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但依舊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尼莫西妮和席勒一起拒絕了坐警車的提議時,顯得格外平靜。當席勒開上自己的車載上她的時候,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議,只是有些發愣地盯著窗外的雨。
“傷口里是吧臺前的高腳凳皮革墊里面的襯布纖維,是我把拆信刀插在那上面的時候留下的。而你刻意沒有清理,還讓前去拜訪的戈登剛好看到了,讓他知道那是我的杰作。”尼莫西妮說,“而你不阻止我在你屋子里發瘋,就是因為你知道拆信刀是我唯一能拿到的武器。我想攻擊些什么就只能用它。如果警察現在去查,也只會在那上面找到我的指紋。而我是個有精神病史的高功能兒童,沒有人會覺得我不會殺人。”
“而破綻就是我和市長沒有什么仇怨,并且他死亡的時候,我有不在場證明。可這些是可以被推翻的。我的身世很凄慘,怪到市長頭上很正常。戈登是我的養父,有可能為我做偽證。你是我的心理醫生,也有可能因為憐憫而替我隱瞞。陪審團可能不會采信你們兩個的證詞。”
“除此之外,見到過我的警員會有很多人想讓我死,因為這樣市長的死就不會被推到他們幕后的雇主身上。現在沒人想惹上這個麻煩,讓一個精神病小孩背鍋是最好的選擇。”
“而你做這一切,就是為了讓我不能說出你的名字。”尼莫西妮把頭轉了回來,盯著前擋風玻璃說,“一旦我選擇沉默一次,在戈登面前說我什么也沒看出來,就成了你的幫兇,永遠都不可能再有開口的機會了。”
“你有些累了,小姐。”席勒專注地開著車,并很快把車子停在了卡茲索沃125號的門前,說,“快回去睡覺吧。”
尼莫西妮沉默著換了鞋,用席勒遞給她的毛巾擦干了頭發上的雨水,從樓梯走上去,但卻站在二樓的欄桿邊緣往下看。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尼莫西妮問道。
“你指什么?”
“模仿他。”
“這個問題我們明天再說,你現在需要休息。回去睡覺吧,小姐。”
尼莫西妮只好回到房間。她開始回想起剛剛看到的一切,可她確實非常疲倦,什么也想不起來。這一天的經歷對于一個孩子來說確實太過緊張刺激了。尼莫西妮很快就睡著了,甚至是擁有了許久都沒體會過的深度睡眠。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頭腦清醒。
她的眼前忽然劃過尸體的畫面。
不,兇手不可能是席勒。
瘀傷是最容易判斷行兇時間的。脖子上的勒痕證明,兩具尸體的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
那個時候席勒和自己在一起,他根本就沒有動手的時間,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而且是自己親眼見識的不在場證明。
可如果不是他殺的,他為什么要對拆信刀做這種布置,好讓自己不能在戈登面前開口?他是在為誰隱瞞?又為什么要為他隱瞞?
尼莫西妮解開了一個謎題,但卻發現更多的謎題圍繞著她。她想起昨晚席勒催促著自己睡覺,可能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在指,恐懼和疲倦讓她的推論有失水準。這是他唯一的辯駁。
真是荒唐。尼莫西妮忍不住去想,他怎么會指望一個14歲的孩子能聽懂如此隱晦的暗示?可惜她還是聽懂了。可能這就是聰明人的煩惱。
早餐是非常平常的煎蛋卷,看起來來自于昨天開車路過的街尾的快餐店。而席勒一如往常,在早餐過后看報紙。
“你還記得你說過我們今天可以討論什么嗎?”
“你的頭又開始疼了嗎?小姐?”
“或許有點,但經過昨天的頭腦風暴,我感覺我好多了。”
“那就好,畢竟我是你的心理醫生。要是一點治療進展都沒有,有人會找我麻煩的。”
“戈登?還是蝙蝠俠?”尼莫西妮終于察覺有些不對。她開始意識到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早就發生了。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又讓她開始難受了。
“說說那起案子。”尼莫西妮說,“我想那不是你動的手,但你卻不希望有任何人查出真正的兇手。所以你利用了拆信刀,讓我無法說話。誰值得你這么做?你的朋友?伴侶?”
“都不是。”席勒這么說就相當于承認了尼莫西妮的推理,他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誣陷一位無辜的小姐,所以那不是那把刀。即使你說出來,也不會查到你頭上。”
“什么?”尼莫西妮不可置信地站起身。
“以及,吧臺旁邊的椅子沒有皮革襯布。”
尼莫西妮沖到了吧臺旁邊。她看到了高腳椅上自己之前用拆信刀留下的傷痕。她伸手翻了翻那處,卻發現席勒說的是真的。椅子是真皮的,下面就是海綿,根本沒有那層襯布。
“你可以多學學家居設計。”席勒不緊不慢地看著報紙說,“既然能看出地板是幾十萬美元的好貨,也應該能想得到皮制品的品質。只有劣質皮革才需要襯布來防止與內部填充的海綿摩擦發熱,這種品質的真皮不需要。”
“所以我是敗給了知識儲備量?”
“你只是敗給了年齡。”席勒側頭去看報紙的另一頁,“蝙蝠俠也比你強在這點。他活得比你長,自然就比你學到了更多知識。”
“所以這從頭到尾都是誤導?你想讓我以為你是兇手,從而不敢開口?”
