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那個地方,你不去么?”余子清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去了也沒用,很多東西,我知道了也沒用,也做不到或者做不了,還不如不知道,起碼不會從我這泄露出去什么消息。”
山君說的很直白,還有些不太相信他自己能不能守得住秘密。
余子清有些無語。
“你們這些人,真有什么打算的時候,都不互相交流一下么?
你知道讓我去那個地方,是要干什么嗎?”
山君立刻搖了搖頭,說的理直氣壯。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能找到,那有些東西就肯定只有你去了才能找到。”
“不是誰告訴你的這些?”
“不是,是早些年我腦海里封印的記憶,有一點覺醒了。
我告訴我,若是有人族找到了那個地方,就讓他隔上一些年再去一趟。”
余子清頓時明白了,是他想岔了。
他剛才還以為是始君聯系上了山君,讓山君帶話。
沒想到啊,山君可能壓根就不知道始君沒死透這件事。
而是激發了很多年前就預設好的其中一項東西。
“你當年到底封印了多少記憶?是不是都是只有對應的事情出現事,才會解封?”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只是大概有點印象,應該是非常多。
只是準備這些,可能就花費了很多年的時間。
因為只有我,大概率不會出什么大問題,可以跨越歲月,完好的出現在后世。
我已經記不清楚,當時到底是誰在輔助我留下這些的。
但大致上記得最后有人告訴過我。
我們要在未來尋求突破口,所以推演了所有能推演到的可能。
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留下了對應的東西。
哪怕最后注定絕大部分都是無用的,都是沒法被激發記憶的。
但只要有少數用上了,就算是賺到了。”
“能這么做的,就那么幾個人,還用得著猜?”
余子清都不用去猜,當年肯定是始君、元君他們幾個參合的,指不定邪君也參合了進來。
別看邪君現在有點傻乎乎的,那都是被降維打擊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的結果。
就算如今的邪君,都能自己琢磨出來方法,去蛀了七陰大王的道。
那是相當的牛逼了。
“你這次這個是怎么激發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在你閉關的時候,忽然有一天,自己激發了。”
余子清了然,這要不是始君干的,他都敢拿混元金斗當飯碗用!
“哀思洞天呢?”
“這個倒是一百多年前就激活了相關記憶。
他當年隕落,又改了名,便借此避開了諸神的目光和感應。
一百多年前的時候,他忽然拿回了他曾經的名號。
這是逼不得已的時候,留下的一次后手。
他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一些事情。
只不過,事情沒發展到需要他來出手的時候,就已經被你們解決了。
但跟他相關的一些記憶,也開始重新回到我腦海里了。”
“落歌天君?”
“那是他改名之后的,他曾經的名號是天君。
他當年承載著巽,無形無相,變化莫測。
現世在當年被深海古神卡住了演化進度,是演化不下去的。
而且當時的情況,其實遠不像現在這般,哪怕沒演化完全,也依然像是演化完全的樣子。
那時候的現世,更像是你曾經去過的那塊死去的世界。
只有大地,沒有天空。
他以承載的巽為代價,以一字的力量,徹底綻放。
化作了如今的九天罡風。
以罡風充斥九天,層層疊疊,化作天空。
至此之后,演化繼續,現世才有了氣。
然后才開始演化出萬般生靈,所有生靈,哪怕是植物,都需要呼吸。
便是山石美玉,想要衍生出靈性意識,也都需要竅,以吞吐呼吸天地靈氣,日月精華。
這跟現世出現之前的時代,是不太一樣的。
這些事情,其實都是跟他化巽為天有直接關系。
但是,只有他,能做到直接將自己改名了,曾經的天君的一切,都隨著天君這個名字消失而化為迷蒙。
沒人記得天君,只記得曾經有一個落歌天君,但是已經隕落了。”
余子清抬頭仰望了一下,直呼好家伙。
現在明白了,為什么現世沒演化完全,為什么除了深海之外,其他地方,其實沒什么不正常。
因為正常情況下,這現世的天空,壓根就不應該是這樣的。
甚至于,到了現在,現世其實都還是沒有天空的。
只是天君以巽字之力,直接化出了大氣層,取代了天空。
讓現世在沒演化完全之前,就已經跟演化完全之后區別不大了。
余子清可一直沒覺得這有什么問題,那是因為他本身就覺得,有大氣層是常識。
他哪想到,正常情況,壓根不應該是這樣的。
忽然,余子清念頭一動,問了句。
“也就是說,現世現在其實是沒有天空的?”
“對。”
“所以,懸崖神王所在的拿出懸崖,只要一回頭,就能直接看到整個現世?”
“是這樣。”山君點了點頭,又問了一句:“你去過哪里?”
