“一一啊,媽媽就這么隨口一說,你就那么隨口一聽。事事都這么較真,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所以我這不是請教你來了嗎?你說我要不要請她們吃個飯啊?”
“你既然想要裝得像一點,那今天就算了吧。反正收拾一下,我們明天也就要開始搬一些東西過去了。你可以等她們體檢完,順便請吃飯,然后再順便把人給帶回易家村去。這兩個順便,只要有一個順便成了,你就挺像那么回事了。”
“哪……”
“不許說哪么回事!”
“行!聽韓女士的。那我去看看我房間還有什么要收拾的。”
斐一班跑得很快。
為了適應從今往后沒有電梯的別墅生活。
他是直接三個臺階并成一步跑上去的。
腳步輕快地像在琴鍵上飛舞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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