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你朋友行了吧。”韓女士有點搞不明白,斐一班睡醒之后,為什么會這么激動。
既然激動了,總歸還是要安慰一下寶貝兒子的。
哪知道斐一班緊接著就更加激動地來了一句:“我沒有朋友,我什么時候有過朋友?”
這話問的韓女士直接整個人都愣了。
兒子是認真的嗎?
他為什么會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過朋友。
“一一啊,你怎么會沒有朋友呢?”韓女士在斐一班的身邊坐下,握著他的手,對他說:“你昏迷不醒的那個時候,要是沒有你那個叫阿布的朋友幫忙處理……給你找醫院,媽媽真的就撐不下去了。”
韓女士說著話眼圈就紅了。
一下一些地拍著斐一班的手,說道:“我們一一或許沒有很多的朋友,但你的朋友,每一個都掏心掏肺,對你也特別好,不管是之前在土耳其一直幫助我的Abu,還是現在的這個……”
“哪有什么現在?”斐一班繼續炸毛,義正辭嚴地說道:“Abu就是Abu,易茗那個大姐,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再見面。”
斐一班很清楚,他和易茗之間的關系,就僅僅只是借了一件風衣沒還的關系。
現在風衣都還給大姐了,大姐還有什么借口能找他?
斐一班非常抵觸韓女士提到易茗。
在斐一班的潛意識里,這兩個人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同一個時空。
這種潛意識,多半是從見到易茗的第一秒就開始形成的。
他那個時候剛撞死了易存章家的雞。
所有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讓易家村的人,不要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搞得韓女士和斐廠長借機不給他買賽車。
從認識的那一秒鐘開始,斐一班就有一種,只要易茗見到了他的家人,他的世界就會崩塌的危機感。
即便現在,他已經沒有了買賽車的可能。
那種抵觸的潛意識,還是沒有任何的改變。
還有另外一小部分的可能,是裝決策者又出爾反爾的事情,讓斐一班覺得特別丟臉。
已經在易茗面前丟過一次臉了,就沒必要讓韓女士也知道。
“大姐?”韓女士疑惑地看著斐一班,說道:“小易應該比你小吧?”
“小易?我還小難呢!”斐一班把自己的手從韓女士的手掌里面抽了出來。
用最為嚴肅認真的語氣對韓女士說:“那位大姐,整整大我三歲好么,他都已經25歲這么老了,怎么會是小易!”
斐一班氣都氣餓了。
他真的好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
“一一,你今天怎么回事啊?”韓女士被斐一班的反應給弄得有些蒙圈,說道:“你是不是和小易談戀愛,然后覺得現在時間不對,不想讓媽媽發現?”
韓雨馨非常認真地想了一種可能。
“韓女士,你想象力要不要這么豐富啊?”斐一班難以置信地看著韓雨馨,說道:“那位大姐沒和你說,我們是怎么認識的嗎?”
和親媽對他品位和人格的雙重誤解比起來,開車撞雞和出爾反爾,就顯得沒有那么難以接受了。
“沒有啊,一一。”韓女士順理成章地就好奇了起來,問道:“你和小易怎么認識的啊?”
竟然沒有出賣他嗎?
沒有說他車技不好,也沒有說他出爾反爾。
“那你們昨天都聊了什么?”斐一班直接問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直接問問題的這個技能,斐一班到現在都沒搞清楚是從哪門課學來的。
他上次就想過這個問題,還說著等想清楚了,就去認真感謝一下那門課的教授。
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想起來。
當然了,他就算想起來了,現在也沒有可能感謝。
他連航空公司的積分都花光了,他還怎么回牛津郡。
說到積分,似乎還有另外兩家航空公司積分也挺多……
“就說了,你想去他們村開茶廠的事情。”韓女士換上了認真回憶的表情,想了想才接著給斐一班答疑解惑:“小易還說,村長都很感謝你愿意幫助易家村,每天都在念叨你的好。”
易存章每天念叨他?
是了,都讓易茗來送他最后一程了,能不念叨嗎?
斐一班想到這里,干脆直接發問:“有說都念叨了什么嗎?”