“你為什么不敢開口?當時戈登局長可是也在呢,我又不可能當場殺人滅口。”
“我……”尼莫西妮深吸了一口氣說,“你是個心理醫生,而且是我的主治醫生。只要你說我是個精神病人,是個胡言亂語的瘋子,人們都會相信你的。我對你的指控不可能成立。而戈登又不可能一直陪著我,我落到你手上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
“這倒是有點道理。”席勒說,“但是這個局可能比你想的要更早一些。如果你真的很認真地觀察了我,就會知道,在別人早就給我打過招呼有外人要來我這里借住一段時間的情況下,我會準備好一切生活用品。那么詹姆斯為什么要給你寄包裹呢?”
“……你讓他寄的?”尼莫西妮感覺到渾身發冷,她說,“就為了拿出拆信刀,讓我注意到它,然后用它來誤導我。”
“我說你需要一些安撫物品,最好是之前你經常使用的日常生活用品。詹姆斯·戈登是個好父親,所以盡管要去之前的寄宿家庭有點難,他還是向他們討來了這些。”
尼莫西妮抿住嘴唇,說:“其實還要更早。早在你見我第一面的時候,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你知道我不正常才這么做的。如果我是個正常的普通小孩,可不會對刀具那么感興趣,也就不會留下那么深的印象,然后在案發現場通過它聯想到你。”
“你的病情還算典型。”席勒說,“我的經驗也還算豐富,能看出你有狂躁行為并不奇怪。”
“還有那通電話。”尼莫西妮說,“你調整預約時間的電話。你故意讓包裹在那個時候送到。而當我找不到任何東西拆開這玩意兒的時候,我才不會在乎你是不是在講電話。于是我叫你,你‘不得不’因此向電話那頭的人解釋噪音的來源,告訴了他我的存在,還說今天下午她會見到我。這位女士可能會記住這一點。”
“這樣,如果昨天晚上我叫出了你的名字,并被警察帶走,導致她沒有在今天下午見過我,她一定會詢問你。然后你可以順勢向她解釋,并讓她看到我的診斷資料。她還會發現這棟房子里被破壞的痕跡,那都是我干的。由此她完全可以推斷出我是個瘋子——她的意見一定很重要。她是誰?”
“一名法官。”席勒說。
尼莫西妮走回了椅子上坐下。她說:“你確實沒有打算誣陷我,你只是杜絕一切我說出真相的可能。而我現在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認為我是一個替別人掩蓋罪行的人,那么我解釋什么都沒有用。”席勒搖了搖頭說,“比起我到底要干什么,我更好奇你想做什么。要去哥譚警局嗎?”
尼莫西妮搖了搖頭說:“不,當我從郵箱里拿回那個包裹,卻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的時候,我就已經完全地輸了。現在再想翻盤已經晚了。”
“所以你選擇包庇?”
“我還有一條路可選。”尼莫西妮說,“如果我死在這里,你難辭其咎。”
“你確實該用心學習一下家居設計了,小姐。”席勒說,“這種檔次的房子里不可能沒有任何一個裝飾花瓶。你在哪見過它們嗎?”
尼莫西妮環顧四周,然后發現,不光沒有裝飾花瓶,博古架上擺的任何東西都沒有棱角,也完全摔不碎。餐盤和餐具也都是銀質的工藝品,無法拿來作為兇器。
“我猜你沒有勇氣把自己撞死。”席勒合上報紙,微笑地對她說,“還有別的方案嗎?”
尼莫西妮有些生氣地捶了一下桌子。席勒一邊整理自己的領口,一邊眼睛也不抬一下地說:“既然你知道我縱容你的攻擊性行為,是為了讓你留下你狂躁的證據,那么在我沒有這個需求的時候,你最好還是稍微控制一下,小姐。”
尼莫西妮并沒有變得狂躁起來,她說:“好吧,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但是我只想知道真相。我又開始頭疼了。”
“你覺得關鍵在誰?市長?還是伊甸園殺手?”
無數案情經過在尼莫西妮的腦海中飛速流過。突然,她抓住了一閃而逝的靈感,但卻好像還差些什么。她說:“攝像頭,那個被監守自盜的攝像頭現在在哪兒?”
“羅斯絕不會那么輕易地把它交給他的雇主,因為他是被威脅的。他需要保證自己家人的安全才會交出去。而因為栽贓企鵝人的人,企鵝人會找上他。企鵝人有可能從羅斯那里拿走攝像頭。”
“可這東西有什么重要的?”尼莫西妮喃喃自語,“只是拍下了伊甸園殺手操縱別人殺人的畫面。即便亞當死了,他也可以再造一個,然后就會有新的案件,有新的影像,不會耽誤他的任何計劃。”
“那么問題就是出現在企鵝人身上。他拿到這份影像后會做什么?這是某個人殺人的證據,可以用來威脅別人。但是被伊甸園殺手操控的亞當已經死了……”
“不。”尼莫西妮緩緩站了起來說,“戈登封鎖了消息,沒人知道扮演亞當的考文斯在警局內部自殺。企鵝人也不知道,因為他在警察局收買的那個大塊頭線人,被羅斯栽贓陷害,從而被控制了起來,根本沒辦法往外傳消息。”
“更重要的是,他并不知道伊甸園殺手操控別人殺人,更不知道有模仿犯的存在。他會以為考文斯就是唯一的殺手,而這個殺手甚至能殺了市長。他很有可能利用影像里的證據操控他殺人。”
“他會聯系考文斯,但是考文斯殺完市長就不知所蹤。他會派人去找他。如果他什么都找不到,他會怎么做呢?”
“他應該會去調查,去調查案發現場周圍的蹤跡,看看能不能找到考文斯跑去了哪里。可他手下應該沒有這樣的專業人士,又不可能直接去問警察,所以他會找上……”
砰砰砰!125號的門被敲響了。席勒走過去打開門。一個矮胖的、有著鷹鉤鼻的身影,帶著四個強壯高大的保鏢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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