“沒去過,只不過曾經跟懸崖神王接觸過,借助聯系,看到過。”
余子清琢磨了一下,繼續道。
“這就是懸崖神王降臨,可以直奔現世而來的原因。
也是明明懸崖神王在虛空,你卻說根本不可能在虛空攔住他的原因。
因為他在虛空,走的路,卻是從那處不知道在哪的虛空懸崖,直接一個轉身,通過一條在虛空,卻又不在虛空的路,進入現世。”
山君蹙眉思索了半晌,理清楚了這個邏輯,點了點頭。
“應該就是這樣,只有在他降臨現世的那一刻,我才能接觸到他。”
“所以,你們本來的打算,是落歌天君來兜底,必要的時候,最后一次出手,直接帶著懸崖神王,一起步入死亡么?”
“是這樣的。
因為我曾經其實已經殺過神王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是根本殺不掉他的,他不死不滅,與道永存。
我的力量,不足以徹底殺了他。”
“天君就可以?”
“天君也不行,但是已經隕落的天君,的確有可能。”
余子清不說話了,他煮著茶,喝著茶,一下子就把事情捋清楚了。
始君曾說過,他已經找到了如何徹底干掉懸崖神王的辦法。
而諸神的核心,其實就倆。
一個是守道的懸崖神王,他守著諸神之道,給了所有墮落的諸神重新化作諸神的可能。
一個是深海古神。
若是按照正常情況,沒有余子清出現。
那么大概率是一直拖著,等到必要的時候,始君找到機會,天君出手,一波帶走懸崖神王。
從此之后,諸神徹底成為過去式,墮落的諸神,再也不可能變回諸神,他們只能永遠是大魔王。
而深海古神,縱然能篡改歲月,但大體上,也是需要耗費至少一整個時代的時間,才能有所作為。
就比如現世開辟之初,到上古時代結束,才積攢到讓修士的上限卡死在九階極限的地步。
只要懸崖神王死了,剩下一個最關鍵的深海古神,靠著漫長歲月來磨,最后鹿死誰手,其實還真不一定。
畢竟,別說大時代了,每個大時代里的小時代,都總會出現幾個有些離譜的人。
尤其是修道者之道,被修道者開道者一波騷操作,直接給定死了,誰也篡改不了。
而修道者又正好都是些瘋魔的課題狂人,只要讓他們發現難題,那一代人解決不了,這個課題就會一直擺在那里,總會出現一些開掛都追不上的離譜角色,來解決難題。
只要有的修道者存在,只要拉長時間尺度,下限起碼是有了。
就如同上古的東西,失傳了那么多,到現在流傳的各種東西,大都是一代代人,不斷改良創新出來的。
只要修道者創造的速度,超過深海古神篡改的速度。
那很多東西,在還未失傳的時候,就已經迭代了,失傳與否,已經沒有決定性作用了。
這就能保證,在漫長歲月里,起碼能跟深海古神僵持下去了。
這是保證了下限,而上限,就看漫長歲月里,是不是能冒出來幾個比較離譜的掛逼。
而只要時間足夠長,這件事還是個大概率事件。
只要解決了最重要的倆,一個死了,一個被拖住,那的確還真有機會翻盤。
余子清不知道當年的大戰具體細節,但大致上能推測出來點。
肯定是異常慘烈,所有的種族和諸神、神祇,統統都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捋了捋之后,余子清大概知道,這個時候,去找始君的話,一定是為了如何弄死懸崖神王這件事。
隕落的天君也出現了,就是為了應對即將降臨的懸崖神王。
但這個,肯定是實在沒有選擇之后,卻必須要做出應對時的選擇。
余子清回想起當年冥冥之中生出的感應,現在的第六感愈發清晰。
他們若是有簡單的辦法,恐怕早就用了。
那所謂的方法,肯定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余子清思來想去,最后問了一句。
“懸崖神王降臨的具體時間,能確定么?”
“確定不了,只能大概確定,就在最近三十年內。”
“我明白了,我會去一趟的。”
“最近我也要回一趟深淵了,有任何事情,你可以第一時間聯系我。”
“好。”
山君離開,直接回了群山深淵之下。
新大陸其實已經不太需要他鎮守了。
因為深海詭異,基本上被余子清一鍋端了,留下小貓幾只,又被黑船圣徒禍禍了幾個,就算還有殘存的小詭異,也都嚇破了膽,早就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曾經的群山深淵,如同一個巨大的蓋子,蓋在下方的無盡黑暗上。
此刻的群山深淵,已經越來越薄,大量的力量都已經被山君回收。
山君再次來到無盡黑暗里,那只巨虎挪開了腳,露出了被踩在腳下的貪婪大魔王。
“你到底要干什么?”
失去了鎮壓,貪婪大魔王反而跟心態爆炸似的,驚叫出聲。
回應他的是無盡的光輝在黑暗里炸裂開來。
“又來,沒完沒了么?”