易茗大姐總不至于見人就說,自己是來送小斐先生最后一程的吧?
“說你給他們村的茶,設計了一整套的營銷方案,還說,你準備去易家村大展宏圖。”韓女士回答。
昨天睡著之前,斐一班的腦子顛三倒四地有點亂。
可是,不管時間線再怎么混亂,斐一班還是記得自己和易茗說過,他從一開始就不是真正的決策者,現在更是沒有這樣的能力。
在這種情況下,那位大姐為什么還要和韓女士說出這樣的話?
這不是存心和他過不去嗎?
都已經這樣了,斐一班到不是覺得自己有什么。
就怕韓女士也為家里現在已經困難到他以前一年的零花錢都拿不出來,徒增悲傷。
“韓女士,你什么時候見過我往村里跑啊?”斐一班選擇直接打消韓女士出現這種想法的可能。
“一一啊,媽媽也覺得奇怪呢,為什么你一回來就連著去了兩次易家村?”韓女士并沒有往家庭困難的方向聯想,而是開動想象力,語出驚人道:
“你是第一次去的時候,就對小易一見鐘情,所以第二天才去的嗎?”
韓女士非常開明地表示:“感情這種東西,和認識時間長短,有時候真的是沒有關系的,媽媽和爸爸就是最好的例子。”
聽到韓女士這么平靜地提起斐廠長,斐一班倒是有些意外。
媽媽好像和前幾天不太一樣了。
總不至于是因為他睡著的時候,那位大姐和韓女士聊了一個天吧?
那位大姐都干了什么?
不僅給他吃了強效安眠藥,還給韓女士也吃了帶有悲傷消除功能的特效藥?
“韓女士,你今天好像和前幾天有點不一樣了。”斐一班看著韓雨馨,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哪兒不一樣了?”韓雨馨問。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可能你今天有聲音了,也沒有在床上躺著了,我可能就覺得你心情好很多了。”斐一班停頓了一下,說道:“氣場和前幾天有點不一樣了。”
“是啊,你爸爸的追悼會結束了,接下來,媽媽要為了一一好好生活啊。”韓女士說,“我們換個環境,盡量不要沉浸在悲傷里,你爸肯定也希望我們兩個能開開心心地。”
“這話我和你說了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九遍了吧?”斐一班有點酸,說道:“為什么我說那么多次沒有用,一個陌生人和你隨口一說,就比我的九十九次還管用?”
“陌生人?”韓女士看著斐一班問道:“你說你朋友嗎?”
“我沒有朋友!”大班班醋得更厲害了一點。
除了有點吃味,多半還是心里不平衡在作祟。
“小易沒有和我說過這些啊,我倆什么都沒聊,肯定是一一的那九十九次起的作用。”韓女士笑著拍了拍斐一班的手背。
“真的沒有說過?”斐一班見韓女士笑,干脆來了個破罐子破摔,直接把醋壇子打翻,“那反正我現在吃醋了。”
“那怎么辦啊,一一?”韓女士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一點。
“醋我自己有了,你當然是要借點餃子給我蘸蘸啊。”斐一班順著話頭,就把醋意給食品化了。
“一一餓了呀?王姐走前說你好久沒有好好吃飯了。”韓女士臉上帶著明顯的喜悅,說道:“媽媽這就去給一一包餃子去!”韓女士說,“”
“走前?”斐一班抓了個重點,問道:“家里沒有阿姨了?”
韓女士神色微楞,臉上的那點久違的喜悅也跟著不見了,繼而和斐一班解釋:“一一啊,王姐她廚藝這么好,她出去隨便找個餐館工資都是很高的,現在剛好有這么個機會……”
“媽呀!你該不會以為我舍不得她吧?”斐一班趕緊接話,說道:“你難道不記得是誰給我買的盜版球鞋了嗎?”
說到球鞋,斐一班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一堆限量版。
那堆鞋子如果全都賣了的話……
這才多久的時間,嗜鞋如命的斐大少竟然會想著賣球鞋。
斐一班都震驚了,直接懷疑自己是不是餓到腦子壞掉了?
