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君,你可懂點事吧,不要再拉著我陪你熬夜了,知道嗎?!”又一次睡過頭的斐一班,把起床氣一股腦兒撒在了他的手機上。
千錯萬錯都是手機君的錯。
他一個顏值爆表的大好青年,怎么可能會有錯?
剛剛抱怨完,斐一班就和他的手機君,來了個世紀大和解,雖然沒有親親抱抱,舉高高卻是必不可少。
當代大好青年,可以不打飛機但不能沒有手機。
才解鎖手機,斐一班就收到了一條來自韓女士的語音消息:
“回來幫你爸爸管理廠子,難道不比在國外找不到工作愜意?”
發件人韓女士是斐一班的媽媽韓雨馨。
“我就算餓死在這兒,也不會回去。”斐一班非常有骨氣地向韓女士宣告自己的決定,臨了又毫無氣節地加了一句:“除非你們給我買賽車。”
這是斐一班在外留學的第八個年頭。
他花七年的時間,完成了別人只需要六年就能完成的學業。
剩下的一年,他一直都聲稱,自己馬上就要找到人人夢寐以求的工作。
斐一班對人人夢寐以求的定義是——
世界五百強排名前百分之十。
平均工資水平排名全球前十。
剩下的那四百五十個平庸而又普通的世界五百強,根本就不在斐一班的考慮范圍之內。
因為要求過于具體且超出他本人的能力水平。
過去的一年。
年初之時,斐一班不是在去面試,就是在去面試的路上。
到了年末,根本就沒有哪家世界五十強,愿意給他面試的機會。
這樣的事實,讓斐一班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卻沒能真正打擊到他比天還要高的心氣。
他堂堂一個賽車工程專業的高材生,在那些平庸而又普通的世界五十強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那還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工作這玩意兒,不找則已,一找就必須是某個F1車隊的技術總監。
為什么畢業一年還沒有哪個車隊愿意向他跑來橄欖枝?
那還不都是因為那些車隊的老板們沒有一雙發現技術總監的眼睛?
那一個個的,除了有錢,有幾個能自己開賽車的?
他就不一樣了。
萬事俱備,只缺一臺能夠證明自己的賽車。
平時什么都由著他的斐爸爸斐媽媽卻怎么都不答應。
斐一班心生怨念。
不舍得給他買賽車就直接說。
拿開賽車不安全這樣的借口來搪塞他,真的是瞧不起他賽車谷首席車神的封號。
哪怕是自封的首席,那也是他金口玉言堂堂正正地給自己封的不是嗎?
韓女士也真的是有意思,每次發語音都和他說回國很愜意。
被人說成土包子要能算愜意的話,那他可整整愜意了十四年呢!
往事不堪回首……
斐一班的心里,有很多的不平。
那些大眾嘴里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多半都是假的。
他,斐一班,才是真正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因為他家里是做鎖具的。
斐爸爸斐媽媽有三個鎖廠,產值最低的那個,每年也超過5.6個億。
從斐一班出生的那天開始算,他們家賣出去的鎖和鑰匙連起來,能繞地球一圈半。
就他這么個出生,竟然是因為衣著太土被同學排擠,才不得不初三還沒念完就出國念書。
說出去都沒人信的事情,就這么實實在在地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害得他背井離鄉。
只能去最貴的餐館買最貴的衣裳。
在最貴的學校受一次又一次的傷。
人生啊!
要不是他像小強一樣堅強,哪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賽車的事情,我和你爸爸商量過了。這些年你一直住在學校里面,也沒什么機會開車,你就算要買賽車,也得先回來,讓我和你爸爸看看你的車技,你說是不是?”
韓女士很快就給斐一班回了一條消息。
斐一班立馬從床上支棱了起來,發語音問:“此話當真?”
韓女士回他:“當真。”
就這樣,斐一班心不甘情不愿地踏上了回程的航班,回到了他闊別八年的地方。
要是一下飛機就能來一碗熱騰騰的餛飩,也不枉他十幾個小時不吃不喝不睡覺。
那冒著熱氣的湯……那薄如蟬翼的皮……那飽滿多汁的肉……
天知道,有多少次,午夜夢回,他因為沒能真的把餛飩吃到嘴里,而難過得一整夜都沒有再睡著。
啊呸!
難過什么難過?
斐大車神只是單純餓得睡不著。
第二天吃飽了,照樣還是一條好漢!而且還是最帥的那種。
反正,不管他想與不想,每天把想他掛在嘴邊的韓雨馨女士,肯定會熱情到直接把餛飩端到接機口喂給他吃。
都這么大個人了,還當眾喂兒子吃東西,也不嫌丟人。
算了算了,韓女士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他這個做兒子的,也只能勉為其難地賞臉吃一口了。
斐一班很快就和自己達成了和解。
他心里面想著餛飩、手里面拖著行李箱,快步走到了接機口。
“兒子啊,你這飛機怎么一晚點就是七個小時啊!你先陪媽媽去考察幾個村的地好不好?”韓雨馨一手接過斐一班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挽著他的胳膊,心滿意足地說了一句:“媽媽可真是想死你了。”
言畢,韓女士連人帶行李地把斐一班“塞”進了一輛商務車。
“韓姐,那我們這就追上去?”司機小孟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轉頭問還沒有完全上車的韓雨馨。
“嗯,大部隊都走了半個多小時了。”韓雨馨對司機說:“你開快了注意點安全。”
“我開車韓姐還不放心嗎?”話還沒有說完,小孟就開車離開了機場的停車樓。
連著二十多個小時沒有睡,等著回來吃完餛飩就倒時差的斐一班,直到車子上了高速,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為什么連餛飩湯都沒有喝到,就要往莫名其妙的村子里面跑。
說好的愜意呢?