炸裂的光輝,近乎照亮整個無盡黑暗世界。
光輝慢慢散去之后,早已經沒有真形,沒有形態的貪婪大魔王,化作一團爛泥一般,認命的飄在那里。
他四散成不知道多少份的爛泥形態,還在自行匯聚。
這讓他滿心絕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山君默默看著,等到貪婪大魔王再次恢復之后,他不禁嘆了口氣。
“比上一次恢復慢了一些,但是還是差的很遠啊。”
山君已經將這里碩果僅存的貪婪大魔王當成了試驗靶子。
感覺有進步了,就來試一試。
雖然依然沒法徹底干掉貪婪大魔王,卻已經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進步。
距離他自己能真正干死貪婪大魔王的時刻,可能已經不遠了。
他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出手,自省了一下,光亮還是太多了,這代表著力量掌控差。
他繼續收回力量的過程,必須先停一停了,回收力量的速度,已經超出他掌控的速度了。
他去見過里長,親自感受過里長的掌控,他羨慕的眼珠子都藍了。
跟著也學了不少,但很顯然,他基本上不可能將對自身力量的掌控,提升到里長的水平。
他的力量實在是太強了,太過于龐大,不可能掌控到那種極其離譜的地步。
但收獲肯定還是有的,尤其是參照里長在爆發十方神通,卻還能疊加六次,依然能掌控的過程,收獲最大。
里長很喜歡山君,因為可以放開手出手,不用害怕把山君打死。
兩人一拍即合,這些年倒是在虛空或者深淵切磋過好多次。
不在錦嵐山或者現世,因為怕失手搞出來太大破壞。
每一次進步之后,山君都會來深淵,拿貪婪大魔王試一試,搞的貪婪大魔王生不如死。
因為貪婪大魔王也能感覺到山君那可怕的進步,已經真的能傷到他了,偏偏又打不死他,這才是最難受的。
時至今日,貪婪大魔王寧愿一死,起碼落個痛快。
現在的折磨,比之此前無數年的折磨還要嚴重的多,深入的多,已經開始觸摸到他最核心的地方了。
現在的山君,已經不是當年他們幾個大魔王一起坐大牢時的山君了。
山君在群山深淵之下磨練,不斷的尋求進步,尋求能有朝一日,他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出手,就能活活打死一個諸神的地步。
他看到了希望,那比誰都上心,現在連評書都很少聽了,專心修行。
另一邊,余子清在錦嵐山待了倆月,好好沉淀修養了一下,而后才離開錦嵐山。
再次來到了當時發現始君之名的那座地底溶洞里。
再次來到石壁前,在失去了視覺之后,感知之中,那石壁上的文字,便有了不一樣。
那些文字之外細微的裂紋,各種天然的紋路,在他的感知之中,便仿佛有了生命力,組合成一些只有特別熟悉符文的人,才能揣摩出來的模糊印記。
余子清很熟悉這些,這就是始君的交流手段。
那些字大致是一句話。
“你不該去窺視他的,丟掉了視覺,已是幸運。”
“問題不大,以后可以慢慢恢復。”余子清回了句。
“他在十年內就會降臨,屆時,他守著的道,也會跟著一起降臨。”
“會有什么后果么?”
“以前他需要死守,消耗了漫長歲月之后,他已經守住,可以將其背負。
若是他降臨現世,最大的問題,會出現二元割裂的情況。
他守住的道,居中而立,一定會影響到現世。
那會影響到所有人,慢慢的步入神魔對立的情況。
諸神的神妙,從來不只是力量而已。”
“哪怕拋開人族的身份,我跟他之間,早已經有不可調節的矛盾,是天然對立,我會盡全力的。”
余子清靜靜的回了一句。
這沒什么好說的,身為人族,跟懸崖神王的矛盾本就不可協調了。
他身為餓鬼之王,那更是不死不休的天然對立。
拋開這一切,純粹的個人恩怨,那懸崖神王也是恨不得讓他當場暴斃,將他挫骨揚灰,最后將他的名字都抹去。
“我曾經奪了他的一部分道,而他這些年也不斷的割裂道入煉神之道。
我本來就挺有把握的事情,現在已經有了完全把握。
他立身神與魔之間,二者皆是,二者亦皆不是。
在他徹底確定是哪個之前,他是永遠不死不滅的。
我能做的,便是借道之間的聯系,讓其確定下來。
那一瞬間,便是他最脆弱的時刻。
那一刻,他的不死不滅,便會變成不確定。
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看著那些紋路組成的信息,余子清沉默了良久。
“忘了告訴你了,我之前曾經邁入過大衍初章第七個大境界。
哪怕我是強行推演上來的,對比你來說,應該算是掌握的特別弱。
但本能卻還是有的。
我猜,只有一次機會,是因為從此之后,你也會暴露出來。
暴露出來,你便也要徹底消失。
我很敬佩前輩視死如歸。
但我既然來了。
那我就不想看著我不喜歡的結局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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