要不然怎么會有這么……睿智的賺錢門路……
不過,比起金錢,他現在更需要解決的是食品危機。
經韓女士剛剛那么一提醒,他確實從回國之后,就再也沒有過餓的感覺。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苗條到皮包骨的程度了,回來“養”了這么多天,骨像可能還更明顯了一點。
斐一班也有照過鏡子。
鏡子里的他,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帥。
所以說,帥的人就是這樣,就算身上沒有幾兩肉,還是一樣好看得無可挑剔。
以后也不要總說什么美人骨了,要改成帥人骨才對。
斐一班就沒見過骨像比自己還好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想到這兒,斐一班打折韓女士的肩膀,一起去了廚房。
餃子蘸醋再好吃,那也不是一下就能醋到肚子里面去的。
他得先找點東西,來安慰他快要造反的五臟六腑。
真的就和餓鬼似的,仿佛這么多天沒有的食欲,一下全都回來了。
是因為睡了一個好覺嗎?
所以,他剛剛其實是餓醒的,如果不餓的話,估計還能多睡三四五六七八個小時。
再睡要會兒就好了,下一次能睡個整覺,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一一啊,廚房的事情你又不會,你去外面等著,或者你上樓去洗個澡?”韓女士忽然又有些感嘆,“也不知道你還能在那個浴室洗多少次澡。”
斐一班找了一塊魚餅,手都沒洗,就直接拿起來往嘴里塞。
完全都不符合他十四歲之后的貴族人設。
仿佛一下就回到了那個他還擁有魯班傳人夢想的小時候。
“你是不知道自己多久之后就會無家可歸是嗎?”斐一班嘴里嚼著魚餅,口齒不清地說道:
“不是還有之前說要留著結婚給我用的房子嗎?我一個連女朋友都不曾有過的當代大好青年,房子肯定先緊著韓女士住。”
“那個房子沒有裝修呢,一一。”韓女士說。
“沒有裝修怎么了,隨便裝修一下又沒有多久。”斐一班想著韓女士可能是連裝修的錢都沒有了,就直接把剛剛想到的解決方法給說了出來:“我把我不穿的球鞋買了,裝修個大平層還是可以的。”
“一一啊。”韓女士看著自己的兒子,不無無奈地說道:“那個房子也是要賣的呀。”
斐一班嚼魚餅的動作都被這個消息給打斷了。
韓女士為了工廠的工人,已經把他的婚房都給算進去了。
這樣以后是打算租房子住?
韓女士“送”專利和現在住的這棟廠區五層大別墅的時候,因為有“婚房”兜底,所以斐一班是沒有自己隨時都有可能無家可歸的感覺的。
現在這么一說,他是真的有點不太能接受。
不是說他不懂得從土耳其回來的工人有多難。
而是,如今的他們,確實也沒有給這群工人無限兜底的能力。
如果邢一峰連他們家最后的房子的主意都打的話,那搞不好還要直接讓韓女士舉債吧。
斐一班參加了那么多的慈善拍賣,其實也一直是在幫助有需要的人。
但這種幫助,必須是有限度的。
就這么無限下去,讓他和韓女士都無家可歸,肯定也不可能是斐廠長愿意看到的吧?
某位大姐還說什么,只要他反對給出專利和現在住的房子,韓女士就一定會想到別的辦法。
某位大姐可真的是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大姐。
“我不同意。”斐一班直截了當。
縱使他做好了再也不是一個富二代的準備,也沒有做好無家可歸的準備。
“你為什么不同意啊?”韓雨馨反倒意外了起來,說道:“我和小易都說好了,把市中心的房子賣了,去易家村買那個房子,然后把剩下的錢,用來給你們開茶廠。”
說好的我倆什么都沒聊呢?
這叫都沒……聊?
那要是聊的話,是不是都已經能聊出祖孫三代了?
韓女士的話讓斐一班目瞪口呆。
都這樣了竟然還不是全部。
“聽小易說,那房子你都特地找她問過了?”
韓女士再一次語出驚人道:“一一肯定對易家村的那棟房子很有興趣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