說好的一回來就有好吃的呢?
斐一班閉著眼睛生著悶氣。
這輛雖不低端卻非常陳舊的商務車,是在他十四歲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有的吧?
這么舊的車,怎么配得上他瘋長八年的大長腿?
最過分的是,這車明明有小桌板,為什么小桌板上沒有放一碗皮薄肉多、溫度剛好入口的餛飩?
這就是韓女士嘴里的愜意?
這就是韓雨馨女士的待子之道?
閉著眼睛生氣最大的好處,是不用考慮自己的表情到不到位。
最大的缺點也很明顯,尤其是在嚴重缺覺的前提下。
斐大少爺氣著氣著就睡著了,顛簸的山路,都沒能撐開他的眼皮。
等到他云里霧里地下了車,就聽韓雨馨問:“斐先生,你覺得這里怎么樣?”
斐一班納悶,這個一直管老公叫哥的韓女士,什么時候和她老公說話都變得這么正式了?
納悶歸納悶,他這會兒可沒功夫管這么多。
比起宣泄堆積了一路的情緒,他現在更迫切的需求,是釋放儲存了一路內存。
斐一班一句話也沒有說,火急火燎走進了目之所及唯一的建筑——易家村村委會。
“斐先生,去上廁所啦?”韓雨馨見他出來,又多此一舉地問了一句。
“斐先生你叫我?”斐一班看了眼幾十米外,穿著一身工作服,比總工程師更像工程師的斐大廠長斐國琛,終于反應過來韓雨馨女士是在和他說話。
韓雨馨笑了笑,又道:“斐先生,上得還習慣嗎?”
斐一班有些無語。
這是適合一位女士拿來問一位紳士的問題嗎?
“第一次見牛津綠的廁所。”斐一班隨便答了一句。
這個廁所雖然破舊了一點、顏色奇怪了一點,也并沒有骯臟到充斥著異味的程度。
作為男生,勉強還能忍一忍。
“牛津綠這個顏色,和你那的牛津大學有關系嗎?”韓雨馨又問。
整個一個沒話找話。
斐一班還在生沒有一下飛機就吃到餛飩的氣,對這種無聊的問題,直接選擇了無視。
有這閑聊的功夫,他還不如回車上補覺。
韓雨馨自知理虧,看到斐一班態度一般地走了,不僅沒生氣還母愛泛濫地加了一句:“那斐先生先去車上休息,我去林總工那邊看看,考察完就帶斐先生去吃農家菜。”
從資料柜拿了廢棄水泥廠資料出來的村委會主任,全程聆聽了這對母子的對話,并把重點牢牢地記在了心里。
韓女士跟著村委會主任一起去了現場,和斐爸爸還有林總工一起翻了翻廢棄水泥廠的資料。
沒幾分鐘的功夫,一幫人就回來圍著斐一班各種噓寒問暖。
村委會主任想要留他們吃飯,被韓女士用“我們還要再看看其他幾個村的地塊”給拒絕了。
回去的時候,斐一班換了另外一臺稍微新一點的商務車。
斐爸爸親自開車,讓斐一班坐副駕駛和他聊天。
斐一班自是不情不愿的。
斐爸爸也不好當著外人的面說他什么,就有一句每一句地和坐在第二排的林總工還有韓女士聊正事。
林總工說:“易家村的這個廢棄水泥廠,環保不達標,環評報告一次都沒有過,這樣的基礎設施建了還不如不建,這塊地我覺著不行。”
“我和總工意見一致。”恨不得每句話都捎帶上斐一班的韓女士接著說,“所以這不趕緊出來,帶寶貝兒子去吃農家菜嗎?”
“我兒子肯定想中餐想到不行。”韓雨馨伸手拍了拍坐在副駕駛的寶貝兒子的肩膀,不無討好地問:“是不是啊,斐先生?”
既然知道他想中餐,難道不知道他最想念中餐的哪一道菜嗎?
斐一班拉著張臉,冷冷地回了一句:“我早就換了西餐胃了。”
知道兒子已經老大不高興半天了,韓雨馨開始挑斐一班感興趣的話題和他聊:
“易家村這路也真是不太行,來的時候,看小孟開車追你爸,也真是有夠膽戰心驚的,還好小孟車技過硬,你要是有你孟哥這么多年的開車技術,媽媽肯定不攔著你買賽車。”
斐一班回給韓女士一個“呵呵”。
賽車,那是在賽道上開的車,和滿大街轉悠的這些車,那能是一個概念?
就這么點山路,也好意思說膽戰心驚?
這樣的路,賽車谷首席車神閉著眼睛開,都不會有問題。
斐一班扯了扯嘴角,心道:改明兒本少爺就錄個視頻給韓女士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